俘獲三艘安宅船這麼大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別人,尤其是發生在京都側近的鴨川上,吉良義時甚至膽大妄爲的拿着焙烙玉在六條河源上扔炸彈玩,這麼大的動靜立刻驚動了整個京都,吉良義時又打了勝仗的消息自然像長了翅膀一樣飛滿了京都。
爲了防止真實的作戰經過被過早的泄露出去,吉良義時立刻叫來服部保長,對他吩咐道:“立刻去京都散步謠言,各式各樣的謠言,離譜的靠譜的都給是儘快散播出去,總之切不可讓別人猜到此戰真實情形,有人說出實情也要儘快歪曲。”
“是!臣下明白!”服部保長迅速退去,山本時幸端着一隻不知從哪招來的茶杯又坐在那悠閒的喝茶,吉良義時笑着問道:“師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唔!是要提示老臣應該誇獎館主大人嗎?嗯!館主大人真是聰明果決有一代名將之姿,老臣昨晚夜觀天象,發覺一顆璀璨星辰生起,掐指一算此乃幕府大興之兆啊!呵呵呵……”這老頭擡頭望天,一臉“今天天氣不錯晴空萬里”的樣子,把他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喂!我不是讓你說這些啊!說的別的什麼的,比如剛纔打的不錯啊!還有謠言的計策挺好的什麼的啊!”吉良義時覺得自己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這傢伙氣死的。
“與其關心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老臣覺得館主大人還是關心一下京都的問題比較好!”山本時幸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從他嘴裡直接把這一戰變成“細枝末節”,這讓吉良義時又被噎的說不上話來。
“京都的問題?京都能有什麼問題啊!師匠一定是老糊塗了吧!哼!”吉良義時很不爽的轉身走到遠處不理他,這個老頭爲老不尊,說話各種不靠譜,京都一幫皇族公卿能有什麼事情。
很快京都內各種版本的謠言陸續出現,八幡大菩薩發威,稻荷大神的護佑,天降神雷劈死殘暴的三好水軍等等謠言滿天飛,甚至還有傳說足利義藤將軍在慈照寺內做法,一揮劍斬死野口冬長,大御所足利義晴顯靈滅殺淡路水軍等等謠言。
反正合戰時京都是被提前戒嚴了的,根本沒有外人能觀看當時的情形,最後這些謠言被有心人越傳越神,甚至說是天皇祈求天照大明神降下神火,燒死了這些敢於侵犯京都的逆臣,此事終於驚動了大內裡的天皇,他派出第一皇子方仁親王出大內裡前往京都外探查情況。
“我去!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說京都的問題,京都還真有問題!”吉良義時第一次見皇族,還是當今天皇的第一皇子方仁親王,第一皇子沒病沒災不犯錯誤就鐵定是下任天皇,這位方仁親王就是幾年後繼位的正親町天皇。
吉良義時連忙大禮參見這位方仁親王,雖然武家向來對天皇世家敬而遠之,但是碰上了還得規矩行禮,朝廷的規矩很麻煩,比參見大御所足利義晴還要複雜許多倍,若不是沒有事先準備,他還要規規矩矩的換上那身従五位下左兵衛佐的朝服。
朝廷的規矩很麻煩,平時皇室更是從不輕易走出大內裡,這次突然拋出來,不光他一個人傻眼,吉良家的武士們都傻眼了,親王他們哪見過,天皇號稱是神靈之子,在封建迷信的中世這個威懾力可不小,好在大家都很鎮定,撐地俯身不說話,一切交給家督來應付。
此時的方仁親王年紀輕輕,也就三十多歲,雖然臉上敷粉看不出具體相貌,但是親王的舉止十分優雅,對吉良義時這個武士也很和藹,一點也沒有小看他年齡的意思,當吉良義時如實回報了戰況之後,又誇獎了吉良義時忠君爲國實乃朝廷楷模云云。
反正用怪異的皇族鶴音說些誇獎的話,鶴音就是一堆文言文用古日語念出來,聽起來很費勁但勉強能聽懂大概的意思。
正準備返回大內裡的時候,吉良義時突然說道:“請親王殿下保守此戰實情,事關我幕府興復之功業!請您務必保守秘密!”
“嗯?孤明白了!”這位親王看起來很驚訝,但是他和快又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起駕返回大內裡,一行帷帳遮擋的牛車緩緩離去,吉良義時才輕吐一口氣,暗道:“咱這次又賭了把大的!正親町天皇爲我保守秘密有木有!”
三艘安宅船在第二天被拖回了琵琶湖,不得不說野口冬長的確實夠蠢的,澱川水系裡比鴨川還要淺窄的河流只有山科川這等小支流,其他的幹流無論是桂川還是宇治川的河道都非常寬闊,水道也非常深,甚至行走南蠻的海船也沒有問題,但他偏偏帶着水軍闖進這支流裡,讓原本不生不敗的局變成一場完勝戰。
幾天後,坐鎮芥川山城的三好長慶收到一堆似是而非的消息,誰也說不清野口冬長到底怎麼敗的,據說有人看到船上掛着足利二引兩旗,也有人說其實是澱川水軍旗,更多的是說掛着鬼王旗,甚至根本沒掛旗。
最後到底怎麼敗亡的沒人知道,無論是天降神火還是神雷都不靠譜,鬆永久秀沉吟了片刻說道:“會不會是鐵炮?根據伊勢貞孝所說,那隻水軍裡有許多發出巨響和白霧的鐵炮,臣下懷疑這裡面一定有關聯。”
一直與鬆永久秀不太和睦的三好康長立刻提出不同意見:“哼!鬆永殿下說的不對吧?鐵炮怎麼會發火?可是許多人說看到火光沖天而起,冒着黑煙飄到天上,鐵炮有那能力嗎?就是焙烙的可能性也要遠大過鐵炮的吧!”
“焙烙!對!一定是焙烙!康長殿下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啊!”這句話點醒了場內所有人,三好家的直臣沒有一個草包,都是經歷戰陣活下來的精銳武士,只是他們也被謠言所誤導一時想不通罷了,有人稍稍一點就立刻想明白。
三好康長原本只是想和鬆永久秀別苗頭,現在一聽大家的稱讚,也連忙衝着諸位同僚致意,鬆永久秀的臉色則很不好看,他對軍略之道只是略有涉及,水軍上的事物更是隻瞭解個大概,長時間做三好長慶的秘書班子,要談起軍陣之事自然是破綻百出。
“嗯!焙烙的可能性非常大!久秀!給我查查三島水軍最近幾個月的動向,是不是有進入畿內的動靜?”三好長慶立刻起了疑心,甚至聯想到擅長使用焙烙玉的三島水軍與京都的幕府有所勾結,也只有三島水軍纔有這個實力全殲一隻輕而無備的淡路水軍。
“是!”鬆永久秀恭敬的回答道。
三好長慶略作思考,就取來紙筆唰唰寫下一封信箋,喚來小姓吩咐道:“把這封信交給冬康,讓他嚴密注意三島水軍的行動,瀨戶內海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得放鬆警惕!尤其是周防大內家的動靜!”
“主公的意思是大內家……”三好家的衆臣們一陣驚懼的表情。
“不是……只是懷疑罷了!”三好長慶也是一臉肅然之色,大內家的恐怖對畿內簡直是揮之不去的陰影,想必兇猛的三好家,畿內的國人更懼怕西國的大內家,大內義興留給畿內的印象太深刻了,船岡山合戰名將細川政賢血灑羅漢橋。
大內義興在京都統治的時間雖然不長,卻給許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西國武士的彪悍與兇殘深入人心,三好長慶的曾祖父三好之長也不敢與大內義興爭鋒,從那一天開始,西國大內家的陰影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幽靈,始終存在經歷那個時代的人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