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話讓衆人有些措不及防。或者說今日的先生與往常極爲不一樣!
好端端的,怎突然要提問了?
以前雖然老者也會詢問學生們一些關於靈脩關於玄氣方面的問題,但卻不會在課程結束之後立刻發問,畢竟課程結束,絕大多數人心中有了體會,都會急切的返回自己的修煉之地修煉,感悟這份心得,哪還會去與先生深入探討?
不過先生這般說了,這在座的靈脩者們也沒有誰敢違背其意願,個個做出洗耳恭聽的謙卑姿態。
“既然先生有意要考學生,學生自是謹受先生教誨。”一名佩戴着紫金長冠,身披雲袍的男子抱拳說道。
“好!”
這老人很是果斷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三秒,也不管這四周的學生是否做好了準備,徑直開口了。
“心爲何物?靈爲何物?心靈又爲何?靈心亦爲何?”
此言一落,不少人立刻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樣子。
一些人摸着下巴低頭凝思,眉頭擰在了一起。
四周的氣氛有些奇妙。
不過,並不是每名靈脩者都是愁眉不展的,也有幾人含笑望之,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看樣子他們似乎知曉答案。
那雲袍男子便是,只看他對着老者雙手抱拳,微微一笑,隨後朗聲道:“心爲精爲神,爲骨爲肉,爲眼爲鼻,爲所看所感後悟得的一切,靈爲這一切的精、神、骨、肉、眼、鼻心靈亦爲窗,爲我們窺得那神聖之道的窗,無心靈者將會永生永世矇蔽於黑暗之中,不得前進,而靈心則爲神聖之道上的那一塊鑽,承載着我們踏往這兒的步伐”
雲袍男子侃侃而談,他的咬字十分清晰,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得體,旁邊的學生安靜聆聽,不住的點頭,完美而出彩的表現讓四周人暗暗喝彩,這雲袍男子自己都忍不住爲自己的表現而讚歎。
雲袍男子所說的這些正是之前老者所講的,所言所語並沒有差池。能在這兒的都不是泛泛之輩,無論記什麼東西都是一目十行,過耳不忘。先生雖然講了足足十天,但這十天內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衆人皆牢記於心,無人忘卻。
他這回答落出,老者卻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那雙眼再度狹長起來,久久不語。
既不流露出滿意的表情,也不顯出不悅的神色。
雲袍男子剛還微笑連連,見先生這般樣子,笑容頓時一止,思緒了會兒,抱拳而問:“敢問先生,是否學生說的不對?”
“不,你說的對,不僅對,你還加入了你的見解,你的體會,並且結合了衆多靈脩者的想法說出了獨到的感受。”
老者點了點頭,但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雲袍男子見狀,心頭泛起絲絲疑惑。
這是怎回事?
老者擡起頭來,看向周圍其他的人,平靜的詢問:“那麼,你們呢?也與徐子的見解一樣嗎?”
“大相庭徑。”
其他人紛紛而呼。
然而,這話落出,老者臉上竟然出現了一股濃濃的失望與無奈,之前的平靜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人不住的搖頭:“只知表,不知裡,不知裡啊,哎”
說完,老者便擡起手來,揮了揮,淡道:“好了,所有想要閉關修煉的人,都離開吧,不必聚在這兒了。”
雖然老者這般說,但所有人都沒有離開,他們都聽到了先生的那聲嘆息,也知曉先生必是有話,而這徐子也未說到點上,否則先生必不會是這樣的神態。
“只知表,不知裡?先生,您這是何意?難道徐子之前所言有誤?還請先生言明!”
徐子抱拳認真的說道。
“表,不過思維裡的感悟,就是你根據我所說的話所聯想到的一切,並非你自身感受,你只不過是解讀了我這些天裡所說的話罷了,具體的意義你並沒有說出。”
先生搖了搖頭,旋兒看向其他人。
“那麼,你們誰知道這裡頭更深層的意思嗎?”
此言一落,無人吭聲,衆人皆是低頭,有的則露出迷茫之色,沒有誰能回答這老人的問題。
奇異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老者越看越發失望,那狹長的雙眼已經閉了起來,且不住的搖頭。
而屏障外頭駐步聆聽的蘇雲這纔回過神來,他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心頭感悟甚爲豐富。
老者的言論十分新鮮,給人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一直在迷茫,甚至置換魔血,爲復仇遁入魔道後那偏執的心,在這一刻也得到了昇華。
人爲何,靈爲何,萬事萬物又爲何?
這世間的一切,其實就如腳下沙土,有時候它很強,能夠支撐整個世界,有時候它又很弱,不過一粒塵埃。
這個世間沒有真正的強者,也不存在所謂的弱者,這弱與強,皆爲心中一念。
這世間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或許就是這個世間的主宰,它既是生靈,又是神靈,既能成爲生靈,又可化爲神靈,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個大圓盤,不存在所謂的孰強孰弱,強與弱皆不過眼前雲霧,飄渺不定,根本不存在永遠的強與永遠的弱
蘇雲當前的感悟很豐富,但這些感悟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老者的言論給了他很大的觸動,他感覺自己現在應該找個地方好好消化這番言論,吸收掉心中這種感悟。
他擡起頭來,認真的看着老者,隨後隔着屏幕,對着老者認真的作了一揖。
進入極武世界,或許沒有誰的言論比老者的話更讓他觸動,也沒有誰的言論對他的幫助如此之大。
作完揖,蘇雲徑直轉身,準備離開,繼續去尋所謂的‘萬華界’守門人。
“這位小友,請留步。”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後頭響起。
蘇雲止步,扭頭看去,卻見那邊的老者雙手後負,緩步朝這兒走來。
竟是那先生。
蘇雲有些驚訝,但卻不敢怠慢,連忙對着老者抱拳。
只看老者閒庭若步,朝這緩緩走來,那隔絕了村莊的屏障在他觸碰之後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者的身後跟隨着那七十餘名學生,這些人瞧見蘇雲,皆覺詫異,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個人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是路過的靈脩者嗎??”
“我知道這傢伙,這傢伙之前在這裡站了好幾天了,他肯定偷聽了先生的授課。”
“這個不知廉恥的傢伙,面生的很,肯定是初入極武聖原的人。”
“估摸着來極武聖原也是爲了渾水摸魚,求些大能指點,嘖嘖嘖,每年都會來些這樣實力低劣卻心比天高的小輩。”
各種細碎的聲音不斷響起,雖然他們談論的聲音不大,但總會有不少落入蘇雲的耳中。
蘇雲聞言,微微皺眉。
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修爲都比自己高,根基雄厚,他們的心性應該也不差纔對,怎會如婦人一般,喜歡這般評論他人?
“哦,我認識你!!”
就在這時,人羣中鑽出一個青衫少年,他跑到蘇雲的面前轉了一圈,露出驚愕之色,指着蘇雲大叫道:“你不就是那個問路的傢伙嗎?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偷聽了先生的講課,你這個無恥的傢伙!!”
此言一落,人羣中出現幾名憤怒至極的靈脩者。
“偷師可是大罪!這人敢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必須要嚴懲!”
“毀他肉身,滅其魂魄,將他處死算了!!”
“對,處死他!!”
“處死他!”
幾個脾氣暴躁的傢伙直接跳了出來,一副要活吞了蘇雲的樣子。
然而這時,老者卻是擡起了手,示意衆人止言。
手一擡,衆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蘇雲沒理會後頭這些實力不知比他強多少的靈脩者,而是認真對着老者作揖,道:“不知前輩喚住晚輩所謂何事。”
“哦,倒也沒什麼事。”老者打量了蘇雲一圈,微微一笑,道:“我看你在這外頭也站了幾天,估計老夫之前的一些拙見你也聽了,不知小友對老夫之前的那個問題有什麼高見嗎?”
蘇雲一聽,連連搖頭:“前輩這數日所講之物,皆爲醒世之言,經典妙語,豈能是拙見?至於問題還請前輩見諒,晚輩之前微有走神,未聽清楚前輩的問題,還請前輩再問一遍。”
“心爲何物?靈爲何物?心靈又爲何?靈心亦爲何?”老者徑直問道。
這話落下,蘇雲沉默了。
後頭那七十餘雙眼睛紛紛注視着蘇雲,一個個滿是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言論,部分人交頭接耳,滿是戲謔的看着他。
老者並不着急,也不吭聲,雙手後負,就這麼盯着蘇雲,也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蘇雲終於開口了。
只看他擡起頭來,蒼白的臉很是認真的盯着老者,沒有絲毫的猶豫,三個字直接從口脫出
“我不知道。”
這話落下,現場安靜的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發出裂天巨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