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六月天裡得風寒。
錦瑟昏睡了一天一夜在一身汗水淋漓中醒來,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洗澡。無奈服侍她的丫頭珍珠卻趕緊的勸住:“姑娘剛發了汗,可不得洗澡。”
錦瑟皺眉撅嘴:“熱死我了,你聞聞我這身上除了汗臭味就是汗臭味,爲什麼不能洗澡?”
珍珠忙道:“姑娘得了風寒,這會兒發汗正是關鍵時候,若是洗澡受了涼,豈不是病上加病?”
錦瑟略一沉思便想起被葉逸風丟到水缸裡去的前前後後,於是冷聲道:“說不定病死了倒是整合你們家大少爺的心意。”
珍珠忙勸道:“姑娘可別這麼說。昨晚上大少爺在這兒守了姑娘一夜,今兒一早因爲有事兒才被三少爺給叫走了。大少爺很疼姑娘,姑娘就消消氣,別作踐自己的身子了。”說着,珍珠又接過旁邊小丫頭手裡的湯藥遞到錦瑟面前:“姑娘,快喝藥吧。”
錦瑟聞見湯藥的味道幾欲作嘔,忙擺手推開:“難聞死了,快拿開。”
珍珠無奈的嘆了口氣,又勸道:“姑娘,良藥苦口利於病啊。您不喝,這風寒一兩天是好不了的。”
錦瑟絕不屈服:“一兩天好不了那就三四天,三四天好不了就等五六天,總之七八天一定會好了。我不要喝這個,你快些拿走。”
珍珠還要再勸,錦瑟已經轉身向裡躺下又拉過薄被矇住了腦袋裝睡。珍珠無奈,只得把藥碗交給身後的小丫頭說道:“去拿去溫着待會兒再拿來給姑娘喝。”
錦瑟聽了這話又把薄被往上拉了拉,把臉捂得更加嚴密一些以表示自己的抗議。
珍珠看她小孩子般的舉措,無奈的笑了笑擡手把紗帳放下來悄悄地出去了。
錦瑟聽見珍珠出去,方把身上的薄被拉下來,忽的一下子坐起來,卻覺得頭暈目眩,腦門子上又是一陣陣鑽痛,於是又趕緊的躺下擡手以拇指不停地按壓着太陽穴緩解這該死的頭痛。
身上溼粘粘的說不出的難受,頭痛,鼻塞,嗓子冒火……這一系列感冒的症狀讓錦瑟更加懷念現代社會。雖然說那些西藥治標不治本,可卻能快速的緩解這些痛苦的症狀,又不像中藥那麼難聞難喝。痛苦的躺在牀上,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帳子頂上精緻的刺繡紋樣,錦瑟很是鬱悶的想:“這麼多天了連個夢都沒有做過,看來自己在那一世是真的死了吧?自己在這裡衣食無憂的混日子,可爹地還不知道多麼傷心呢……”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悲傷起來。直到葉逸風掀開帳子看見她滿臉淚痕驚慌無措的叫她時她才從悲傷中醒過來,看見葉逸風眼底的關切和詢問,她也只是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翻身向裡躺着不跟他說一個字。
葉逸風也不跟她計較,只擡手拉了拉薄被叫她:“起來喝藥了。”
錦瑟拉進了被子悶聲回道:“我不想喝。”
葉逸風放開薄被又去拍她的肩膀:“不想喝藥的話我要給你用針紮了哦?”
錦瑟忙回過頭來說道:“我寧可被挨針也不要喝那個。聞見就要吐,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報復故意把湯藥弄成那個味的?”
葉逸風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那好吧,你把衣服脫了,我去拿針。”
錦瑟立刻反抗:“我要先洗澡啊!不然我寧可病死算了……”
葉逸風皺眉:“沐浴的時候全身毛孔打開,邪氣病氣最容易侵入體內。你現在剛出了一身的汗,洗澡時若是吹了風,會加重你的病情。你確定在洗澡和康復之間你寧可選擇繼續病下去也非要洗澡?”
錦瑟反駁:“那我不吹涼風不就是了?”
葉逸風無奈的長出了一口氣:“好吧。珍珠,去準備熱水,然後叫人把浴室的門窗都遮擋嚴密,不許透一絲風進去。”
珍珠忙答應着去準備,錦瑟擡頭悄悄打量着葉逸風的神色,見他一臉的沉靜並無什麼不妥,方試探着問道:“大少爺,你是不是很厭煩我?”
葉逸風回頭看着她,眼睛裡帶着些許的慍怒,低聲問道:“我看上去像是厭煩你麼?”
不厭煩的話,爲什麼寧可把我扔進水缸裡去也不……
這句話在錦瑟的心頭繞了好幾圈,卻始終沒有問出來。或許錦瑟的臉皮還不夠厚,又或許這是她堅持要給自己保留的一點尊嚴。總之這個問題在她再一次試探了葉逸風對自己的耐性之後,即使仍舊不解,但還是壓在了心裡。
鎮南侯府內宅上房裡,龔夫人正忍着心底的怒氣聽着心腹宋瑞家的如實回稟西府裡昨夜發生的事情。宋瑞家的添油加醋的把葉敬淳父子和葉敬源父子四人吃酒聊天以及後來葉敬淳翻臉掀了飯桌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的說了一遍。龔夫人的臉色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紅紅白白的變了七八次,最後聽說葉逸風不顧父親的呵斥不顧叔父和葉逸平的勸阻怒闖西府內宅從蘇夫人那裡帶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錦瑟之後,終於怒氣沖天,一拍桌子罵道:“這個逆子真是要反了!竟然如此目無三綱五常,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來!這種事情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我們侯府的臉恐怕都要丟到姥姥家去了!”
宋瑞家的忙勸道:“夫人莫要生氣,反正他這些年是在祖籍長大的,他的所作所爲跟夫人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昨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二太太挑唆着二老爺乾的。咱們侯爺待夫人素來情誼深厚,您想想,侯爺昨晚掀了飯桌,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了。這往後若是西府上的人再跟風少爺有什麼牽扯,夫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敲打她們了呀!”
龔夫人生氣的說道:“西府她們婆媳二人整天的合計着如何轄制我。這麼多年來她們沒佔到什麼便宜,如今倒是越發的不像話了!我趕出去的人她們竟敢明目張膽的請回來,還好酒好菜的伺候着,連那個山溝裡出來的上不得檯面的小賤貨也上了酒桌,這是明着跟我作對呀!好,好,好!那咱們就明着來好了。反正暗鬥了這些年,我也厭倦了,我就不信我們龔家就鬥不過他們蘇家!”
宋瑞家的撇嘴道:“夫人這話是擡舉了她們蘇家了。她們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商人家。怎麼能跟咱們家相比?咱們家老爺可是正三品的頂戴,皇上御賜的腰牌,隨時都可以出入後宮。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看重老爺,明面兒上咱們家是四品官宦之家,可誰都知道老爺若是在太后和皇后娘娘身邊說句話,那可是比親王侯爺都管用的呀!”
龔夫人自信的冷笑一聲,哼道:“恐怕他們可不這麼認爲。在那些人的眼裡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只要他們有錢,就能辦成別人辦不成的事情。我就看不上她婆媳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有什麼了不起呀,一身的銅臭氣!”
宋瑞家的忙應和道:“是啊是啊,夫人說的很是。”
龔夫人又嘆了口氣,無奈的搖頭:“不過呢……我嫁入侯府二十年,當初帶來的那些東西已經賠進去了大半兒了,如今再不想點辦法,宮裡娘娘那裡以後可不好打點了。”
宋瑞家的想不到龔夫人這麼快就轉了口風,不過她素來反應機敏,立刻就意會到了夫人是什麼意思,忙道:“夫人說的是啊。宮裡大小姐那裡自然離不開銀子上下打點。夫人這都是爲了葉家整個家族着想。若不是大小姐在宮裡撐腰,家裡的生意哪兒就那麼牢靠了?按道理,宮裡打點大小姐的銀子很該從公中出纔對。夫人太仁慈了,這事兒應該跟二老爺說明了纔好。不然將來夫人賠的精光,他們還說夫人的不是呢。”
龔夫人冷笑道:“你這話兒說的不錯。今兒侯爺去了西北,咱們左右無事,正好去西府裡找二夫人說道說道。”
宋瑞家的忙道:“奴才去叫人準備馬車。”
龔夫人點頭,又吩咐道:“去把幾位姑娘都叫來,西府裡有好酒好菜的招待不相干的人,自然有更好的東西來招待姑娘們。更何況三姑娘還是他們那邊的人。”
宋瑞家的忙應道:“太太說的是,三姑娘當初是老太太做主抱過來養的,雖說花銷都是那邊出,可到底還是我操心。如今她越發的大了,也該回他們那邊去了纔是。”
龔夫人冷笑:“你當我不知道他們的心思麼?三姑娘在我們這邊兒總比在他們那邊將來更好找婆家。你素來明白,如今怎麼倒是糊塗了?”
宋瑞家的忙搖頭道:“奴才真是糊塗了,竟沒領會二夫人這番心思。唉!夫人稍等,奴才這就去安排。”
龔夫人點點頭,又吩咐連翹:“你去把前兒我新作的那身衣裳拿出來。西府雖然是咱們自家,但也不能太失了體面。”
連翹忙去打開櫥櫃把龔夫人新作的那身薑黃色貢紗銀線繡福字的對襟褙子拿出來,裡面陪着米白色的百褶裙,褙子上隱約的福字帶着銀星點點,倒是顯得龔夫人年輕了許多。
葉家西府的蘇夫人此時也正在爲昨晚的事情勞神,和兒媳婦顧無雙細細的商議着如何還能想個辦法再去摸摸葉逸風的實在底細。外邊有婆子進來回道:“回夫人,東府那邊大太太帶着姑娘們來了。”
蘇夫人和顧無雙交換了一個眼神,忙笑道:“大太太來了,還不趕緊的迎接?”說着,她自己已經站起身來往外走,顧無雙立刻跟上去。又回頭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頭銀杏:“你去廚房走一趟,叫他們預備下酒菜,這會子大太太和姑娘們都來了,中午定然是要留飯的。”
銀杏忙道:“那酒宴就擺在後面花園子裡去吧,那流芳亭正好在那片紫竹林旁邊,又挨着荷池最是涼爽不過的。”
顧無雙笑道:“這就是了。你快些帶着人去預備着。”說着,她又匆匆跟上蘇夫人的腳步往外迎出去。
龔夫人說話間已經帶着三位姑娘進了內宅,蘇夫人忙上前微微一福,開心的笑道:“嫂子光臨也不提前招呼一聲,可不怕弟妹這裡沒預備下好酒好菜的,回頭慢待了嫂子我們可擔待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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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說笑了,我們妯娌之間還來那些虛套做什麼?昨兒侯爺去了西北,家裡的事情便少了大半兒,這長天拔日的呆在家裡也是睡覺,她們小姐妹兒也枯燥的很,所以纔過來跟弟妹說笑玩樂,這也是逸賢那個不長進的一時興起攛掇了我來的,給弟妹一個措手不及,是我們先失禮了。”龔夫人說着,又嗔怪的看了看身側的葉逸賢。
葉逸賢被母親栽贓也說不出什麼來,只誕着臉笑着跟蘇夫人說道:“聽說嬸子家又上等的糟鵝掌,侄兒早就饞了,所以才央告着母親一起來坐坐……”
蘇夫人笑道:“這有什麼,今兒保管你吃個夠。”一邊笑着一邊請了龔夫人一干人等先進屋奉茶,不多時銀杏進來悄悄地跟顧無雙回了幾句話,顧無雙方上前面來請諸位去後面的流芳亭入席。
龔夫人聽了顧無雙的話笑着對蘇夫人說道:“瞧你這媳婦多麼好,又體貼又周到。我呀就羨慕弟妹的好命。”
蘇夫人笑着謙遜:“大嫂的命比我好了千百倍了。這會兒又在這裡笑話我。昨兒我恍惚聽說侯爺爲逸賢相中了揚州刺史的女兒,還說要找個又體面的人去跟揚州刺史提親呢。聽說那玉家的小姐心靈手巧的,還識文斷字,在江南一帶是有名的才女。這樁親事若是成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呀!”
龔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人家揚州刺史雖然官階不高,但卻是天子近臣。聽說這次他進京述職後,就不回揚州去了。說不定皇上會委派他更重要的差事。他的女兒未必會看得上我這個兒子,這好事兒還沒定下來呢,弟妹這話說得可是早了些。”
蘇夫人笑道:“話雖這樣說,可憑他玉家的實力能跟侯府結爲親家也是他們的榮幸呢。侯爺如今正得皇上信賴之時,朝中的大臣們誰不巴結着侯府呀?嫂子還跟我們在這兒謙遜,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呢?”
龔夫人笑着搖搖頭,說道:“弟妹這話我可不敢當。二弟跟侯爺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這一筆可寫不出兩個葉字來。”
顧無雙飲這衆人進了流芳亭,蘇夫人擡手含笑點頭:“大嫂,請上座。”
龔夫人也不客氣,笑着點點頭坐在了上位。蘇夫人待她落座後方在主位上坐下,顧無雙招呼鸞音姐妹三人入座,又請了葉逸賢坐在蘇夫人的另一側,自己只在下面佈菜勸酒,殷切相陪。
說了些許閒話,龔夫人方切入了正題:“弟妹呀,我恍惚聽說前天晚上逸風那孩子過來這邊府上了?”
蘇夫人微微笑道:“是啊。侯爺要往西北軍營裡去,臨走時不放心逸風。又覺得把他叫到那邊府中去不妥,才叫二老爺出面,把他叫過來父子見了個面。起初我覺得此事不妥。他們父子相會何必在這邊府上呢,可二老爺說,侯爺這樣做也是爲了顧全了大嫂子的面子。之前大嫂子發話不許逸風進那邊家門,若是侯爺又叫他回去了,豈不是等於駁回了大嫂子的話?我聽了這話很是,便沒有攔着他們。再說了,逸風再怎麼不懂事,也還是葉家的孩子。大嫂對他嚴厲些也是爲了他能夠成才。又豈會真的不許他回家呢,嫂子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龔夫人不自然的笑了笑,說道:“還是弟妹能體諒我的心。外頭那些人這會兒還不知怎麼嚼說我眼裡刻薄虐待庶子呢。”
蘇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那是他們不瞭解嫂子的爲人。像我知道嫂子爲人的人,是絕不會那樣想的。”
兩個夫人在上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明槍暗箭的過招,下面顧無雙不便插嘴,只勸着葉逸賢:“二弟呀,你嚐嚐這個這個是鴨舌,可比鵝掌味道好多了。”
葉逸賢點頭微笑道:“多謝二嫂子照顧。二哥哥今兒又出去了?”
顧無雙笑道:“他哪裡有在家的時候?可不是一睜開眼睛就想着往外跑。”
葉逸賢忙道:“二哥哥爲了家裡的事情操心受累,也真是難爲他了。”
顧無雙笑道:“他就是個操心的命。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不就得爲了家裡的那些瑣事操心麼?”
蘇夫人在一旁也笑道:“就是,逸賢哪,你可要好生讀書,將來出將入相,別跟你二哥一樣整天東跑西顛的,跟那些商販們打交道,說來說去總叫人瞧不起。”
龔夫人搖頭嘆道:“我看逸平這孩子就很好。如今家裡的生意還不全仗着他和他父親裡外的打點?你看咱們家這麼大的花銷,只指望着莊子上每年送上來的那些東西,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蘇夫人又笑。卻微微的搖搖頭,不再說話。自己的兒子再怎麼說也是當孃的心裡的寶貝,何況葉逸平雖然花名在外,是有些風流的毛病,但卻是蘇夫人的心頭肉,剛剛那幾句話已經是她的底線了,誰若是再接着說葉逸平不好,恐怕她的臉上也掛不住了。
龔夫人趁機看了自己的兒子葉逸賢一眼,又嘆道:“偏生這個左心牛性的傢伙,總不聽我的話。如今他父親不喜歡他,他自己也不長進。將來可要怎麼樣呢,我一想起他的前程來心裡便很是着急。他若是有逸平一半長進,我後半輩子也不用愁了呀!”
蘇夫人笑道:“大嫂何必着急?逸賢還小呢。再說,宮裡還有娘娘是大嫂子的依靠呢。”
龔夫人搖搖頭,說道:“宮裡的事情哪裡是我們能說了算的呢?她每日只想着皇上的事情也就罷了。若是逸風那孩子聽話,將來還能幫扶着逸賢一把。如今看來,我的算盤也是打錯了。”
顧無雙一邊替龔夫人佈菜一邊勸道:“大太太是多慮了。那邊風少爺再怎麼說都是侯爺的庶子,聽說他在南邊創下了大片的家業,還跟平南王府的小公子稱兄道弟的,很是威風呢。大太太怎麼說也是他的嫡母,他對大太太也是有盡孝的義務的,您說是不是?”
這話一出口,龔夫人剛吃到嘴裡的一塊芙蓉糕給她噎了一下,一頓之間龔夫人的眼神中閃過幾分不悅之色,但當她擡起頭來看向顧無雙的時候又恢復了自若的微笑:“逸平媳婦說的很是。只是逸風那孩子從小就不跟我親,我只怕是一片好心變成了驢肝肺,他的事情問的多了,別人還當是我貪圖他自己創下的那點家業呢。”
顧無雙心裡冷笑了一聲,暗道,你還不就是貪圖人家那些家業麼?這會兒還裝什麼心慈面善。
蘇夫人忙壓低了聲音瞧着龔夫人的臉色說道:“喲,聽大嫂這話像是還不知道逸風那孩子在南邊的大作爲吧?聽說不光是平南王府的小公子跟他關係很好,就連湖廣總督的侄子也跟他稱兄道弟呢。我聽說……他們都稱逸風爲大哥,他們聯合了實力在南邊開了三個錢莊,那個什麼——哦,對了,江南一帶非常有名的四通錢莊就是他們的本錢呢!”
龔夫人的眼皮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片刻的怔忡沒有逃脫蘇夫人的眼睛。
蘇夫人悄悄地看了一眼顧無雙,悄然一笑。顧無雙忙拿了酒壺給龔夫人斟酒:“大太太,來,侄兒媳婦今兒也放肆一回,敬您一杯酒,祝您老呀——心想事成。”
龔夫人似是被這句話給提醒了什麼,又微微的笑起來:“逸平媳婦真是會說話。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心想事成的?只求個平平安安罷了。”說着,她倒是大大方方的端起了那杯酒一仰臉幹了。
這邊,葉家的衆女眷在圍坐在清涼的竹蔭下吃酒說話,卻不知她們嘴裡議論着的葉逸風正強壓着心頭怒火在書房裡轉來轉去。
歐陽鑠匆匆的進門來,一邊拿着雪白的帕子擦汗一邊回道:“大哥,據可靠消息,玉姑娘已經乘船南下了。您看這……”
葉逸風擺了擺手,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錦瑟身體裡的合歡香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找不找得到她如今已經不重要。我吩咐你的另一件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歐陽鑠一咧嘴,嘿嘿笑道:“大哥,我伯父倒是對保媒這事兒很感興趣,而且,他一出馬這樁親事也算是八九不離十了。可是二哥若是回來教訓我,你可不能坐視不管。”
葉逸風淡然笑了笑,瞥了歐陽鑠一眼,說道:“瞧你這點兒出息!”
歐陽鑠不敢多說,只嘿嘿一笑,說道:“那什麼……大哥若是沒別的事兒,我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
葉逸風點點頭,看着歐陽鑠轉身出門略一沉思又叫住他:“小四啊!”
歐陽鑠忙站住腳步回頭來笑嘻嘻的問道:“大哥,您還有什麼吩咐?”
葉逸風嘆了口氣,十分鬱悶的說道:“錦瑟那丫頭染了風寒又不肯吃藥,丫頭們說破了嘴皮子也沒用,她平日裡跟你還說得來,要不你去勸勸她?”
歐陽鑠一雙大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還有這事兒?”這個世上居然有大哥擺不平的事情啊?
葉逸風沉默不語,表示默認。
哈哈哈——歐陽鑠幾乎要仰天長笑三聲來表達自己的狂喜。終於找到大哥的軟肋了呀!真是不容易啊,是不是該向那個小丫頭求求情呢,二哥畢竟還在極北之地,玉花穗就要被大哥給推向那個傻帽的懷裡去了啊!啊啊啊——歐陽鑠雖然十分十分的不喜歡玉花穗那個女人,但作爲兄弟,他還是不希望二哥難過啊!
“大哥放心,兄弟這就去勸勸她。”歐陽鑠面上不敢表露出一絲的得意之色。
葉逸風點點頭,轉過身去坐在書案前繼續忙他的事情。歐陽鑠見大哥沒什麼話交代便匆匆出門,一路小跑去找錦瑟。他一邊走還一邊撥拉着小算盤,今兒若是能說服錦瑟那丫頭乖乖吃藥,回頭跟大哥一高興給他要什麼他還不麻利的答應啊!
錦瑟被關在屋子裡不許出來,一個人無聊的倒掛在矮榻上,一雙腳丫子等在雕花窗櫺上,腦袋卻耷拉在矮榻下面。歐陽鑠進門看見她這幅樣子先被嚇了一跳,跑上前去擡手摸摸她的額頭,嘆道:“你沒燒出毛病來吧?怎麼這幅架勢?”
“唉——”錦瑟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我頭痛啊!覺得這個樣子會好受些,沒那麼痛的樣子……”
歐陽鑠一邊扶着她坐起來拿了個靠枕墊在她身後一邊勸道:“痛的這個樣子了怎麼不吃藥呢?再不濟叫珍珠過來給你捏捏也成啊。”
錦瑟搖搖頭,不想說話。藥她不想喝,捏也沒用。反正此時正在跟葉逸風賭氣,她寧可一個人清清靜靜的在這兒倒立。記得有本書上說過,倒立有三個好好處,一是提高智力和反應能力;二是延緩衰老,增神提志;三是預防和治療各種長期直立和勞累帶來的疾病,特別是腦血管疾病。
歐陽鑠見平日裡神采飛揚的小丫頭這會兒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覺得很是又去,又忍不住爲她心疼,便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嘿——醒醒啊,少爺我聽說你不舒服特意來看你呢,你怎麼看都不看我一眼啊?”
錦瑟笑了笑擡眼看着歐陽鑠,慢慢的伸出手去:“禮物呢?看病人總沒有這麼兩手空空的吧?”
歐陽鑠平常被她打劫慣了,今兒卻見她這般嬌弱無力的小可憐樣兒,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怪不得大哥愁得那樣,你這死丫頭真是叫人操心。你想要什麼跟四少爺說,什麼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少爺我保證給你弄來。”
錦瑟撇嘴笑了笑,搖頭說道:“我要的你給不了。”
歐陽鑠見她一點精神都沒有的樣子跟平日裡的那個張牙舞爪的小丫頭大相庭徑,心裡一陣酸楚,心底的男兒氣魄越發被激發出來,拍着胸脯保證道:“這世上四少爺我辦不到的事情還真不多。只要你不要天上的月亮,其他的想要什麼我都能想辦法給你弄來,絕不吹牛。”
錦瑟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往前一傾,看着歐陽鑠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慢慢的說道:“我想要自由哦,四少爺。”
歐陽鑠一怔,臉上的豪情漸漸地僵硬起來,最終還是垮下了臉嘆道:“錦瑟啊!你說的自由是神馬啊?你現在在大哥身邊多好啊,你要什麼大哥不給?我們哥兒幾個有多羨慕你知道麼?有時候我都恨不得跟你換一換了!”
“切!”錦瑟不屑的轉過臉去,側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
歐陽鑠轉了轉身子和她面對面的坐着,擡手在小炕桌上敲了敲,說道:“哎——我說,你整天關在屋子裡不悶麼?”
錦瑟閉着眼睛點點頭,毫無生機的說道:“是啊,悶得要死。可是能怎麼辦呢?你無比崇敬的大哥不許我出門,外頭有重兵把守你又不是沒看見。我就算是悶死也只能認了,誰讓我這輩子只能是大少爺的所有物呢。”
事實上自從昨天她執意要沐浴以至於有了今天頭痛欲裂渾身痠痛喉嚨乾啞鼻子不通的嚴重後果之後,葉逸風便一氣之下命令珍珠和兩外幾個丫頭死守住門口,若是錦瑟敢出門一步,就把幾個丫頭統統打死。所以錦瑟這會兒吃喝拉撒全部都在這間屋子裡解決了。
歐陽鑠頗有同情感的點點頭,說道:“大哥有時候的確是太霸道了。根本就不管人家心裡怎麼想的,只憑他的意思辦事兒,這一點我也深有感受。”
錦瑟睜開眼睛看了歐陽鑠一眼,爲這個絕世小受能說出這麼有骨氣的話來感到奇怪。
歐陽鑠看錦瑟只看了自己一眼什麼都沒說又閉上了眼睛,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就拿二哥來說吧,這次被大哥一發配就是幾千裡之外,又是極北苦寒之地,走這一趟不死也得扒層皮啊!二哥這麼辛苦,大哥總該對他好點兒吧?”
錦瑟閉着眼睛點點頭,表示贊同。
歐陽鑠卻嘆了口氣,手指不緊不慢的扣着小炕桌,說道:“不過這次二哥回來恐怕哭都沒地方哭去咯!”
錦瑟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歐陽鑠那張充滿同情的俊臉,慢慢的問道:“你想說什麼趕緊的說,說完了可以走了。我這腦袋疼着呢,沒工夫聽你在這兒繞彎子。”
歐陽鑠‘嗯’了一聲,手指重重的一敲小炕桌,嘆道:“二哥追了三年沒到手的女人馬上要被大哥給推進鎮南侯府了!”歐陽鑠用最簡練的一句話把事情表達出來,看着錦瑟一臉的愕然又補了一句:“就是——玉花穗要嫁給葉逸賢了。”
“神馬?!”錦瑟驚訝到了極點以至於忘了頭痛忘了鼻塞忘了身體的各種不適,坐直了身子一拍桌子問道:“玉花穗的終身大事哪裡用得着他做主?再說還有葉逸賢的事情也輪不到他來管吧?”
歐陽鑠沉着臉學着葉逸風那種淡然沉着的樣子搖了搖頭,嘆道:“可是——大哥找了個很有分量的人去說媒哦。這個人如果出馬,恐怕玉家和葉家都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啊。再說,堂堂鎮南侯府的嫡子哦,玉嘉珩再怎麼說也不能輕易地得罪吧?更何況,他本來就相中了葉逸賢這小子啊!”
錦瑟盯着歐陽鑠的臉仔細的審視,怎麼看這小子都不像是在撒謊。於是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可是這事兒對咱們大少爺沒什麼好處啊!沒好處的事情他怎麼回去幹呢!”
歐陽鑠無奈的搖搖頭:“這事兒只有問大哥自己去了。我哪裡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錦瑟坐回去靠着引枕細細的想了想,自己和玉花穗的交情雖然不深,但她還是蠻喜歡那個女人的古怪精靈的。兩個人相處了幾日也算是比較合得來,玉花穗是個不喜歡禮教束縛的姑娘,爲人率直,愛恨分明,所以錦瑟和她交流起來也沒那麼費勁。
一想到那樣一個女孩子要嫁給葉逸賢那個花瓶男,在龔氏的手底下當兒媳婦錦瑟便覺得好像是一塊美玉調進了糞坑裡,既鬱悶又噁心。
錦瑟細細的想了想,又忍不住被一陣頭痛給弄得心煩意亂。於是嘆了口氣問着歐陽鑠:“四少爺,您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嗎?憑着您在,難道想破壞這事兒就那麼難?”
歐陽鑠無奈的攤開了雙手,嘆道:“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出手啊。那樣會被大哥整的很慘的!我可不想做下一個被髮配到極北之地的人。”
錦瑟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嘟囔了一句:“膽小鬼。”
歐陽鑠又笑起來:“在大哥面前,敢不做膽小鬼的人也就你錦瑟一人而已。其他人——連二哥都怕大哥,別說我這個排行老四的人了。”
錦瑟也跟着笑起來,不解的問道:“你們一個個兒也都是人中龍鳳了,憑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低,爲什麼一個兩個都這麼怕他呢?”
歐陽鑠收起玩笑之色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哥無論從人品還是才學都值得我們尊重。我們是嗜血爲盟的兄弟,怎麼能不尊敬兄長呢。”
錦瑟自然不會被這種打着官腔的答案矇混過去,斜着眼看了歐陽鑠片刻,又懶洋洋的靠回去,說道:“既然你們是這麼好的兄弟,那麼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這個外人又怎麼插的進去呢。你們的大哥自然會爲他的兄弟打算,玉花穗也不是特別優秀的姑娘,她不嫁給二少爺自然有更好的姑娘給你做二嫂。四少爺若沒有別的事兒就請回吧。”
歐陽鑠見着小丫頭根本不吃這一套,忍不住拍着桌子叫着:“好啦好啦!要我說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錦瑟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又擡手揉了揉不透氣的鼻子方點頭說道:“成交。”
歐陽鑠笑嘻嘻的問:“小錦瑟呀,你就不問問我是什麼條件麼?你不怕我說要你跟我一起私奔啊?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喜歡你哦!”
錦瑟不屑的笑道:“你若是敢帶着我離開葉逸風,我倒是巴不得跟你私奔。老實說,我也覺得你比你大哥可愛多了。”
歐陽鑠嚇了一跳,立刻從榻上跳下來躲到對面的椅子上去坐了,並且連忙擺手說道:“不帶這樣害人的,你這話若是讓大哥聽見了還不把我發去蓬萊仙島去尋長生不老藥啊!”
錦瑟被歐陽鑠的舉動給笑的頭一陣陣的痛,連忙擡手摁住自己的太陽穴,笑着罵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至於麼你?”
歐陽鑠嘆道:“怎麼不至於?你知道二哥爲什麼被大哥發去找鱈魚了麼?”
錦瑟搖頭,靜等着他後面的話。歐陽鑠轉身看了看端着茶水伺候在一旁的丫頭吩咐道:“你們都下去伺候着,本少爺不叫你們不許進來。”
珍珠和另外一個丫頭忙把手裡的茶盞放到桌子上,福身退下。歐陽鑠又跟出去把房門關上才安心的回來復坐在錦瑟對面,低聲說道:“就因爲二哥說了你兩句壞話呀!就得了這麼慘烈的懲罰。嗚嗚——極北之地啊,聽說那種鬼地方撒泡尿都能凍住,嘖嘖……不知道二哥可怎麼挺過來。”
錦瑟擡手扣着桌子,點頭沉吟:“嗯,敢說我的壞話的人就應該遭此報應。大少爺果然是英明神武。”
歐陽鑠瞪眼:“不是吧?你到底是哪頭的呀?”
錦瑟撇嘴:“事關本姑娘自身的事情,你說我是哪頭的?”
歐陽鑠點點頭,嘆道:“好吧好吧,我算是知道了,你是個不能得罪的人,成了吧?”
錦瑟滿意的微笑:“知道就好。還不快說?故意的磨磨蹭蹭東拉西扯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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