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好奇心的驅使,故,所有人雖退出了雪上閣後,卻是在外面靠近雪上閣的地方找了好的藏身之處,而後仍舊探頭探腦的觀看着已經空無一物了的雪上閣中的戰局發展。
“本尊也要好好拭目以待,萬載的物是人非,究竟有沒有讓你這柄膽敢屠戮千萬神族,攪亂六界的利劍腐朽。”未央一面悠然自得微笑說着,一面已左手挽起了銀弓,右手的手指已夾着一根銀箭搭在了銀弓的弦上。
登時,銀絲弓弦被拉出了緊繃的聲音。
爭如此刻,緊繃的氣氛。
婪哈哈大笑了幾聲,只見碧玉橫笛在他冰白的手指上一翻,便攸的湊在了他霜白的脣上。
頓時,如同行雲流水般的美妙笛聲便充斥在了整個空曠的大殿。
隨着妙音的響起,緊接着,地面、牆壁、乃至屋頂,都被瘋長而碩大的青黑藤蔓給躥撞的支離破碎!
剎那間,不計其數的砰聲巨響,帶着無比震懾的氣勢,縈繞在了整個雪上閣,乃至整個雪上閣的上空!
“三千音殺!”白夜未央狂熱一笑,“本尊就要會會你這殺盡神族的音殺巔峰,究竟是如何的了得!”
言笑罷了,未央弓上的銀箭便咻地一聲,攜着強大殺氣的銳利銀雷風漩,徑直向婪猛刺而去,猶如脫了繮的猛獸!
赧然間,銀箭疾馳過道之處,無數青黑騰滿被銀箭所攜帶的銀雷旋風攪的汁液橫飛,碎裂成段!
眼看銀箭就要貫穿婪的頭顱時,忽然,自婪的腳下拔地而起一道碩大的青藤屏障,竟將疾馳的銀箭及時阻擋了下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婪狹長的眸子一眯,橫於脣上的玉笛潺潺悅耳的樂音突然急轉直上,奏出一道刺耳詭異的魔音!
立時,那銀箭忽然像着了魔一般,居然突的調轉了箭頭,直朝未央直刺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就連未央都始料未及,嫵媚的臉上砌起譏誚的笑,“婪啊婪,你竟然自甘墮入魔道!”
“本座既不爲仙神,也不爲妖魔,那不管做了神鬼妖魔中的哪一種,又有什麼區別呢。”婪收了玉笛,冷冷的對視着白夜未央,氣勢姿態,有着睥睨天下的狂妄凌絕,“這一次,本座絕不讓你再有重生的可能,永遠也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他的神情明明清絕孤旨的恍若神祗一般,但那狂舞的青絲,那烈烈飛舞的青衣,那凌厲嗜血的氣勢,根本分明的彰顯着,他竟是一頂着仙神皮囊的惡魔!!
銀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太快。
快的如此迫不及待,就像操控着它的那個魔鬼主人一樣!
白夜未央的嘴角噙起一抹苦澀。
來不及說再見,來不及說抱歉,來不及說……我愛你。
此情此景,竟和當年如出一轍,他,終究不是婪的對手,終究,要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婪奪走!
終究,來不及告訴她,他對她的愛,恆古至今,滄海桑田,從未變過。
可惜,這一次恐怕再無那一次的好運,讓他再轉世投胎一次,再來到她的身邊,再一次,愛上她了……
然而,就在那銀箭即將刺入白夜未央胸口的電光火石間,那一直安靜的藏匿在他身後的嬌小人兒,忽然從他的身後衝了出來,一個旋即轉身,擋在了他身前!
太快了,太過始料不及了,婪和未央還沒反應過來時,那銀箭已經無情的,狠狠的刺進了她的胸膛!!
登時,她發出了一聲慘烈的長嚎,嬌小單薄的身子因爲疼痛而弓了起來。
“不!!!”如同困獸絕望的長嘯一聲,白夜未央長臂迅速撈起擋在自己身前的,即將軟倒在地的嬌小人兒,面如死灰的俯視着人兒慘白的臉,“不要!不要!!你不能這麼對我,不能!!!”
“未央……你既然不傻……我就放心了……。”虛弱的微微一笑,夜薇香緩緩的,吃力的擡起手,欲往未央的臉頰撫去,已如白紙的脣,輕輕的緩慢的闔動,“男兒……有淚不輕彈……看來……你還是個傻子……。”
未央連忙一把捉住她擡高了一點的冰涼小手,緊握着緊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紫眸氤氳起的淚水,任由的在臉頰上滾落縱橫,“你纔是傻子!你知不知道!!”
她就這麼死了,就這麼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這對他來講,是多麼殘忍殘酷的懲罰!!
要讓他怎麼活,怎麼活?!
就在這時。
“哈哈哈哈……!!”婪仰首大笑,凝望着未央懷中逐漸氣息減弱的人兒的,那一雙冰雪一般的眼眸瞳孔竟然一點點變成了猩紅的色澤,濃烈的恨意一點點沁出,“夜薇香!你竟然爲了他去死!我爲你釋放洪荒上古妖魔屠盡神族,爲你逆天而行改變命數,佈下這盤天羅地網!!當年你不愛我,好,那我就讓你這輩子恨我也罷,至少在你的心裡,腦子裡,我有着別人永遠不可動搖的位置!而現在,你又要死去,又要爲別的男人死去,哈哈哈!!我他媽的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既然那麼恨我,那就想盡一切辦法,使盡一切手段來折磨我啊,來報復我啊,爲什麼你就要這麼心甘情願去死了!!!”
爲什麼,他不管用盡什麼手段,來束縛她,捆綁她,到最後,她的身,她的心,卻永遠都不在自己身上?!
到底爲什麼……
然,他們之間的對話,卻猶如一顆石子兒投進了一時平靜的湖水裡,霎時就激起了千層浪。
在外面觀看着雪上閣一舉一動的所有人,無不各個面上充滿了驚懼之色。
六界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上萬年前,六界並不是現在的六界。
那時的六界爲神族一統,並不是現在爲玄璣門所統馭的。
那時的六界天下太平,即便六界割據,但妖魔鬼怪們彼此清明劃線,並不會越界滋事,因爲一旦觸犯了神界所規定下來制度,不管什麼身份什麼物種,都會受到天罰。
九天焚雷。
這是異世界,不管什麼物種,既然存活在這個世間,那麼想做的,能做的,就是修行。
而修行突破,必會長壽綿延,法力靈力大增,這,本就是逆天之道,違反物種的自然生息規律。
可一旦渡過九劫天雷的雷劫,修爲就會飛昇,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就會成仙成魔,甚至做那高高在上的神。
而九天焚雷是不同的,這纔是真正的死劫。
但凡觸犯神制,就會被降九天焚雷,灰飛煙滅!
六界之大,修行高手之多簡直猶如過江之鯽,但是,再高的修爲,竟逃不過一道九天焚雷。
連神都不可避免。
礙於九天焚雷的厲害,神界便自然而然成了其它五界不可忤逆的統治者。
自此,六界便成了一片太平盛世。
但萬載之前,一直被稱爲九天禁地的洪荒,突然天崩地裂,一個不知名的怪物出現在了六界。
聽老幾輩的曾傳言,那個怪物是處於六界之外的東西,不是妖魔鬼怪,更不可能是凡人,只知道,它是看守兇惡洪荒的邪物。
對,就是邪物。
因爲那個東西是幾大開天之神,合力封印進的洪荒。
其實,並非是那個邪物會看守洪荒,而是因爲,有它在,那些被同時封印在洪荒的無數妖魔竟無一再敢輕舉妄動。
自然而然,它在外面不知情者們的嘴裡,就成了看守洪荒的某神獸。
開天之神,在開天闢地,封印完這個邪物之後,各個都已經是精氣耗盡,沒過多久,他們就一個接着一個的沉睡了,再也沒有醒過來。
所以,當洪荒破裂,無數古老的不受桎皓的邪惡妖魔紛紛猶如乍出牢籠的猛獸,廝殺着神族,與神族你死我亡!
那與上古仙神們同一出的妖魔,豈是他們新一輩的仙神們可以對付的?
就在神族幾乎被殘殺殆盡之時,那個邪物突然出現了,而且輕而易舉的收拾了那些妖魔,讓他們爲之俯首稱臣。
而後,玄璣門便在那個邪物的手中誕生了,並且賜予了原本小小的巫族無上的力量,讓巫族代代傳人,成爲玄璣門的掌舵者。
自此,亂成一盤散沙六界,又開始以玄璣門爲首的詭異統馭,開始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而當初盛極一時的神界,從此也被割據成了青龍、朱雀,一地一天兩個大種族,和一些零碎的小種族,只成了六界之中,不足爲懼的佼佼者罷了。
其實,在那時,就已經有很多老幾輩的妖魔鬼怪神都知道,洪荒塌陷,原本就是這個邪物一手造成的。
這個邪物根本就是把黑臉白臉,唱的淋漓盡致!
但那又如何?
就像他消失的前一刻,留下的話一樣。
‘天下,有能者居之!’
他就是有這個能力把偌大的天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你待如何?
是的,留下這句話後,他就失去了蹤跡,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但時至今日,白夜未央和婪之間的對話如此剖白,他們但凡有點腦子,只要略略一思索,便能輕而易舉的明白,那個造成現在這個表面平靜,實則脆弱散亂的六界的罪魁之手,就是他們一直敬重的,被六界譽爲聖君的大師兄,婪!
這怎能不讓他們震撼?!
更讓他們震撼的是,他這一切的所作所爲,全部都只是爲了一個女人,只爲了今日被他親手殺死的少女!!
如果衆人還能說話,還敢說話,那他們第一句要說的就是,‘他的愛,真是太特麼變.態了!’
就因爲這個少女的不愛,他竟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就因爲這個少女的不愛,他竟佈下這天羅地網,隱姓埋名,屈尊降貴做一個小小的玄璣門弟子,使盡一切手段,讓這個少女恨他,怨他,報復他!!
天!這世上竟然會有他這麼爲愛瘋狂的男子,竟然會有他這麼爲愛變.態到如此令人髮指的男子!
是,這些旁觀者,都是這麼的震驚。
可作爲當事人,已經氣若游絲的夜薇香,卻是笑了。
笑的那麼清新出塵,笑的那麼純潔無邪,笑的那麼……超然輕鬆。
一切都明瞭了,一切都清明瞭。
她除了笑,還能說什麼呢?
是啊,她也沒有力氣再說什麼了,也不想再說什麼了。
慶幸的是,她不用再承受他這樣瘋狂的愛了,不用生生世世都在他的掌控玩弄之中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想着想着,薇香輕輕的閉上了雙眼,面上的神情是無比的祥和與安寧。
“安心的睡吧,我會帶你離開這裡的。”未央俯看着她漸漸消弭了生氣的臉上掛着的恬靜微笑,便低頭在她的眼睛上印下了一枚輕吻,訴說着飽含了無盡的愛.戀纏.綿的話語。
薇香沒有再回答,眼睛,也沒有再睜開,那隻被未央緊握着貼在他臉頰上的冰涼小手,不由自主的滑脫了未央的大掌,跌落回了她自己的身側。
未央心中一痛,紫眸顫了顫,瑟縮的緊緊一閉,不敢再去看她了無生息的‘睡顏’,雙臂似緊非緊,顫抖的擁着她的身子。
擁緊了,怕她會疼,擁鬆了,怕她會就此消失不見……
懷着這樣忐忑劇痛的一顆心,小心翼翼的抱着懷中原本就冰涼的人兒屍身,未央雙腳打着顫,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然,不想下一刻,一條巨大的青藤橫空而來,瞬間就將他這麼小心翼翼抱着的人兒,給捲走了!
未央立時臉上一白,暴怒的看向青藤縮回去的方向,“把她還給我!!”
嘴角勾着邪佞的笑,張開雙臂將青藤捲來自己身邊的人兒納進了懷裡,婪伸出冰白的手指,撫着懷中人兒睡容的輪廓,“她,從來都是本座的,從來都是,即便死了,也只能是本座的!”
“你用你的卑鄙無恥傷害的她還不夠嗎?啊?!她都死了,你居然還不放過她!!”未央一臉痛恨的看着婪,一雙深濃的紫眸欲要噴出火來,已然空空如也的雙拳捏的咯吱作響。
“住嘴!!”婪猛地偏過頭,猩紅的眼眸冷冽無比的絞向未央,“沒有本座的允許,她怎麼會死!!”
然而,就在他這樣的厥詞剛一落下,原本靜靜躺在了他冰冷胸膛裡的人兒,竟然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霎時間,白夜未央和暗藏在不遠處的老二幾人大驚失色。
婪看到白夜未央驚恐的神情,立即將頭回轉到懷裡人兒的身上,不曾想,竟發現懷中的人兒已經變得透明,而且四肢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你敢消失!你居然敢消失!!”婪一面施法輸入薇香冰冷的身體裡,一面目皉欲裂怒吼着。
然,婪越是如此爲她灌輸真氣,她的身體竟然透明的越來越快!
婪見狀,頓時停了手,瘋狂的吻起了她冰冷卻仍然柔軟的脣,一遍又一遍的吻,一遍又一遍的道:“不要走,不準走,不可以魂飛魄散!你聽見沒有,我說不準!!”
只要她的魂魄還在,他就可以讓她像當初一樣,再活一次,甚至一百次都可以啊!!
可是,她再也聽不到了……
所以,很快,她便徹底的變成了透明的,一縷薄煙。
微小的,幾乎讓人感受不到的風一過,便是連她這所化成的薄煙,也被吹散的丁點不剩……
欲要搶奪薇香屍身的白夜未央突然放聲大笑了幾聲,紫眸噙着洶涌無邊的恨,狠狠的凝着婪,“婪!當年奪妻之恨,今日弒妻之仇!本尊與你不共戴天!!終有一日,本尊要用你的首級來祭奠她!!”
如同宣誓一般的道盡話語,未央冷哼了一聲,身形一閃,便如白駒過隙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而就在這時,在兩人一擊搏鬥下,只剩下了一個空蕩架子的殘破雪上閣之中,忽的響起了一陣由輕到重的,低沉的笑聲。
這笑聲,充滿了戾氣,充滿了邪氣,就像是魔鬼甦醒後,發出來的笑聲一樣!
最是詭異的是,當這個笑聲響起之際,雪上閣竟忽然一寸寸的塌陷了起來,腳下的地面也開始大裂開來,發出一陣緊過一陣的巨震!
幾乎只在眨眼之間,整個雪上閣就變成了一堆廢墟,就連這堆廢墟都讓人觀瞻不到幾眼,馬上就陷進到了裂開地縫裡去了!
不等衆人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整個偌大的玄璣門,六個山頭組成的玄璣門,竟一處接着一處,與雪上閣如出一轍的塌方了下去!
巍峨的殿宇,精雕細琢的雕樑畫棟,如詩如畫的美景,全都付諸一炬,成了殘垣斷壁,成了一片廢墟!
再緊接着一處處,被如同張開了無數大嘴的地面,全都‘吃’了進去!
而且,還有滾燙鮮紅的岩漿,從無數‘大嘴’裡涌了出來!!
“快跑!玄璣門塌了,玄璣門塌了!!”終於在震驚中回過了神來的衆人大聲驚呼,作鳥獸散般開始做法往四處逃竄。
一直旁觀着,傾聽着,婪三人對話的梨上雪這時似乎恍若初醒似的,瘋了似的往已經塌陷到了地心之中的雪上閣提氣躍去,不想,手臂卻被人一把拽了住,腳步迫不得已的停了下來。
“放開!!蘭卿還在裡面,本宮最愛的男人還在裡面!!”梨上雪一邊奮力的掙扎,一邊瘋癲了似的大喊大叫起來。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陡然扇在了梨上雪雪白的臉頰上,登時就在她雪白的臉頰上留下了五根紅紅的手指印。
“你愛的男人?可笑!你剛纔是沒有看清楚,還是沒有聽清楚,從頭到尾,你就是他這盤天羅地網裡的跳樑小醜,一顆他隨手拈來用來做戲的棋子而已!”楚蕭瀟冷漠的將揮出去的手掌緩緩地收回袖中,滿面的神情猶如一潭死水,卻又猶如一潭沒有底的,陰冷深沉的令人心生畏懼,怎麼也看不清看不透的深潭。
“呵呵……跳樑小醜?”梨上雪不由自主的慢慢伸手,去捂被打的右臉,把被打偏了的頭,一點一點的迴轉過來,一臉絕望哀慼的望向楚蕭瀟,紅脣不斷的哆嗦,“對……你說得對……。”
直至今日,她纔算是徹底的從自欺欺人中清醒過來了,那個男人,她愛了,奪了一萬年的男人啊,竟然從頭到尾只把她當成了計劃中一件小得可憐工具!!
她像個白癡一樣,竟然被他矇蔽了一萬年,被他利用了一萬年,整整一萬年!!
可笑,她那麼愛他,爲了他,不惜背叛了整個巫族,殺光了整個巫族的長輩,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惜手刃!
爲的,不就是如他所願,登上玄璣門的這把交椅,爲的不是讓他另眼相看,她是比夜華濃更強,更配得上他的女人!!
結果呢,原來他只是冷眼旁觀着她的可笑獨角戲,根本就從來沒有愛過她!!
若說她不是跳樑小醜,那又是什麼?!
越是深思,梨上雪的面目就越是猙獰,越是可怖,那原本化爲一腔愛意的雙眸,全都被蝕骨的恨迅速的蠶食着。
見她面上明顯的情緒變化,楚蕭瀟僵冷的嘴角,快速的滑過一縷陰狠。
——題外話——
婪和薇香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糾葛緣由,都已經全部出來了哈,當然,還有些地方是沒有講到的,好了,閒話說到這,快點獻上你們的臭豆腐雞蛋,砸啊,砸暈大溼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