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一多半的時候,一段話讓我欣喜若狂,我激動的默唸着:“南匯地處江北,瀕臨大海,年雨量分佈不均,經常會出現小水災與小旱災。不過旱災較少,而且災情一般較輕。據《南匯縣誌》記載,歷史上旱災最嚴重的一次,生在大秦洪武十八年,縣誌稱:“夏旱成災,禾苗乾死,顆粒無收,饑民無數。三月之後,連降暴雨,時達九日,洪水氾濫,災民成羣,無以安撫,時有暴動”。南匯?不就是隔山州百里之外的一個小縣城嗎?
我興奮的叫老爹趕快過來看,老爹看過後也是欣喜若狂,不顧那書上厚厚的灰塵,就抱着那書繼續翻看起來,直到在我們三兄妹的注視下翻完整本:“果有此事,果然有此之事”。
隨招呼我們三兄妹上前觀看,只見最後一頁上寫到:“大秦立朝數百年,歷大旱八次,經水災八次,其次量相當,每次旱澇之災緊隨,期間隔之不四餘月,都知昏君當道國即破,卻無人曉天意難爲,值此國破家亡之際,誰可挽百姓於水火”。
老爹略微開懷道:“此書乃我常家祖先從一貧困書生處偶得,一直未加重視,爲父亦未看完,不知竟還有如此奇聞”。
既然前世的諺語與今世對應起來,接下來就是要如何利用這記載與巧合,讓皇帝陛下及滿朝文武相信大旱即將過去,現在最應該的就是做好防澇工作,而不是拿那些無辜孩童作爲犧牲品去做那些另人指的祭祀之事,從而達到某些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哥建議說應該直上朝堂陳述其利弊,竭力阻擋祭祀之事繼續生下去,要有那種“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的勇氣與魄力。二哥說如果這樣就直接帶人將祭祀用的孩童截下,沒了孩童看他們如何祭祀,如何謀害我家大表姐,待降雨之後再行放出。老爹望着坐在旁邊一言不的我,問道:“思兒可有什麼見解?”
其實我也是心急無半絲頭緒,半天后只好爲難道:“女兒年幼,不知其他方法,只知三人成虎事多有,衆口礫金君自寬。”老爹眼光一亮,又陷入沉思之中。
靜默中有人來報說青州城主來了,父親讓鵬哥兒看着書房,任何人不得進入之後,就帶領我們到府門前迎接。
姨丈身着一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服飾,身邊只帶着一個貼身護衛走了進來,見到父親就說這次來無須讓過多的人知曉,父親瞭然,直接將其引入書房,命鵬哥兒將所有想進之人擋住。
書房中,姨丈與老爹端坐桌邊,我們三兄妹則站立兩邊。
坐下後,姨丈直問父親可有收到京城來信?看父親點頭後;就問可有想到什麼解決法子?見父親又點頭之後,面露欣喜道:“哦?可詳細解說嗎”
父親笑笑說,現在只是理出一個頭緒,還要進行推敲,親家來的正好。於是將我們從書上查找的資料拿與姨丈觀看,姨丈看後也是眉頭一開,擡起頭對父親道:“讀萬卷書,不如讀有用書,只是不知這書上記載的可信與否”
父親點點頭道:“此書乃大秦最後一位記錄官所載,因載完之時正遇大秦滅國,所以才流傳民間乃至我家,我年幼之時亦讀過此書,可惜多有遺忘。若非思兒提起,我也未想到此典故。”
“思兒?”看姨丈滿臉疑惑的表情,父親才笑着點了點頭道:“是思兒看過此書,才提出大旱之後,必有大澇之說”。
姨丈更是驚訝起來,然後就是看着我笑出聲道:“吾家有良兒,良兒有佳妻”。
老爹看我滿頭黑線的表情,笑道:“憶兒,你帶思兒去照顧你孃親,順便讓綠衣安排下晚餐事亦。”我與不情不願離開的二哥行了禮,離開書房,向孃親房中行去。
老爹他們三人留在書房中又商量很久,直到傍晚十分才從書房中出來,象是做了很大的決定般,都面露解脫之色的大笑幾聲,豪氣衝雲霄。
然後就看姨丈將一封信交給身邊護衛,命他乘自己的坐騎,將信快馬加鞭星夜送到京中衛府,不可耽誤絲毫,如果事成,回來就加他的薪提他的職,那人領命之後就跨上姨丈的大宛良馬,急向京中方向馳去。
因爲孃親病重,我只好陪孃親在房中用餐,而老爹等人則陪姨丈於花廳中飲酒。從姨丈來探望孃親時的話語中,才得知原來大姨娘也被這消息嚇的不輕,逼着姨丈無論如何要救下新寧表姐,如此纔有了姨丈的山州一行。
陪孃親用完餐,又陪着孃親說了會話,話語裡都是安撫孃親的話語,興許姨丈的到來與老爹放鬆下來的表情讓孃親略微寬懷幾分,在用完藥不久,就沉沉睡去。
回到房中,才感覺到渾身疲累,手心直冒虛汗,於是用秀蔓端上來的水稍微擦拭一番就上牀躺下。但天氣實在悶熱難忍,就起身就着昏暗的燈光繡着未完的絲帕,秀蔓與怡卉兩人守在一邊,勸我說小姐身子也不爽利就早些安歇吧,看她們兩個也是小小年紀就要盡心伺候我,怕累到她們,只好又上牀躺下,儘量和自己說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來催眠自己。
幾日過去,京中再沒有消息傳來,日子就如同回到以前般的平靜,每個人都是壓抑下自己的心緒,做好自己的事情。
老爹又如平日般多半泡在書院中,學子們眼見老爹沒有絲毫異常,告假之風暫時得以緩衝。老爹偶而會去拜訪當地官員,向他們提及城中近來的傳言:“大旱之後,必有大澇”之說,幾位官員一開始只笑笑說,如果現在能澇也算是好事,但隨着城中流言大盛,只好派人將城內溝渠及護城河道進行清理,以安民心。
而孃親則因爲程大夫的一再告戒,加上老爹及我們三兄妹的討好取鬧,才安心養起病來,只在偶爾間會問起情況如何時,也被老爹微笑着安撫下。
八月二十七日,本來定下行祭祀大禮的日子,不光府裡如死水般寂靜,就連山州城裡也無人喧譁,唯有枝頭上的知了肆無忌憚的叫個不停。
九月二日,京中還無消息傳來,只是青州風府派人送來信說,祭祀被阻,暫等天雨。
九月五日,一個悶熱的讓人喘息不過來的日子,所有人都被熱的汗流滿面,連天天也是爬在地上半天不動一下,自顧伸着舌頭喘息。
午後忽然大風肆虐,烏雲密佈,天如同即將塌陷下來般瞬間變黑。許久之後,天空激烈撕扯出一道明亮的光線,然後就是滾滾夏雷接隨而來,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衝出院子,跪地對天乞求。
當一滴雨落下來的時候,全城都爆出喝彩聲,我站在迴廊下看着大滴大滴的雨夾帶着灰塵急降下,在地上打出一朵朵花來,也是淚留滿面。冒雨跑向孃親他們的院子,一路上都是府中丫頭小廝站在雨裡歡呼,孃親也是被綠衣攙扶着站在迴廊下仰天探望,看我被雨水淋的渾身溼透,才心疼的叫綠衣快回屋裡拿毛巾給我擦拭,看着綠衣真切責怪的眼神,還有身後追上來的兩個小丫頭滿臉惶恐的神情,我笑着對孃親說:“娘,女兒心裡高興難忍,今個就讓思兒放肆一回吧”,孃親笑着將溼漉漉的我摟進懷裡,不停的唸叨道:“總算過去了,總算過去了”。
我從孃親懷裡仰起頭,努力墊起腳尖,輕輕爲孃親擦拭眼淚。是的,都過去了,人生路上的甜苦和喜憂,願與你我的家人分擔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