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城的凝星坊不同。林城的凝星坊,不過是一座坐落在鬧事區、頗大的院落,而南荒城的凝星坊,真不愧‘坊’的稱號。
順着凝思城的指引,整整數條街道,都屬於凝星坊。
比起林氏在林城的領地,凝星坊在南荒城所佔據的位置,竟然還要大上許多。
坊間川流不息的人羣,或是購藥,或是治傷,或是揀寶……
在街道的交織處,濃郁的藥香、丹藥香味混合着,聞在鼻子裡,神清氣爽。
幾條街道的盡頭,是凝氏院落府邸。
坐落不盡的院落,連綿足有小半個林城大小。
在衆院落的圍拱中,中間的院落,像是坐落在山巔,高高聳立。
凝思城在前引路,便是往那中間院落而去。
院落外面,有子弟守衛,並不允許凝思城進入。
這一座院落,乃凝氏嫡系子弟居所,凝思城地位不夠。
凝思城拿出凝嫣的身份牌,在守衛面前晃了好幾下,守衛看着身份牌,又向馬車裡面看了好幾眼,才半信半疑放任他們進去。
在凝嫣的指引下,他們往凝嫣院落而去。
凝嫣的院落,種着滿院梨花,正是花開時節,朵朵白嫩的梨花懸掛,時而飄散,在細碎的陽光下映出雪白,芬芳流連在每一個人的脾肺間。
院落裡房間不少,正安排房間,一行人忽然到來。
爲首的瓜子臉,膚色白皙,看起來頗爲陰柔。
“喲,喲,凝嫣妹子,你不夠意思呀,哥哥我帶着兄弟們出來接你,誰料你獨自回來了,叫哥哥我白白跑了一趟。”
這人的聲音很柔,軟綿綿,竟比女兒的聲音還要動聽幾分。
不用猜,凝嫣迴歸的消息,估摸此刻已傳遍。
這一行人,乃最先得到消息的,立馬就趕了過來。
“凝思城見過滎陽公子。”凝思城對這人施禮。
凝滎陽呵呵一笑,拍拍凝思城的肩膀:“不錯,你很有眼力,居然在我等之前,找回了凝嫣妹子,記你一大功。”
聽得凝滎陽誇讚,凝思城喜難自禁。
而後凝滎陽走向凝嫣:“凝嫣妹子,你可不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跟凝洛都急翻了天。待在家裡好好的,怎會突然離開?”
“凝嫣唐突,讓兄長們擔憂了。”凝嫣螓首道。
“這都不算事,人回來就好。”凝滎陽軟綿綿道。
“咦,這幾個是?”
見到凝嫣無事後,凝滎陽的目光才落在林衍幾人身上,在看到霏霏時,眼睛明顯的一亮,他身後之人亦是如此。
凝嫣一一爲他介紹。
最開始介紹霏霏,聽到霏霏乃是一個小城城主之女,此番來南荒城,是爲了增進修爲,凝滎陽不停地頷許,口中說很好很好。
來到凝嫣的院落後,霏霏的面紗,便已撤去。
詹戮他們最初見到霏霏容顏時,發現比起凝嫣,竟更勝一分,一個個都不禁呆滯了。
尤其是猴敕敕,口水直流。
不過在被霏霏一瞪,猴敕敕不知道陷入怎樣的幻境,再次醒悟過來時,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好久才徹底醒悟,至此再不敢偷看霏霏。
介紹到詹戮三人時,凝滎陽的面色微沉,但也說了句好。
直至說起林衍,凝嫣說這段日子,若非林衍照料,她很難平安歸來,凝滎陽的臉色,這一刻變得頗爲不自然。
“凝嫣妹子,你是說自你離開凝星坊後,幾乎有大半時間,都是跟這個林衍待在一塊兒?”凝滎陽臉上涌現古怪之色。
凝嫣看到凝滎陽臉上的古怪,忽而明白過來,便道:“你誤會了,我跟林衍在同一座小城裡認識,他幫了我許多忙。真說起來,並不算待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凝滎陽的面色才稍微好一些。
林衍詫異看着凝滎陽,這個頗爲陰柔的男子,似乎聽到凝嫣說跟自己常待在一起時,神情頗不友善,若非凝嫣後來改口,指不定要發作。
不過凝嫣解釋後,這人也不再多問。
介紹完林衍一行後,凝嫣介紹凝滎陽他們。
凝滎陽是凝嫣堂兄,目前掌管着凝星坊多處的生意,是除了凝洛之外,凝氏年輕一輩中最有實權的人物,也是凝星坊日後的大佬。
詹戮三人,都是粗壯漢子,原本對凝滎陽的陰柔之風,頗不自在,在聽說凝滎陽每年爲凝星坊賺取無盡利潤後,看凝滎陽的神色,便沒了之前的鄙視。
猴敕敕這個傢伙,更是湊到凝滎陽身邊,一口一個滎陽公子,叫的諂媚粗鄙,噁心之極。
凝滎陽看出詹戮跟猴敕敕有傷在身,從指縫裡露出兩瓶丹藥,都是對武者傷勢有很好治療效用,品質也不低,這可把猴敕敕樂壞了。
到了晚間,由凝滎陽安排,大夥簡單的吃了一頓。
這是凝嫣要求的,她不想大張旗鼓。
這也符合凝滎陽的意思,凝嫣在凝星坊裡面的地位,毋庸置疑。但從小到大,凝嫣的身份都頗爲保密,不會因爲凝嫣而大肆辦什麼,不然凝嫣的身份,很容易流傳出去。
晚餐很豐盛,簡單卻不簡樸。
各種珍饈,大多是霏霏沒見過的。
林衍之前在炎域,炎域的食物貧乏,不曾有靈域這般豐盛,裡面的大多菜餚,也是林衍不曾見過的。
什麼冰蓮熊掌、離炎羹……
每一樣,都是珍饈,又具有靈效。
就連酒,也都是極品。
凝氏掌好酒無數,既具有藥酒之效,又有佳釀之純,幾杯下肚,猴敕敕、凝思城幾個修爲不夠的傢伙,都不禁飄飄然,有醉倒趨勢。
而詹戮修爲尚可,能品味出酒中滋味,有活絡經脈之效,對於武者是極好的。
他本有傷在身,但幾倍酒水下肚後,舒筋活絡,傷勢竟然愈了大半。
見林衍十來杯下肚,卻面不改色,凝滎陽拍手稱讚:“這一味酒名‘醉武釀’,意思是說連武者飲了此酒,也免不了醉倒。”
“話說我拿出來的這一罈酒,乃是百年份的,連法體境武者飲多了,都不免醉倒。哈哈,你看詹戮他們幾個,都已醉醺醺了。”
凝滎陽指着詹戮幾人道。
林衍看過去,旋即目光掠過凝嫣跟霏霏,兩女俏臉酡紅,粉態可掬,看來也有些許醉意。
林衍細細品味,這醉武釀,有活血化瘀,舒筋活絡之效,對於武者的修煉,有極大的好處。正因爲如此,武者不免沉浸其中,被酒意侵蝕,纔會醉倒。
林衍肉身何等強悍,想要醉倒他的酒,恐怕唯有神通大能煉製,才能夠做到了。
不過這酒,確實是好酒。
林衍能感受到,飲了十來杯後,身子微微發熱,戰體的本源創傷,竟有那麼一許恢復的趨勢。
如果這個時候吞噬生機,所產生的效果,會遠遠超過平素。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林衍壓制了。
吞噬他人生機,非他人主動招惹,自己決不可做這等邪惡之事。
“來,這段日子多虧了你照顧凝嫣,我敬你。”
凝滎陽端起酒杯,滿滿的一杯酒,微光盪漾在酒波上,清澈的酒水,有種純澈的美。
林衍舉杯回敬。
一杯飲盡,凝滎陽再次端起酒杯,對霏霏跟凝嫣道:“凝嫣妹子平安歸來,兄長我開心,來,我們共舉杯!”
霏霏跟凝嫣一同舉杯,凝滎陽又給林衍滿上,四人同飲。
凝滎陽確實很開心,拉着林衍三人,一杯又一杯,絲毫不吝嗇這百年的醉武釀。
霏霏修爲已至法體,加之爲大神通體質,頗能承受醉武釀的酒勁。
而凝嫣從小便飲此酒,對這酒已有了免疫力,也很能喝。
詹戮、凝思城他們幾個徹底醉倒,又足足上了三四壇酒,凝嫣跟霏霏才滿面酡紅,粉嫩的脖子上也緋紅一片,迷離着眼眸,都已醉醺醺。
凝滎陽喚來兩個女婢,將二女扶去休憩。
至此,酒桌上,只剩他跟林衍。
少了大夥,有些靜。
“來,再喝。”
凝滎陽替林衍滿酒。
說真的,凝滎陽的態度舉止,唯一可挑剔的,就是說話過於陰柔,但行爲舉止,絲毫沒有女兒姿態,反而很爺們。
跟林衍滿上,幹了一杯後,再次沉默。
凝滎陽有心事,他悶聲不吭的,一連喝了幾杯。
到後來,喝的不過癮了,將杯子仍在地上,撕開酒罈的封布,抱着酒罈仰頭痛飲。
如清泉一般純澈的醉武釀,汩汩的傾下,溼了凝滎陽滿身。
一整壇酒,用了數十個呼吸,才堪堪飲盡。
凝滎陽的步履,也微微搖晃,身上被酒水打溼,隨着搖晃之際,有酒水如珍珠灑落。
凝滎陽走到林衍面前,搭着林衍的肩膀:“你,很好。”
林衍並不讓開,他看出凝滎陽有心事。
端正坐着,右手抄起一個酒罈,也是暢快痛飲。
“我比凝嫣大了十多歲,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她心思很縝密,很多跟她相識的人,都不清楚她心裡想的,但卻瞞不過我。”
凝滎陽有些醉了。
“凝嫣妹子很看重你,甚至……我能夠感覺到,她對於似乎有一種依賴。說真的,我這妹子看人眼光很準,我相信她的眼力。”
“我相信,凝嫣一旦有任何事,你不會推諉,必將全力相助她。”
林衍坐直了身子:“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說吧,不用遮遮掩掩,這樣反而不痛快!”
到了此刻,林衍若還看不出來,凝滎陽有話對自己說,林衍就是傻子了。
凝滎陽苦心孤詣,用醉武釀將所有人都醉倒,獨獨留下自己,加上此刻又是遮遮掩掩、混亂不清的話語,若說沒什麼話想對自己說,林衍怎麼也不信。
“好,痛快!”
凝滎陽也一改醉態,白皙的臉孔,現出莊重,清秀的眸子也滿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