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推開他的手臂,去端了他剛喝過的茶水來慌張的喝了一口,說道:“我的腿沒跑直了,人卻快渴死了,還有茶沒?”
葉逸風看她毫不計較的喝自己的殘茶,忍不住一陣心神激盪,連吩咐人上茶都來不及,便俯身吻住她的脣,憐惜的輾轉反側數十次,纔在她耳邊呼着熱氣,輕聲說道:“你是不是誠心要勾引我,讓我做錯事,嗯?”
錦瑟輕笑:“你大少爺能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勾引的了得人麼?”
“嗯。別人不能,但你卻可以。”他癡迷的看着她,燭光下,她明眸皓齒,靠在他的肩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一雙明亮的眼睛裡媚的幾乎要滴出水來,葉逸風的小腹一陣陣的發緊,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抱進屋子裡去該幹嘛幹嘛。
可是卻有人不合時宜的闖了進來。來人乃是一個傳話的婆子,雖然被眼前的旖旎景象給嚇了一跳,但仍然硬着頭皮回道:“回大少爺,鎮南侯府的管家來了,說侯爺有要緊的事兒一定要見大少爺。奴才們支應不過,大管家沒辦法,叫奴才進來回大少爺話。”
葉逸風皺眉把懷裡的錦瑟放到一旁,說道:“叫他進來。”
“是。”那婆子答應一聲匆匆轉身出門,下了臺階才擡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曖昧的回頭看了看房門的門簾,低聲嘆道:“哎呦我的娘哎,這可坑死人了。”
恰好珍珠端着熱茶進來,聽見她這樣說,不由得笑問:“大娘,誰坑你了呀?”
那婆子見是珍珠,哪裡敢亂說話,只抿嘴笑道:“剛大少爺那眼神,簡直比老虎還厲害,嚇得我話都不會說了。哎呦,不說了,你趕緊的送茶進去吧,我得走了。”
珍珠看着她嘟嘟囔囔的走了,才轉身進了屋子裡去,卻見錦瑟已經不在外間。
“大少爺,茶。”珍珠把一盞茶放在葉逸風的手邊,又把剛剛的空碗拿走。
葉逸風擡頭看了看西里間的門簾,說道:“你們在外邊跑了一天,吹了一身的冷氣,叫廚房上一碗濃濃的雞湯來,給錦瑟去去寒。”
珍珠答應道:“是,奴婢剛已經跟廚房說過了。廚房說晚飯得了,請問大少爺何時傳飯。”
葉逸風想了想說道:“等會兒再說,你先拿些點心來給錦瑟送去。”
“是。”珍珠答應着下去,不多時果然端了四樣點心和一盅香濃的雞湯來送到屋子裡面去。
錦瑟正餓着呢,中午的時候她只顧着跟杜少安和葉逸平交代事情了,都沒怎麼吃飯,這一整天轉下來,前心都快要貼後背了。見有點心,立刻拿了一塊來吃。珍珠忙給她盛了一碗湯,悄聲勸道:“姑娘慢點吃,前面有鎮南侯府來的人,正跟大少爺回話呢。說不定待會兒大少爺要帶您去侯府用晚飯呢。”
“嗯,我估摸着也該來的,只是不知道會在這種吃飯的時候。”錦瑟喝了口湯,又問:“大少爺去前面見他們了?”
“是的呀,姑娘怎麼不跟大少爺先說明白,省的到時候他們來個惡人先告狀。”珍珠有些擔憂,畢竟鎮南侯府的人在她的心裡總沒做過什麼好事兒。
錦瑟無所謂的笑笑,搖頭說道:“不怕。你當大少爺那麼好騙的麼?”
珍珠很是贊同的笑道:“姑娘說的不錯。咱們大少爺可不是那麼好騙的。”
二人在屋裡一邊說笑一邊吃東西,卻不知道葉逸風那邊根本不是她們猜想的那樣。
來人是鎮南侯府裡的管家不錯,但卻不是大管家葉祿。而是葉敬淳本人帶着兩個隨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護衛。
葉敬淳披着一襲長長地黑色織錦斗篷,黑貂風毛細膩而柔軟的在燭光下映出一層油亮的光色,葉逸風一見之下心中突地一怔。待他徐徐轉身看過來時,才忙上前去行禮,疑惑的問道:“父親。您怎麼來了?”
葉敬淳看了葉逸風一眼,嘴角輕輕一扯,說道:“我來看看你。”
葉逸風忙又躬身道:“父親這話,兒子不敢當。”
葉敬淳沒再說什麼,只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兩名護衛,那二人便微微點頭轉身出去。葉逸風見狀,也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服侍的幾個丫頭,衆人也都齊福身,魚貫而出。
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時,葉敬淳也不等葉逸風說什麼,只轉身在上位坐下,擡手扶在旁邊的紅木桌面上輕輕的扣了兩下,說道:“你也坐吧。我今兒來是有事兒找你。”
葉逸風聽說葉敬淳有事兒,便在他下手坐了,靜靜地不說話,只聽自己的父親說。
葉敬淳卻不急着說話,只借着燭光仔細的看着他。
葉逸風被葉敬淳這樣不緊不慢的盯着看了好一會兒的時間,葉敬淳不說話,他便安靜的坐着等。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燭影搖晃,父子二人相對無聲。屋子中間的錯金銅鑄大鼎裡上縷縷輕煙嫋嫋的飄散開來,帶着瑞腦香微微的苦味漸漸的堙沒在屋子裡的各個角落。
葉敬淳終於輕笑一聲,說道:“你倒是沉得住氣。”
葉逸風也輕笑:“父親說有話吩咐,兒子自然是洗耳恭聽。”
葉敬淳斂了笑,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這性子,倒是像你娘了。”
這是葉逸風第一次從父親的嘴裡聽到他提及自己的孃親。就算當年父親送自己去梁州的時候,也只是把他帶到一座孤墳前,吩咐他磕了三個頭。連那墳裡埋的是誰都沒說。
今晚他忽然提到這話,葉逸風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種警覺來。
看着兒子怔怔的回視着自己,葉敬淳一向都冷漠凌厲的臉上卻也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過去的事情,太多,太複雜。若是一一跟你說清楚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今日我來找你,就是想問你一句話——鎮南侯府,你想不想要?”
葉逸風也忽的笑了。
平日裡極少帶笑臉的他此時忽然笑起來,卻露出晶瑩潔白的牙齒,淡紅的脣邊且有一對淺淺的梨渦,梨渦裡似是裝滿了妖魅的氣息。讓葉敬淳的眼前有些恍惚,心頭微微一陣刺痛,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某個雨後的下午。
笑過之後,葉逸風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淡淡的反問:“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敬淳冷冽睿智的目光如鷹隼一樣令人心頭髮寒,他盯着葉逸風看,目光一錯不錯:“你只回我的話。想要,還是不想要。”
“想要。”葉逸風輕笑着點頭,“整個葉家,我都想要。而且還不止這麼多。”
“好。只要你想要,我們就有的商量。”葉敬淳微微的笑起來。葉逸風看着他不再冷酷的笑臉,心想自從進這個門到現在,他到此時才終於有點父親的感覺了。
錦瑟吃了四塊點心,喝了兩碗雞湯,終於撐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個人抱着枕頭靠在暖榻上擁着錦被漸漸的睡着了。珍珠嘆了口氣無奈的看了一眼小炕桌上的六色小菜還有稀粥,小蒸包等一動未動的晚飯。輕輕的搖搖頭,轉身去牀上拿了一牀被子來給她輕輕的蓋上,然後輕着腳步去吹滅了蠟燭,只留着一盞罩着紗罩的油燈,便悄悄的出了屋門。
朦朧中錦瑟似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微苦的瑞腦香中夾雜着一絲沁涼的薄荷味,於是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正抱着自己往牀上走的葉逸風,十分不滿意的說道:“唔……怎麼這時候纔回來?”
葉逸風把她放到牀上去,拉過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密密的,然後自己也躺下來拉了一條被子蓋在身上,卻反手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擁入懷中,輕聲說道:“乖,快睡。明天再說。”
“嗯……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啊……”錦瑟雖然不滿意他的藉口,但終究是因爲太累了,這會兒又被暖暖的摟在懷裡,枕着他的胳膊聞着他的味道,如此甜蜜溫馨的時刻,筋疲力盡的她不睡覺又能做什麼去呢?
這一覺睡到大天亮,錦瑟忽的一下子從被窩裡鑽出來,卻發現牀邊早已經沒了葉逸風的影子。
珍珠聽見動靜忙進來探視,見她穿着睡衣怔怔的坐在牀上發呆,忙拿了衣服來給她穿上,說道:“大少爺有事兒去二少爺房裡了,說讓姑娘醒了後過去找他。”
錦瑟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昨兒晚上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更多天才回來呢,奴婢那時都睡着了,若不是大少爺說要水,奴婢都沒聽見他回來。”
“真是忙啊。”錦瑟任由珍珠給自己穿上銀紅色的貢緞裙襖,然後轉身去盆架旁匆匆洗漱,然後坐在梳妝檯前由着珍珠給自己梳頭,她卻倒了些花露在手心裡輕輕的拍在臉上。最後又穿上自己那件白狐罩袍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門。
葉逸風正在杜玉昭的屋子裡和他商議事情。杜玉昭如今人雖然醒來,但卻不能下牀走動。每日裡只躺在牀上由丫頭們細心照顧。原本他也是悶不住的人,只是有了玉花穗在一旁照料,再枯燥的日子也變得溫馨有趣起來。所以這兩日杜玉昭的心情很好,身體恢復的也算不錯。
錦瑟過來的時候,玉花穗正在廊檐下逗着一隻五彩鸚鵡。
那鸚鵡一身五彩羽毛很是靚麗,只是性子卻沉悶的很,不管玉花穗怎麼逗它,它都不肯說話。氣得玉花穗直罵:“叫你們找個好玩的東西來解悶兒,你們卻弄了這麼個鬱悶的東西來。這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吃,連哼都不哼一聲的,哪裡是什麼鸚鵡,分明是一隻豬嘛!”
“喲,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豬呢。”錦瑟笑嘻嘻的揣着手走到廊檐下來,在鸚鵡架跟前站定,擡手捏了一塊點心,對那隻鸚鵡笑道:“來,小笨豬,給姐姐叫一個。”
“小笨豬!小笨豬!”鸚鵡忽然撲棱着翅膀叫着,又伸頭去啄錦瑟手裡的點心。引得廊檐下七八個丫頭都哈哈的笑起來。
錦瑟立刻笑着罵道:“居然叫我小豬?小心我叫人拔了你的毛燉湯喝。煮了你這隻小混蛋。”
“小混蛋!小混蛋!”鸚鵡因吃不到點心,便越發的賣力的叫着。
玉花穗笑的彎了腰,拉着錦瑟笑道:“這鸚鵡歸你了,我看它就是跟你投緣。昨兒他們送來,我一直都在逗它,這一天的功夫,它聲都沒出一下,怎麼見了你就這麼賣力的討好?你快些拿了去吧。”
被一隻鸚鵡罵‘混蛋’,也就罷了,玉花穗偏生還說這個,錦瑟又氣又笑,忍不住指着那鸚鵡罵道:“呸!這小畜生哪裡是跟我有緣?我看分明是是欠抽呢。”
“欠抽!欠抽!”鸚鵡繼續撲棱着翅膀在架上亂叫。
錦瑟算是明白了它說話的規矩,於是收了笑,瞪眼怒道:“還不給我閉嘴?!”
“閉嘴!閉嘴!”
廊檐下丫頭們又笑成了一團。屋子裡葉逸風和杜玉昭正在說事情,被外邊的笑聲吵得再也說不下去,只得站起身來推開窗戶,向着外邊說道:“錦瑟,你跟個鸚鵡叫什麼勁兒?”
錦瑟笑道:“不過是覺得好玩罷了。問問他們從哪兒弄來的,再去給我弄兩個來,這幾日閒着沒事兒,看我好好地調教調教它們。”
葉逸風一向不喜歡帶毛的東西,聽了這話忍不住皺眉:“整天閒得沒事兒幹,弄個這個來伺候?”
玉花穗因怕敞着窗子杜玉昭受冷,忙拉起錦瑟的手進裡面去,把錦瑟送到葉逸風跟前看着他們兩個去一邊膩歪,她忙去關上窗子。
鎮南侯府,外書房。
龔夫人的四個賬房先生一夜未睡,果然查處了葉家生意賬目裡面的諸多不妥之處。
一大清早的,賬房先生便把一摞賬本交到龔夫人的面前,一邊翻開,一邊細心地爲她指出賬目裡面一點一點的紕漏之處。而守在一旁一直作爲監工的葉家三爺葉敬浚則精神抖擻,全然沒有一點疲憊之色,好像昨晚一夜未曾閤眼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龔夫人也耐着性子聽他囉裡囉嗦的把話說完,然後微微笑道:“幾位先生辛苦了。你且帶着幾位賬房先去休息一下,午飯後我再叫人去請你們幾位過來。”
領頭的賬房忙答應一聲:“是,奴才等隨時等候夫人傳喚。”
龔夫人點點頭,吩咐旁邊的宋瑞家的:“去叫廚房預備上等的席面,再叫人去後面酒窖裡取兩罈子好酒來。叫幾位先生好生吃飽喝足,再去好好地睡一覺。”
宋瑞家的忙答應着出去安排,幾位賬房先生也跟着退了出去。
葉敬浚便湊上前去,低聲問道:“太太,想不到老二那邊竟然是如此一筆糊塗賬!這些年來,咱們可虧大了。”
龔夫人冷笑道:“沒關係。之前虧了的,咱們這次打總找回來。”
葉敬浚忙又討好的笑道:“這事兒還得太太爲我們做主。像我們這些人無權無勢的,是不敢跟二老爺爭的。如今整個葉家,也就太太能轄制他幾分了。若太太不爲我們做主,我們可真是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咽了。”
龔夫人的臉上閃過幾分得意之色:“這事兒說到底都是我們大家的事兒。我們總不能看着這個家就這麼敗落下去。說句心裡話,原本我也不缺什麼銀錢。我自己的那些東西還沒處兒花呢,哪裡犯得着去得罪二老爺,做這個討人嫌的。可這是我們葉家合族的大事兒,關聯着我葉家人的興衰成敗,身爲長房,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葉敬浚趕緊的點頭哈腰,回頭又對身後的幾個逸字輩的子侄說道:“你們都聽見了嗎?咱們葉家的當家主母就應該是大太太這樣的。大太太一心爲了我們葉家家族着想,實乃我葉家之大幸。身爲葉家的子孫,你們都要乖乖地聽大太太的話,時時都要按照大太太的吩咐辦事兒,做我們葉家的好子孫!”
葉敬浚的兒子葉逸安和其他幾個兄弟們都俯首稱是,一時間屋子裡的狗腿氣氛陡然上升,簡直比炭盆裡的炭火還熾熱。
龔夫人心滿意足,下巴微微一揚,說道:“走吧,大家隨我去請給侯爺請安。”
葉敬浚忙躬身應道:“是。”
龔夫人叫連翹把剛剛那一摞賬本拿包袱包了,帶着葉敬浚及五六個族中有頭臉的人離了外書房往東跨院裡葉敬淳平日會客的臥虎齋而去。
葉敬淳自從身上的傷好了,便從內宅搬了出來,白天在臥虎齋讀書修身養性,晚上便睡在這邊。算起來有七八日沒跟龔夫人正經的說過幾句話了。
兩個姨娘一個跟着鸞音出城去家廟了,另一個一直不討葉敬淳喜歡。所以臥虎齋這邊葉敬淳又新買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分別喚作凌霄和碧桃。雖然沒開臉,但府中衆人都知道這二位早晚都是要做姨娘的了。所以上上下下的對她們也算是比較尊敬。
龔夫人帶着衆人往臥虎齋這邊來,臥虎齋那邊的人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待衆人行至臥虎齋院門口時,凌霄已經帶着五六個丫頭婆子在院門口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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