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號緩緩駛入大門。
如果說遠望中的沉船之城,只是一個由無數船隻象搭積木一樣建立起來的破敗小島,那麼當你走近觀察時,你纔會發現那只是一個錯覺。
整個沉船之城分爲內外兩部分。最外緣是一圈由大型木船與礁石羣共同組成的外牆,內圈纔是沉船之城的主體。
整個沉船之城的主體是一片方圓足千米的水上要塞,呈金字塔狀向上延伸,每艘船的內部都彼此相連通,就象是一座巨大山峰中無數串聯的山洞。
船城的搭建工作極符合建築學原理,無論在空間佈局,組合原理還是構造方法上都別具一格,獨出心裁。
它由三十二艘巨型龍船組成基座,基座下數以百計的鐵錨代替了基樁,一些破碎的沉船滿載石塊填充在基座下,使它可以經受任何風浪。
大約五十多艘中型單桅帆船構成了基座上的第一層主體部位,每艘船就相當於一片小區,開闢有房間,甲板就是道路,一些粗厚的桅杆被作爲中柱,橫柱交錯擺放,作爲船城的支撐點,看起來雜亂無章,其實卻完美的將所有的船隻聯繫在一起。
在中型船島上方,就是大約二十多層小型帆船。這些小型帆船構成了船城的上層建築,並托起了頂部較大的三艘大型豪華船。其中位於頂部最中央的那艘帆船,大小與黑珍珠號相近,塗着黑色油彩,儼然是又一艘黑珍珠號的翻版。
黑珍珠號在船城延伸出的船塢口停靠,這裡已經一色停靠了數十艘海盜船。桅杆上飄揚的數十面骷髏旗迎風招展,船上穿着皮裝,手舞刀劍的海盜比比皆是,若是普通人看了這一幕,當真是嚇都能嚇死,沈奕等人卻只是相視一笑。
隨着黑珍珠號的停靠,傑克斯派洛跳上船城,對沈奕他們道:“我和伊麗莎白,威爾去看看都來了哪些人,你們在這裡等我,最好別亂跑,這裡沒有好人,小心惹出麻煩。”
“你不必擔心我們的安全。”洪浪不屑道。
“我本來就不是在爲你們擔心!”傑克斯派洛沒好氣的回答。
幾個人紛紛大笑起來。
看着傑克等人離開,沈奕想了想說:“我去附近轉轉,你們在這等我,萊爾,你跟我來。”
空降兵萊爾是少數沈奕還帶在身邊的士兵之一。
“好的長官。”
眼看沈奕步傑克斯派洛後塵離開,洪浪看看金剛:“我說,咱們也去逛逛怎麼樣?在海上漂流了這麼長時間,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舒服。”
“好啊。”金剛看看四周:“這裡看上去挺熱鬧的。”
胖子擔憂道:“老大剛說過不讓我們亂走。”
洪浪拍拍胖子的肩膀:“別擔心,只是玩玩而已,你得明白一件事。從本質上講,血腥都市沒有首領……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可以因爲尊重和信任而聽取隊長的意見,但大可不必事事惟命是從。”
“很不錯的抗命邏輯。”溫柔笑道。
“你可以選擇不去。”洪浪立刻說。
溫柔翻起了白眼:“想得美,你不知道逛街是女人最大的樂趣嗎?何況這裡還是沉船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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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岸沒走幾步,沈奕就發現沉船之城與一般城市最大的不同。
由於沉船之城是一個巨大的船島,船隻是構建城市的主體,因此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座立體城。再加上船與船之間並不存在嚴密的連接,跳板,纜繩,風帆,桅杆全部是道路的組成部分,因此經常可以看到有人抓着纜繩從一條船盪到另一條船上,因爲那就是路!
特殊的構建基礎,複雜的道路條件,全立體式的城市架構,竟然將整個沉船之城打造成了一個巨大迷宮,不熟悉地形的人哪怕在裡面走上幾分鐘,都會被繞暈。
在這樣的地方漫步,是頗爲考驗人的智商與耐性的,卻讓沈奕頗爲喜歡。他不知道這是當初的海盜王們有心的佈局,還是無心插柳帶來的結果,但毫無疑問,這種特殊的架構本身就已經成爲沉船之城的防禦組成體系。
在走過幾次死衚衕後,沈奕乾脆拿出掌上電腦,開始掃描記錄這裡的地形,一邊走一邊摸索這一帶的建築格局,兩個小時後,才大致將這一帶摸清。
距離碼頭的不遠處,有一片相對平坦而熱鬧的地方,這裡就是沉船之城的商業區。
大量船艙被改裝成商鋪,販賣着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
如果說土圖嘉港是加勒比海盜的貨物集散地,那麼沉船之城是全世界海盜的貨物集散地。這裡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收髒者,專門用低價收購各類貨物,又或者向海盜們出售他們所需要的武器,船隻,裝備,也包括食物,淡水等等。
上至貴重奢侈品,下至生活必需品的大宗交易,這裡無一不備。
偶而也會有一些商人過來下“定單”,指定要得到某些貨物或者某艘船。這時就需要船長親自前來洽談業務。
九大海盜王聯合組成的海盜公會,是沉船之城的最高主宰。沒有海盜公會的允許,誰也別想在這輕鬆做生意。海盜公會彼此間並不和睦,各海盜王誰看誰都不順眼,只是礙於海盜法典與公會章程,不適宜公然動手,但從來不介意別人出手。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傑克斯派洛纔會坐視嘯風船長被殺——不用擔心南中國海盜王從此不復存在。死了一個海盜王,自然會有新人接他的班。
漫步在商業區,沈奕能夠感受到這裡與別處截然不同的氣氛。
與那些陸地上熱鬧和祥和的氣氛不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凶神惡煞之輩。無論買方或者賣方,個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店鋪前的店員固然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前來出售或購買貨物的客人們也大都是提刀舞槍之輩。
因此常常就可以見到雙方揮舞刀劍討價還價,滿嘴粗口髒話罵之不絕,甚至動輒威脅以性命的事發生,蔚爲一景。
不過沈奕的注意力卻並不在這方面。
他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整個船城的空間架構上,停留在那些串聯起各船的粗大木樁,鐵鏈和船隻本身上。
當走到一些支撐柱下時,沈奕或者停下來靠一靠休息一會,或者和萊爾隨便聊上幾句,或者就在商鋪中隨便買點什麼不值錢的小東西。
在走過幾乎所有的底層區域後,沈奕終於停下腳步。
“都看清楚了嗎?萊爾。”
“是的長官,整個沉船之城由三百四十二根鐵鏈固定,支撐柱有六百八十四根,但是主支撐柱只有三十二根,分佈位置已經全部做過標記。只要炸斷三分之一的支撐柱,整個沉船之城就會塌掉一半。如果炸掉一半的主支撐柱,整個沉船之城就會全部倒塌……那甚至要不到一百公斤炸藥。”
“破壞總比建設容易,不是麼。”沈奕淡淡道。
“是的長官,問題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我們要這麼做。您不是和傑克船長都談妥了嗎?我相信他不會喜歡看到這種局面的。”
“我並不需要他的喜歡,只要他能在我需要的時候派上作用就可以了。”
“您似乎另有所指?”
沈奕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環顧整個沉船之城,眼中現出憧憬的光芒:“這裡會是一個很好的戰場,萊爾,儘管我希望用不到它。”
“可惜現實總與理想背道而弛,長官。美好的期盼就象是春天芬芳的花朵,總是很容易就會凋零……”
“我沒想到你還是個詩人。”沈奕笑了起來。
“那曾經是我的夢想,但結果我卻做了一名士兵。我想給人們帶來歡樂與思考,但結果卻只有鮮血與殺戮。”
“所以說現實永遠比夢想殘酷,最糟糕的是你還無法擺脫。”沈奕嘆息。
“那就勇敢面對,就象您所做的那樣,用努力去戰勝一切磨難。”萊爾回答。
沈奕呵呵笑了起來,拍拍萊爾的肩膀:“你會成爲一名最出色的士兵的。”
“能爲您效勞是我最大的光榮。”萊爾向着沈奕鞠了一躬。
就在這時,遠方突然傳來嘈雜的打鬧聲。
打鬧如漩渦,將人羣吸引過去,隱約還可聽到大聲的咆哮。
沈奕對萊爾做了個眼色,萊爾會意離開。
沈奕自己則向喧鬧處走去。
擠開紛擾的人羣,眼前是幾名海盜正躺在地上大聲哀號,其中兩人手足皆斷,還一個滿口鮮血,連舌頭都被人拔掉,數十名海盜則圍着幾個人進攻,赫然正是洪浪他們。
“見鬼!”沈奕本能地拍了一下額頭。
不用問,肯定是這幾個傢伙又闖禍了。
這刻一大羣海盜正圍着洪浪他們進攻不止,洪浪四人則退守一角,結成一個防禦圈,胖子手持重盾擋在最前面,就象是一條堤壩擋住了大多數人的進攻,其餘三人則好整以暇的輪番出戰,兩人戰鬥,一人休息,將海盜們的進攻輕鬆擋住——看那架勢分明是在進行團隊與團隊間的配合作戰。
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心思進行作戰陣型的練習,這說明洪浪他們至少還有掌控局勢的能力。因此他並沒有急於出手,而是到處打量了一下,正看見那隻鸚鵡在天空中飛翔。於是沈奕吹了聲口哨,那鸚鵡看到沈奕,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落在他的肩頭,用一隻翅膀拍着自己的胸脯叫道:“哦,嚇死爺了,這些人可真是太兇惡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一些小小的誤會而已……”天命鸚鵡這才說起他走後發生的事情。
事情其實很簡單,洪浪他們本來只是想隨意在這一帶逛逛,放鬆一下自己,沒想到他們忽略了一件事——溫柔的存在。
海盜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羣落,水上生涯的艱苦遠超人們的想象,海盜船上極少有女人的出現。長期的海上生活,一大羣精力旺盛的漢子碰不到女人,便是老母豬都要塞貂禪,何況是溫柔這樣的美女。
能夠在沉船之城生活的女人,通常只有兩種。一是海盜,一是妓/女。
當初在黑珍珠號上的時候,就有許多水手對溫柔垂涎,不過他們是見識過溫柔的手段的,知道這朵帶刺薔薇碰不得。沉船之城的海盜可不清楚,總有人馬尿灌多了上來調戲。他們做慣了海盜,動手強搶是正道,行爲之間更不會有所約束。
因此只是走上一小段路,他們就碰到了麻煩。
對於冒險者來說,任務世界的每一個目標都象是餓狼眼中的羔羊,區別僅在於有些羊有價值,有些羊沒價值。
什麼時候狼可以忍受羔羊的欺侮?
於是接下來的發展變得順理成章。
幾名海盜把溫柔當成妓/女,想要把這個女人帶回去好好爽一爽,後果就是被直接打斷手腳,其中一個甚至舌頭都被拔了。這種行爲嚴重觸怒了一大批海盜,衝突瞬間加劇,並很快演變成現在的情勢。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沈奕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