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見他如此,夜薇香血色的眸光閃了閃,不再言語。
這枚薔薇印記,她自然是知道容喬這副身體本是沒有的,即便不用想,她也知道,這枚印記既能如此細膩精緻的,與她當年那副皮囊的那朵血紅的薔薇印記幾乎一模一樣……
想必,除了時常與這個容喬在一起的楚蕭瀟能有能力和機會刻下這枚黑薔薇印記之外,根本不會有第二人。
一旁的楚蕭魄澤雙手環胸,用起了打量的姿態,觀看起了這兄妹二人制造出的此情此景。
容錚雖然削瘦,又長相頗爲明麗,但到底是個男子,站在薇香身前,卻是高了足足有一個頭的。
而容喬這副身板,倒真真是與夜薇香當初的那副真身相似的很,都是小巧玲瓏的,站在容錚的面前,不過纔到容錚的肩膀之處。
故而,此刻,薇香仰着小臉讓容錚打的姿勢,又由於她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所以,讓她此刻看起來,彷彿就像是在‘深情’仰望着容錚。
而由於高低差距,要低下頭來和好妹妹講話的容錚大族長,加之此刻神情恍惚而迷茫,怎麼看,都像是在垂首凝望着自己的‘*’……
楚蕭魄澤發出一聲幽冷的輕笑。
這個容錚對自己好妹妹的感情,似乎,並非只是表面單純的‘兄妹情深’吶……
夜薇香啊夜薇香,你在這幾百年裡,到底都對這個容錚,對這個碧蛇族,做了什麼?
似乎發覺到了楚蕭魄澤那透出了遮面紗簾的意味深長的視線,夜薇香微微側了側頭,嘴角翹起了一角,弧度是極其的邪惡。
只可惜,她嘴角這抹邪惡的弧度,只有那廂的楚蕭魄澤看了個一清二楚,容錚,根本就無從發現。
看見了的楚蕭魄澤又是低低一笑。
果然,你早就看出來了,這個男人對你……
看來,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夜薇香。
“我就是喜歡他就是喜歡他!!我有什麼辦法!哥哥若是定要強行阻攔,那就,那就莫怪喬兒傷害自己了!!”夜薇香一臉倔強的咬着紅脣,態度是十分的堅決不可妥協。
容錚見她這副豁出去似的樣子與語氣,便落寞的收回在她臉頰上摩挲的手,閉上了雙眼,聲音寂寥極了,“隨你……隨你吧……。”
說完,容錚甩了甩手,便徑直往林子深處走去了,只是那削瘦的背影,有些隱約的搖晃。
楚蕭魄澤走到了一臉得意洋洋的夜薇香面前,豎起了大拇指,“不用媚術也可以如此輕易的俘獲這種男子的心,師兄對師妹,想不刮目相看,都是難得很吶……。”
蛇,生性冷毒狡猾且又無比自私的東西,即便不用去多加了解這個容錚大族長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便也是能從這些基本心性可以窺見一二的。
這樣多疑狡詐又夠陰毒的男子,現在完全就是她夜薇香手中隨意玩弄支使的一顆棋子……
可見這個女人,是何等的手段。
幸好他楚蕭魄澤……
夜薇香不以爲意的眯起了眼睛,遙望着容錚越行越遠的落寂背影,血眸中未有絲毫的情愫迭起,幼紅的脣角,鉤掛着一絲冷笑。
“只有毫無挑戰性的男人,才只配用我這不入流的媚術,只有極富挑戰性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用時間與精力,去征服。”夜薇香收回視線,眼角玩味的斜睨着一旁的楚蕭魄澤,“一時的心智思想被控那不重要,因爲總會有人也總是會有術數是可以抵制的,但唯有心,卻是如何也無法違抗,一旦男人的心被征服,那麼他的所有一切,都將爲我所用!你說……我說的對麼,魄澤哥哥~~?”
聞言,楚蕭魄澤連連打了好幾個寒顫,披掛的紗帽身上的衣袍都跟着劇烈的抖了起來……
夜薇香見狀,不由得咯咯的大笑了起來,聲音軟糯卻靡靡的好似在銅鐘裡敲打的糯米,有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好聽,及動人心神的味道。
楚蕭魄澤聞之,不由得怔了怔。
因爲他極少看到她這樣的大笑,至少,在千年之中,他是沒有見過的。
他見過她風情萬種的笑,見過她魅惑人心的笑,見過她邪惡陰毒的笑,見過她輕蔑譏誚的笑,見過她滿是算計殲猾的笑,甚至,還有她假的卻酷似真的純潔無邪的笑……
卻,從未見過她如此,爽朗的,真摯的笑容。
是,是真摯。
不管別人有無看出來,但至少他楚蕭魄澤看得一清二楚,無論她的笑靨如何的變幻莫測,千姿百媚,實則,都不過是她披着的虛僞面具罷了。
他知道,她原本定不是一個愛笑的女子。
何況,她的人生,沒有一個地方,是值得笑的。
“準備準備吧,我們的這盤棋,可是要開局了呢……。”夜薇香爽快的笑容很快的淡了去,逐漸浮上小臉的,是深不可測的邪冷媚笑。
楚蕭魄澤恍若初醒般,有些不自在的把頭別開了,看不見他此刻紗簾裡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你……真的準備好了?”楚蕭魄澤的聲音裡,夾雜過一絲,他自己和他人都未發覺的空落感。
“怎麼,你卻是怕了?”夜薇香扭頭去看楚蕭魄澤,霎時,便恍然大悟的挑了挑眉,紅脣勾勒起一抹玩味,“放心……我們這次,去見的,可不是他楚蕭瀟。”
原本聽到她話中話的意思,楚蕭魄澤扭回了頭,想要辯駁幾分,可一聽到她意味深長的後話,便不由得生了好奇,情不自禁的就脫口而出的問了起來,“什麼?你明明說是要去……。”
“怎麼,師兄何時,竟對師妹我的話,如此的信以爲真了?”夜薇香曖.昧的朝楚蕭魄澤眨了眨眼睛,語氣透出了意味難明的味道,“莫非,師兄是對師妹我……。”
“滾!!”終於無法忍受的楚蕭魄澤爆出了一聲怒喝。
“哈哈哈……!!”夜薇香仰起頭一邊發出爽朗愉悅的大笑,一邊踩着玲瓏信步,徑直往林蔭身處走去。
立時,清風撫過,讓她一頭血色的發,颯颯的飛揚了起來,倒是讓她過於陰邪卻極致妖媚的發,多了幾絲灑脫不羈的意味。
楚蕭魄澤望着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微微頓了頓,便復又沉穩着步子,不緊不慢的尾隨了上去。
“師妹可是說過,我們是友好的盟友關係,可如今,師妹卻是這般的不顯露山水,不肯透露半點,委實……是不厚道的很吶!”楚蕭魄澤忍着咬牙切齒的憤怒,陰陽怪氣兒的說道。
走在前頭的夜薇香突然頓住了腳步,伸出了負在背上的那隻被楚蕭魄澤包紮過的手上小手,去接那瓊花樹上,零落下來的粉紫色花瓣。
“師兄倒是說說看,如若就這麼真的去見了他,要怎麼做呢……。”她的聲音飄忽的,就像飄然落往她手心裡的粉紫瓊花,“直接殺了他?還是,歇斯底里的控訴他,當年在你身上,或是在我身上,那不折手段的傷害?更甚,乾脆廢了他,讓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聽了她這番話,楚蕭魄澤卻是緘默了。
他能說什麼?
明明恨那個虛僞的羸弱男子很到了骨子裡,恨不能抽他的筋剝他的皮!
可是,如今真的要做了,如今再被她這般反問性的剖白了說,反而……竟覺得,這些並非自己所要的,那麼簡單。
忽的,夜薇香突然轉過了身來,面帶無比純真的笑靨,偏頭瞧着他,“原來,師兄竟同我想的一樣呢。”
這一路淡紫的瓊花樹海,景色着實是美輪美奐到了極點,可站在花海中的她,在轉身回眸後,竟用了這樣乾淨無邪的笑容看了過來……
鬼使神差的,楚蕭魄澤無端的憤怒了起來,身側的雙拳握的青筋爆起,“即便他如何傷你,即便他如何不折手段,那也是因爲他愛極了你!難道你真的捨得,報復這樣一個深愛你的男人?!”
這樣火氣十足,且還有些壓制許久意味的話一出口,不單單是聽了的夜薇香有些錯愕,就連說這話的楚蕭魄澤自己,都先是一驚,而後無比的懊惱了起來。
他這是怎麼了?今日的自己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是,他承認這個疑竇在自己的心裡已經壓抑了很久很久了,甚至一直都以爲,她遲遲不動手,就是因爲她不捨,她還愛着那個傢伙!
所以,曾多次,他暗地裡都後悔不迭,自己不該救她,不該把籌碼都押在她的身上!
因爲她太聰明,現在也成長的太厲害了,他壓根就無法駕馭她,更遑論,利用她了……
搞不好,還會被她反噬!
“哈,哈哈哈!!”夜薇香忽然爆出一聲猖狂的大笑,血紅的眸子裡搖曳着邪冶流光,登時,一點點的凝結成了森冷的寒冰,“深愛?”
赧然,一股陰森的腥風自她的身上散發了出來,一時間,竟吹拂的周遭的瓊花花枝堪堪被折斷,一樹一樹的淡紫瓊花宛若被吹碎了吹亂了的花雨,繽紛般的洋洋灑灑的飛舞起來。
楚蕭魄澤腳下一動,以爲她又是像剛一復生時,那般暴走,便想着過去制止住她。
而這時,夜薇香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便攸的揚起了手,振臂一甩翩翩廣袖,轉了身,繼續一步一步,往林蔭深處走去。
“千年之前,我夜薇香以爲自己有愛的人,也有愛我夜薇香的人,還有最愛的孩子,可當我死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夜薇香根本一無所有!”一字一句,正如她此刻踏出的步伐,沉重而帶了血一般,“我愛的,傷我至深,愛我的,步步心機,我唯一的孩子,我拼盡了全力去護她,甚至不惜傷害她,卻還是讓她一次又一次命喪黃泉!我夜薇香如何卑微,如何苟延殘喘,卻從頭到尾只像一條活在謊言裡的狗,被所有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那些所謂的愛情,還叫愛情?可笑!!”
楚蕭魄澤步步緊跟着她的步調走着,未發一言的垂下頭,看着她,每一步留下的血色腳印。
看着她血色腳印裡,生出的一朵又一朵血紅的黃泉之花——曼珠沙華。
“夜薇香早已生死!我,只是絕情滅愛的復仇者!只是毀天滅地的利器!!”說到此處,夜薇香停駐了步伐,緩緩的側過身,滿面猙獰的笑看着楚蕭魄澤,血眸圓睜,獠牙爆起,“浴血修羅!”
頓時,楚蕭魄澤怔愣在了原地,久久都未動分毫。
就連她走了多時,他依舊站在原地。
剛纔他是看錯了麼?
不,沒有!
他沒有看錯,那明明就是魔鬼,是修羅,是惡煞!!
她,哪還有半點女子的樣子,千真萬確,徹頭徹尾,就是一個怪物!!
不,這不是夜薇香,這不是夜薇香!
那根本就是一個頂替着夜薇香的名字,佔有着容喬身體的魑魅!!
依稀間,耳邊又迴盪起了魔鏡死前的那句‘本玄尊還是奉勸你一句,最好斷了打她主意的念頭,別到時候自食惡果……。’
自食惡果……自食惡果……
這四個字像魔咒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耳邊,在他的腦海裡不厭其煩的重複着。
攸的,楚蕭魄澤袖手猛揮出一掌,攜帶着冰霜的掌風立即劈倒了一顆參天瓊樹。
瓊樹應聲倒地,激起一地的淡紫落花,樹上的累累花朵,一簇簇的凋零在地。
“哼,哪怕上至黃泉下至碧落,又有何懼!”屈指一彈沾染到了袖口的淡紫落花,楚蕭魄澤便沉着步調,緊隨上已經走了多時的夜薇香。
碧蛇族的族羣,生息在青草悠悠鳥語花香的桃園之地。
與世隔絕,分外的安寧。
蛇族的房屋多半是以青竹香木鑄就而成,很有着古樸典雅之感,極富民族韻味。
正在勞作或行商的族民,乃至玩耍的黃口小兒,瞧見了夜薇香,都道聲‘小姐好!’
夜薇香又恢復了傲慢的模樣,不過並非目下無塵,總是以點頭卻目不斜視的淡淡表情,當作回覆。
的確,在碧蛇族,誰都知道容喬就是一個雖跋扈倨傲,卻還不至於到了目無族民的地步,畢竟碧蛇族,纔是她容喬真正的倚靠和支柱。
容喬本身並非一個愚不可及的蠢笨女子,她知道自己無法無天的逍遙日子,都是靠自己的族民在背後支撐給予的,失去了族民民心,纔會真的失去了一切。
所以,該做到的尊敬有禮,她必是能做到三三兩兩。
至於完全做到,呵,那就不是她了。
一直跟在後頭的楚蕭魄澤見了迅速恢復容喬大小姐的夜薇香,不由得直搖頭。
能把一個人的細節都演到這麼一絲不苟的地步,就好像真的是同一個一樣,她夜薇香,還真是個天生的戲子。
很快,兩人便到了一座亭臺樓閣房屋層疊有序錯落的一個大建築羣前。
看着這大門外高懸的‘盤雲樓’三個揮毫的漆金大字,第一次來此的楚蕭魄澤,不禁心下唏噓不已。
這片建築羣可不簡單,幾乎每一個房子每一處亭臺水榭,所用的木料,居然全都是珍貴的紫檀木!
那一片片飛瓦,都是各種顏色的瑪瑙或寶石的原石磨製而成!
這些建築物的風格是屬於很簡潔又不失莊重典雅的,若你不仔細去觀察,還以爲碧蛇族的族長之家,是十分的樸素。
實則,這根本就是低調的奢華!
急於炫富浮誇於表面的東西,那都是些膚淺之人才會做的,只有這種從建築物就這般低調內斂之人,纔是真的極富含蘊之人。
雖只是一個小小的建築物,確實代表不了什麼,但是這樣的一角,卻又足以證明,碧蛇族,可是一個非常懂得隱藏內斂的族羣。
譬如,那些勞作的像極了凡界農民,那些行商像極了凡界商人的,看似普通的族民,實則,各個都是暗藏深厚修爲的高手!
蛇族的心機之深,修爲之深,確實,是他楚蕭魄澤始料未及的。
這也難怪,她夜薇香如此費盡心思打入這碧蛇族,連容喬的一言一行,都學的一模一樣,還爲此,將那容錚……
的確,現在他們只有彼此二人,沒有一兵一卒。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即便兩人可做了通天的頂尖高手,如果被無數敵人攻擊,只怕也不見得落下好處,相反,即便死不了,卻也要落得個被整個六界追殺的下場吧?
因爲誰讓他們二人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和他們六界作對的事情呢?
深謀遠慮,未雨綢繆,這,絕對是必不可少的。
復仇,並非是盲目的莽夫刺殺行爲,就可以真的做得到的。
他們的敵人,非但不是那傻乎乎的任你宰割的白癡,而是個頂個的,修爲、地位、權利、心機、的各中好手!
是,他楚蕭魄澤只想復仇一人,可那人,卻也是最不簡單的其中之一。
自從復活了夜薇香,自從與夜薇香做了‘友好的’盟友,那麼,他們現在就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她的敵人,她的目標,亦是他楚蕭魄澤的敵人,目標。
兩人緩緩往招待賓客的大廳行進,不曾想,大廳的外頭,此時竟然整裝待發了一隊拿着兵器面色嚴肅的侍衛。
夜薇香挑眉,腳步一頓,便揚着撒嬌的訕笑,徐徐走進了大廳。
“哥哥!”一進了大廳,夜薇香就隨即挽上了面色不善的容錚的胳膊,笑靨可人清甜,“謝謝哥哥爲喬兒準備了這麼多保護喬兒的侍衛!”
容錚不悅的蹙起了眉頭,一手扯開薇香環在自己臂彎間的小手,一邊語重心長的警告道:“此去東海,一路叵測未知,你切莫在路上尋釁滋事,快些到了東海,就給我回封家書,以報平安,至於那楚蕭瀟……。”
說到這,容錚轉過了身,面對面的垂眸瞧着自家的妹妹,眸光犀利,“如今楚蕭瀟左擁右抱,身邊妃子如雲,既是傳遍了六界,必然不會只是空穴來風,哥哥知道你自是不會在那些女子手上討不了好處,怕的只是他楚蕭瀟對你……。”
若楚蕭瀟是真心愛護喬兒倒也罷了,可見他一直以來的行徑,想必不但只是要在喬兒身上找些好處,而且,畢竟喬兒這張臉和那個女子……
容錚心中微凜,其實,他還有一點沒說,聽說楚蕭瀟新進的妃子侍女,無一不是仿造那個女子的模樣尋來的。
他的妹妹終究還是要做別人的影子,別人的替代品?
不!他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思及於此,容錚便斜目瞥向了身側的,身穿着一身灰藍衣袍,頭戴同色布帽,手搖繪有八卦圖案白羽扇,長着青黑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
“本族長適才對你說過的話,你可都記下了?”容錚威嚴卻暗含意味的問道。
那中年男子抱拳作了一揖,“葛明明白。”
夜薇香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樣,好奇的問向容錚,“哥哥,這是?”
容錚搖了搖頭,寬厚的大手帶着幾分眷戀的撫上了薇香的血色頭髮,“此行,哥哥便不去相送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於葛長老商討,知道麼?”
“什麼?!”夜薇香一把緊拽住了容錚觸摸在自己頭髮上的大手,不滿的撅起了紅脣,“哥哥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哥哥討厭喬兒,連喬兒的最後一面最後一程都不願相送了嗎?!”
——題外話——
嗯~~好哥哥~~不要拋棄人家嘛~~
什麼叫做得到了就會失去,失去了就會得到,好好品味吧孩紙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