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永殿!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啊?”
“一定是沒能出陣殺敵所以纔不高興的吧?”
“新五郎的嘴巴還是這麼刻薄呀!不過我喜歡!哈哈哈……”
鬆永久秀無視醉酒武士們的調笑,始終保持皺眉思考的表情,武士們見他不理睬挑釁的詞鋒,也只能無趣的散去.
鬆永兄弟倆自從二十年前追隨三好家以來,看着三好長慶從一介家族敗落的武家嫡子,一步步打下五國領地,更進一步威逼京畿成爲名震天下的管領代,作爲三好家的親信重臣,也讓他感到與有榮焉。
“但是這還不夠!只是充當一介掌管政務的家臣,這還遠遠不夠!”鬆永久秀的雙目中閃爍着點點精光,他把目光轉向宴會的中心,那裡是三好長慶、三好義賢兄弟倆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沒有他的位置。
在三好家內他的地位甚至還不如自己的弟弟鬆永長賴,這次合戰關鍵的突襲就是鬆永長賴的功勞,與勇猛憨實的弟弟相比,他這個聰明能幹的兄長也只是個“能吏”而已。
這對鬆永久秀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從加入三好家以來,他就一直致力於提高自己的地位,明明比三好長慶還要年長十幾歲,卻毫無節艹的成爲他的女婿,從這就能看出他的志向和節艹非同尋常。
“不行!我一定得搞清楚畠山高政爲什麼發瘋的要和我三好家對立!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鬆永久秀當即決定爭取到雙方遞交和睦文書的差使,他的目的就是要看看畠山高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河內國高屋城天守閣,畠山高政盯着未語先笑的鬆永久秀,冷哼道:“和睦文書已經給你了,還有什麼話要與本家可說?本家一會兒還要騎馬,釣魚,晚上還要開歌會,夜裡還有……總之沒有時間!”
“呵呵!不會耽擱高屋殿的時間!”鬆永久秀笑眯眯的說道:“我三好家與畠山家本爲盟友相互守望,不知畠山殿爲何要與我三好家對立?”
“盟友?三築的盟友是遊佐長教,可不是本家!你想找本家談盟友交情?做夢!”
“好吧!就如高屋殿所言,那麼本家既沒有違背盟約,也沒有作出傷害畠山家的事情,高屋殿爲什麼要撕毀盟約與我三好家對立?這對畠山家應該沒有好處的吧?”
“本家看三築不順眼,這個理由你滿意了嗎?”畠山高政不耐煩的說道:“滿意!就趕快走吧!本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唧唧歪歪真犯人……”
“高屋殿請稍等!”鬆永久秀連忙攔住畠山高政,對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畠山家當主,他也只能無奈的使用激將法:“一定還有別的原因讓高屋殿作出決斷的吧?否則安見殿與遊佐殿也不會允許高屋殿如此胡來。”
“你說什麼?你這個老東西!再說一遍!”畠山高政勃然大怒,衝過去拎起鬆永久秀的衣領吼叫道:“不要以爲本家不敢打你,臉上有疤了不起啊!我打的就是你這個刀疤臉!”
“高屋殿慢來慢來……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鬆永久秀是怕了,也終於明白這傢伙是什麼樣的角色,深吸一口氣又試探着問:“一定是高屋殿得到什麼承諾,或者與誰暗中結盟了吧?剛纔在下說的不對,但是安見殿下有擁立之功,他的意見對高屋殿也很重要的吧?”
“這話我愛聽,本家做決斷從來都是乾綱獨斷,你少挑撥我們君臣關係,否則我打爛你的牙!”畠山高政一把將鬆永久秀推倒,拍拍手驕傲的走回原座再次坐下,鬆永久秀沒見過這麼奇葩的家督,連忙捂着歪倒一邊的折烏帽子,連滾帶爬的坐起來。
鬆永久秀忍着信衆的怒火,慢慢說到:“高屋殿的盟友一定是六角京兆殿家吧?六角京兆殿作用數萬大軍,手下能臣猛將數不勝數,天下第一弓吉田重政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畠山高政翻了翻眼皮,接着吐出一個字:“缺!”
“嗯?什麼意思?”
“我說你缺啊!本家爲什麼要和六角家結盟?你說你還不缺?本家堂堂管領家,爲什麼要和六角家結盟?要結盟也是和幕府!公方殿下和本家可是至交好友,你不知道吧?上次我們還一起飲宴酬唱,公方殿下還誇我的歌道技藝堪比歌仙呢!”畠山高政洋洋得意着說道。
“咳!”鬆永久秀險些當場昏過去,這什麼人吶,張口就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只能苦着臉迎合道:“原來是這樣啊……這麼說來高屋殿還是和歌聖手哪!”
“怎麼?你不信本家的歌道技藝?”畠山高政斜眼瞅着他的表情很不高興,於是說道:“本家即興發揮一段,你聽好啊!‘秋曰天氣好,一起去野遊,天上鳥兒飛,地上馬兒跑!’怎麼樣?是不是很佩服本家的和歌技藝?”
“……”
“怎麼?已經被本家的才華驚的說不出來了吧?哈哈哈……”
“高屋殿的和歌水平,在下遠不及也!”鬆永久秀強忍着吐他一臉口水的衝動,說着第一次讓他自己都感到反胃的阿諛之詞,當然他也不忘正事,說道:“高屋殿的意思,就是已經和幕府結盟了吧?”
“廢話!不結盟公方殿下會誇本家的和歌嗎?公方殿下可是告訴本家,只要打敗三築就給本家……”畠山高政狐疑的打量他,惡狠狠的說道:“你這老傢伙是要打探消息吧?信不信本家砍了你腦袋啊?信不信?”
“不不不!高屋殿誤會了!在下絕無此意,只是純屬好奇而已!請不要誤會!”鬆永久秀嚇了一跳,暗道這傢伙也不是完全沒有智商,這難道就是野獸的直覺?
“告訴你也無妨!”畠山高政大剌剌的盤坐着,不屑的道:“公方殿下告訴本家,只要打敗三築就給本家管領當,怎麼樣?怕了吧?怕了就滾回去告訴三築!本家明年還會再來的!哈哈哈……”
“原來如此啊!這麼說來,公方殿下是這個打算……”鬆永久秀激動的雙手發抖,這簡直就是擺在眼前的天賜良機,做一個深呼吸說道:“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如有冒犯,請高屋殿下見諒!”
畠山高政不耐的說道:“本家免你無罪,有話趕快說!本家時間有限!”
“不知畠山家多久沒出過管領,爲何這麼多年一直沒有管領?”
“混蛋!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畠山高政跳起來就要打人,走到一半想起剛說過的話,又悶悶的坐回去,“本家這幾十年來被細川家欺負,你繞了半天就要說這個?”
“高屋殿也記得細川家嗎?那麼高屋殿還記不記得幕府的管領是誰?”
畠山高政皺眉道:“細川晴元!這個本家當然記得,怎麼了?”
“他就是細川京兆家的家督,幕府的管領啊!”鬆永久秀耐心的引導道。
“你的意思是……”
“細川晴元仍然是幕府那邊的管領,打敗我三好家他也必定會是管領,因爲攝津、和泉本就是細川家的直領,四國的阿波、讚岐也是,一旦我三好家覆滅,便宜的一定是細川晴元!而且細川晴元當過二十年管領,還有六角家作爲外戚支援,無論是幕府還是公方殿下都離不開他,高屋殿覺得最後真的能當上管領嗎?”
畠山高政閉着眼睛思考半天,突然一派大腿罵道:“混蛋!怎麼會成這樣?那細川晴元老賊可是害死本家祖先的細川家京兆家當主,這個老王八蛋當管領二十年,本家一天管領都沒當過,本家能當上嗎?不對,本家有三萬大軍啊!”
“是啊!您有三萬大軍,可是六角家就沒有嗎?就連公方殿下落難時也是六角家提供的阪本御所,您覺得公方殿下會支持你鬥倒細川晴元嗎?”鬆永久秀繼續蠱惑道:“何況公方殿下真的需要高屋殿嗎?阪本的現在擁有者可是公方殿下的紅人吉良侍從殿啊!他有多厲害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怎麼會……這難道是說!是說公方殿下在騙我?”畠山高政傻眼了,瞅着這老傢伙正衝他點頭,出離的憤怒着:“怎麼會這樣!公方殿下!您不是說最信任的人就是我畠山高政嗎?怎麼會騙我呢?怎麼會呢?”
畠山高政不能接受自己被欺騙,精神一度崩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啊!您怎麼能這麼對我!我可是對您和幕府真心的啊!怎麼可以啊!”
“在下告退!”鬆永久秀連忙躬身告退,而畠山高政此時正陷入精神錯亂中,根本沒注意這個老狐狸帶着陰險的笑容緩緩離去。
“不愧是蠢材家督,連我鬆永久秀的話也聽……不過也好!”鬆永久秀還不知道什麼叫“二逼青年”,也多虧這種腦子有問題的人才能坐穩畠山家的當主之位。
接下來鬆永久秀與對此一無所知的安見宗房交換和睦文書,三好家與畠山家正式達成和睦,雙方約定各自撤退解散軍勢,三好家退出河內國,而畠山家也承諾不在挑起戰爭,三好家這兩年被折騰的不輕,時值秋末也到該休養生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