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葉白好不容易,數次差點失敗,最後艱難萬分的,憑著他自己的不屈鬥力,和堅強意志,才機緣巧合,最後極爲幸運的,踏足中位玄宗之境。
而紫境谷谷主寒山,卻直接在服下四階兇獸內丹後,一舉跨過下位玄宗,進階成中位玄宗之境,其間,並沒有經過太多的波折。
葉白終於知道了當年羅林國中,搶走那枚四階兇獸內丹的神秘人影到底是誰了,與此同時,他也不禁回憶起,當初爲什麼在他初回紫境谷之時,看到紫境谷谷主宿寒山與三名玄宗對戰,其身體之上,會爆發出一陣極爲熟悉,莽荒,叢林,兇獸一樣的氣息。
原來,那就是那枚兇獸內丹的氣息,當作他覺得熟悉,就是因爲自己曾經親眼見識過,如今,一切迷惑,盡皆解去……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外界許多人,議論紛紛,猜測不休,紫境谷谷主宿寒山,爲何能夠脫離那個無解的牢籠迷咒,突破成爲中位玄宗的秘密。
不過,在此時,他卻擡起頭,望向紫境谷谷主宿寒山:“這個秘密,你爲什麼讓我知道?”
聞言,似乎在將這件事情說出口的那一剎那,紫境谷谷主宿寒山便猜到了,葉白會問到這句話一樣,所以他不過微微一笑,看了葉白一眼,淡淡的道:“你既然到了這個境界,就應該知道,在玄宗眼裡,另一位玄宗,即使你如今依舊我門下弟子,但卻從此有了,與我平起平坐,甚至,超越於我的實力。”
“所以,有些東西,也就到了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你有這個資格,這個身份,而今,也不用隱藏……”
葉白恍然的點了點頭。
不到那一步,永遠接觸不到那些東西,但到了那一步,也許很多人就會發現,以前覺得神秘,強大,不可抗衡的東西,其實也沒有那麼了不起。
一切一切,水到渠成,都會自動送到你面前。
見狀,紫境谷谷主宿寒山感慨的笑了一下,說道:“這個秘密,跟隨了我這麼久,紫境谷中,都無一人知道,即便是燕白袍,宿枯心兩人,以及一些核心的太上長老,也是如此,你是第一個。”
葉白點頭。
宿寒山忽然一笑,道:“我原本以爲,它會壓在我心中一輩子,永遠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但現在,把它說了出去,我卻覺得,心中一下子輕鬆許多了,原本困住我的某些牢籠,被一瞬間被打開。”
“你是不是不能理解,我堂堂一大八品宗門的宗主,爲什麼要這麼做?”
葉白這時,已經隱隱的猜到一些宿寒山這樣做的原因,但聽到此言,還是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紫境谷谷主宿寒山看了葉白一眼,沉吟良久,方纔最終的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願不願意,希不希望……在你成爲一個人數數千,甚至上萬人門派的宗主之後,因你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你的榮耀或瘋狂,而有無數人因你一人,而最終或耀煌,或顯耀,或落魄,或死亡……這時,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所行之事,真的,能完全全憑他的心意而爲嗎?”
葉白沉默半晌,方晌,方纔緩緩搖了搖頭:“不能!”
紫境谷谷主宿寒山聞言,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身爲一個宗主,如果不夠強大,如何四周強敵環伺,隨時都有可能因你一人,而將門下所有人全部葬送,讓成千上萬個敬仰你,愛慕你,尊重你的人……在他們自己尚且不知道的時候,便踏入那萬丈不絕的深淵,你覺得……這個時候,你會怎麼做?”
葉白沉默。
宿寒山道:“我會不忍!”
葉白猛然擡頭,看向宿寒山,這一刻,他心中少有的震動起來,或許,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貼近,從另一個角度,看向他自己原來這個,並沒有多少接觸過的宗主。
宿寒山站起身,來到窗頁前,半晌,方纔緩慢而低沉的道:“自我當上這個紫境谷谷主之時,我便知道,我要麼帶著他們榮耀,要麼帶著他們毀滅……而有些事情,是我所不能控制的,有些紛爭,即使我不想,也不得不捲進去。”
“逐浪江湖,身不由已,真能全憑自己一心行事者,又有幾人?”
“善,惡,是,非,成,敗……一切一切,顯諸外界,皆有公論,唯有本心,除了自己,旁人誰也看不清。”
“當你身爲一名宗主,你便有責任,帶領他們壯大,帶領他們前進,帶給他們希望,帶給他們覺得無所畏懼,凡所行事,都擁有強大的後盾的安全感,走到門外,是高昂著頭,而不是連門派的名字,都不敢提起,怕被人看不起。”
“當你成爲一名宗主,你便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保護門派的安全,而這一切,或許,你都要做許多,你平常覺得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你不能看著一名弟子,受人屈辱,而自己身爲一宗之主,竟然沒有替這名弟子出頭的勇氣……”
“你不能看著一衆弟子,身陷危境,卻苦無良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亡之時的那種痛苦。”
“所以……唯有強大,唯有壯大自己,方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保護他人,保護自己,保護宗門……這,或許就是我當年,成爲宗主的第一天,便知道的事實。”
“爲此,哪怕不擇手段,哪怕隱忍百年,那也甘願。”
宿寒山靜靜的看向葉白,忽爾一笑,道:“所以,我並不後悔,當年以一宗之主身份之尊,卻矇頭改面,作了爲一回劫道小人,我也並不後悔,今天把這一切,告知於你。”
“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
“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路要走,我們雖同是中位玄宗,但我這一輩子,只怕就永遠都只能停留在這個境界了,因爲我還太多的牽掛,太多的責任,這讓我不可能將自己作爲賭注,去賭那萬一的希望,去實現我小時侯,也曾有過的,成王,證尊,雄天下的夢想!”
“我輸不起!紫境谷也輸不起!”
他的語氣,驀的激動起來,指著葉白道:“但你不同……你知道麼……我原本以爲,我紫境谷這一生,也只能如此……雖然我現今成爲了中位玄宗,但我離不開這裡,我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因爲我輸了,紫境谷也便輸了,甚至,可能是萬劫不復。”
“一個人的夢想再大,前程再光明,但若是賭上了所有宗門弟子,我宿寒山,也不願取!”
“所以,我寧願永遠保持在此境,也不會再前進,有我在,紫境谷無虞,藍月可安,至少百年之內,我可以保得紫境數萬弟子安寧!”
“而你……”
“你年紀輕輕,便達到此境,機遇,緣份,一樣不缺,你比我的前途更光明,身後的揹包,更輕……你可以無所顧慮,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而成功的概率,也比我宿寒山,要大得多。”
“所以……我知道,你必然不會永遠像我這樣,甘於一地,願意困守窮池,了此一生,你有更廣闊的夢想,天高地闊,蒼天大海,將是任你飛翔之地。”
“藍月這個硯池太小,紫境山的高度也太低……容不下你這樣的巔峰,也容不下你向道的訣心……所以,你終有走出去的一天,而不管你日後如何,是成是敗,不管你願不願意……你日後還是不是紫境谷的弟子……你終究都是從藍月,從我紫境谷中,走出去的。”
“所以——”
說到這裡,宿寒山頓了一頓,方纔少見的露出一面嚴肅的神色,道:“我爲你準備了這兩本秘笈,傾囊相授,雖然他們在你日後可能獲得的成就面前,不值一提,但在你剛剛踏入那片世界,那個關口的時候,還是有點作用的。”
“有了他們,至少能伴你在前面一段路上,稍微走得更遠,更爲順暢一些。”
“或許……這也是我不能做到,卻期待你能做到的原因,你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是我紫境谷所有人的夢想……我們都在你身後,雖然可能,在你證王之道上,幫不了你什麼……但你只要記住,你永遠不是一個人,那便足夠了。”
葉白望著宿寒山,目光復雜,道:“宗主……”
宿寒山卻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容置疑的道:“不要說什麼禮物太重,承受不起,也不要說什麼感恩戴德,必有後報等的話,如此拘泥於這些小節,你也不能進入到如此境界。有時候該拿便拿,有時候該要便要,我們不用學那等小兒女一樣扭捏,你這樣,會讓我看輕。”
“想要達到巔峰,本來不容易,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動轍有傾覆之禍,而你天生,本就比別人,走得慢了一步,起點低了一層,比起其他那些大宗門出來的玄宗,那些頂級世家,千年古族中走出來的強者,你還差了太多……所以,任何一點有可能,助你證道之物,你都不可捨棄,放棄,而要牢牢的抓住。”
“想在成功,如果連一點都看不破,那你也不值得我如此看重,所以,拿著吧,如果你還當你是我們紫境谷的弟子,就拿著,我不圖你什麼,只圖你日後,若真有成功的一天,或許,還能記得藍月,記得曾經有過紫境谷,這樣一個人門派,在身後支持著你。”
葉白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無聲的將手中的兩份古卷握緊,望著宿寒山,沒有再說話。
最終,他點了點頭,沒有再放開,起身向著紫境谷谷主宿寒山微微一拜。
“是,宗主!”
看到他如此表情,宿寒山這才滿意的微笑了一下,讚揚道:“這樣纔對嘛,證王之道,本就步步荊棘,如果你沒有抓住一切可以成功機遇的信念與心態,你就不可能達到日後的那個境界。”
“所以,這兩大功法,你俱可學,其中之一,你在藍月之內,可隨意施展,因爲誰都知道,現在三天劍氣訣,在我們紫境谷手上,沒有人會懷疑。”
“但云龍九現身法,在藍月境內,除非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出來,雖然我們不怕麻煩,但是……沒有麻煩,總歸是最好的,出了藍月,天高海闊,任你遨遊,自然再無絲毫限制。”
寂靜的書閣之中,墨香四溢,滿滿的古卷,堆疊滿一列一列書架,此刻,一中一青兩名男子,坐於窗前,對坐而談。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這個夏日的午後,在雷宗這處僻靜小院,幽琴院的後院,到底發生了什麼,日後,這裡又將走出怎樣的一個人物。
薰香微薰,時光總在不經意間,慢慢遠去。
一個時辰之後,葉白打開門,走了出來,手掌間,還緊緊的握著兩冊淡青色的古卷,他回頭,深深的向著房門中的人,行了一禮,而後,這才轉身離去,再沒有回頭。
院中,重新恢復了寧靜,但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樣了。
良久,書房中,一個紫衣中年人,走到窗前,靜靜的看著葉白離去的背影,一聲長嘆:“葉白,希望你能做到……我們許多人,這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
“王境之路,在你腳下,在你前方,在你……能真正付出一切,做到一切不可能做到之事之時,自然會展開在你腳下,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真的期待。”
……
這一天的下午,對於很多宗門的人來說,都是不願面對的下午。
可是,即使再不願面對,各大宗門,還是要面對。
葉白突破中位玄宗,對紫境谷,對藍月境內各勢力的劃分,都將產生深久而長遠的影響,在這樣關健而敏感的時刻,沒有人能在家安靜的坐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