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見花古遲遲不理她,便又轉身出去了。花古現在已經知道女子不是離開,而是找食物充飢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女子就抓了一隻肥碩的野兔烤了起來。也不再提結契的事,只是說道:“你這樣白天不能出來真的麻煩,不如到了晚上,我直接馱着你去找人牙子吧,快一些。”
花古還是沒有任何表態,女子也不管他,大口朵頤起烤得吱吱冒油的兔子來。
晚上,女子化爲大狼馱着花古,一邊前往荒山一邊教他如何吸納幽陰月華。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人牙子的山洞。花古急忙蹦躂着進了洞,女子變回人形緊隨其後,然後洞裡瞬間慘叫連連,雞飛狗跳。
花古和女子把所有人綁在一起,開始盤問狗兒的去向。這些人剛開始去什麼也不說,更有甚者直接吼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於是在花古吸光了幾個挑釁者的血後,剩下的人終於老實了,他們供出了狗兒的去處。是被一個行乞賣藝的中年漢子買走了。
流浪之人四處爲家,在哪裡才能找到。花古犯難了,但是女子卻說自己在這個洞裡聞到了一絲狗兒的味道,按氣味的濃淡來判斷應該離開不久。
於是,花古和女子白天找個陰涼的地方躲着,晚上則出來趕路。但是幾天後卻遇到了一場暴雨,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沖走了所有線索。他們失去了追蹤的方向,花古很淒涼的站在雨夜裡看着黑漆漆的前方,暴雨夾雜着狂風打在他身上,一道炸雷響起,照亮了他的蒼白的臉和詭紅的身影。
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他冰涼的身體,女子用腦袋親暱的蹭着他的後背,似是在撒嬌,又似在安慰他。這一次女子就這麼緊緊的抱着他,她說道:“你知道嗎,我在知道你的死訊後,我是真的很憤怒,本想爲你報仇。但在知道你成了殭屍後,在爲你感慨的同時,其實我是竊喜的,因爲這樣你就可以陪我一輩子了。”
“你不要恨我自私,我會一直陪着你找到狗兒,然後,我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平靜安穩的日子好嗎?”
“在我受傷最無助的時候,你收留了我,那時我的只能維持小獸的模樣,隨時都可能斃命。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從那時起,我就決定一輩子對你好了。”
“其實我剛找到你的時候,並沒有馬上來見你,而是觀察了你好幾天,你每天都在窗戶外面眺望,是不是在等什麼人?那個人是我嗎?”
花古期間一直都靜靜的聽着女子說話,女子的話似乎把他分散了他的痛苦,又回到了初時的楚風館。
那時,那隻“小狗”叼着冷窩窩消失在了夜色中。花古被她溫柔的聲音所吸引,他知道女子不可信,可是如果是妖怪呢?那“小狗”的眼神溫柔堅定,那她要是變成了人是不是也很漂亮呢?是不是會一輩子對他好,善待他和狗兒呢?
他每天都看着窗外幻想着,有位佳人會突然降臨到他面前。直到某天她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知道他的過去卻不曾嫌棄他。
對啊!她從來不曾嫌棄他,他爲什麼會因爲菊花的幾句話就尋了短見,爲什麼還認爲她棄了他?現在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任然不離不棄陪着他的,不求回報的幫助自己的不正是她嗎?就如現在,她都溫柔的在寒風暴雨的夜晚抱着他陪他淋雨給他溫暖。
突然的醒悟,讓花古有些不知所措,他終於艱難的發出了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一……一直…..等你……”
抱的他的手猛的收緊,然後控制不住的顫抖着。這麼久了,花古終於接受她了。“嗯……”女子似乎哽咽的“嗯”了一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溫暖。
花古自那天掙扎着蹦出幾個字後,就又再度沉默了。他道行實在不高,沒辦法向普通人一樣說話。他們一路往狗兒的氣味消失的方向趕着,如果遇到城市,村莊。女子就會白天把花古安頓好後,自己去打聽,隨便買些吃食和衣物。
花古自從成爲殭屍後就偏愛紅色的衣服。女子便爲他買來各種好看的紅衣服,其中居然還有一套女子穿的紅嫁衣。弄得花古鬱悶了好久。
晚上的時候嗎,他們夜宿荒山。花古吸收的月光的精華,女子就在旁邊陪伴他,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化成狼的樣子對着月亮一陣狂嚎,而且還一副很投入的樣子。
花古被她打擾了也不惱,只是覺得她這樣子看起來傻里傻氣的也着實憨得可愛。
直到他們來到了一座海濱小鎮。那天晚上正趕上小鎮在慶祝漁民豐收,大家都在鎮上游玩賞燈。街上到處都是買各種小吃海鮮和小玩意兒的,也有各種賣藝的整條街好不熱鬧。
花古披着一件大斗篷,斗篷的帽子完全遮住了他的臉,他儘量用雙腿僵硬的一前一後的艱難的走着,花古一跳屍這樣走確實很難受,可他卻仍然拗不過女子要求她陪他逛街的要求。陪着她在街上逛着。
女子左手一串烤魷魚,右手一串烤黃魚,吃得是不亦樂乎。但她還是配合着花古的速度慢慢的走着。女子最近感冒了,鼻子堵得厲害,她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興致盎然的吧嗒着嘴還一邊和花古說着話。
突然前面圍在一羣人,鬧鬧哄哄的。“這對父子真可憐。”“是啊,你看着孩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等等的話傳入了兩人的耳朵裡。
女子用堵塞的鼻子使勁一嗅便聞到了血腥的腐臭味兒和熟悉的味道。她臉色刷的慘白,手裡的吃食也掉落在地上,她馬上往人羣裡奔去。花古不明所以,不知道女子爲何突然就驚慌起來,忙蹦躂着也擠進了人羣。
人羣中央一個滿是補丁的中年壯漢,正翻着一雙白眼拉着二胡。他的面前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小孩子,小孩子皮包骨頭衣不蔽體氣若游絲的趴在地上。他面目全非,渾身都被燒的爛爛的,雙手不知去向,兩條腿也是斷的。他潰爛的身體此時都已經長蛆並流着濃血散發着惡臭。
孩子眼已經瞎了,他似乎也不能說話,只是趴在骯髒冰冷的地上發着“呵呵”的吸氣聲。孩子的面前放着一隻破陶碗,裡面放着不少的銅錢,並且還不時有人憐憫往裡面扔錢。
壯漢此時剛好那完一曲,他雖也眼盲但還是知道周圍有很多人,只見他拱手抱拳向大家說道:“承蒙各位見憐,家中失火。小兒不慎燒成重傷,兄弟我也不幸被煙燻瞎了雙眼,懇請大家慷慨解囊,讓兄弟我爲兒子籌夠醫錢治病,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多謝大家!”話說的是中氣十足,和地上虛弱的孩子形成強烈的反差。
壯漢說完又開始拉起了二胡,衆人又紛紛把銅錢扔進了孩子面前的破碗,憐憫之聲此起彼伏。
花古見這孩子實在太過悽慘,不忍再看。他輕輕碰了碰女子,想讓她走。女子卻背對着他站在前面不爲所動。花古很疑惑,這對父子確實可憐要不是房屋被毀錢財盡失業不會淪落至此。女子也沒有慷慨解囊,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的背對着他。
只是花古不知道,昏暗的燈光下女子的拳頭已經捏得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