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灌下一口涼茶,嗖嗖的涼氣延體而下,就好象可預見到這事的後果一樣透心涼。
一直以爲新茹表姐雖然小時候跋扈,大了後卻也是冷靜自持,怎麼會做出如此傻的事來,若是癡那就癡到底,若是愛那就將愛藏在心底,何苦用這種法子作踐自己。
當時牀上大哥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一看就是昏睡的完全不知周圍之事,而新茹表姐則是衣帶凌亂,臉紅如晚霞,見到孃親與我入門之後則完全失去血色,只抱着自己瑟瑟發抖。
豆蔻年華芳心暗許,眼見戀慕之人即將被指婚,如何還能清醒,因此破釜沉舟,希望長輩們爲了面子可以爲自己做主。此種情景在電視劇裡的大宅門中見過不知多少次,卻不想還是出現在了眼底。如果不出意外,大哥酒醒後就會被逼娶新茹表姐,但事情能這麼簡單就是燒香了,只怕結果最終只能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且不說大哥那樁可以預期的親事,就是以大哥現在少年得意的情況,又有什麼能比以大哥與其他家族的聯姻來提高政治力量的更好方法呢,而這些都是身爲八皇子派的衛府急需的。
後面的事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自然不能知曉,只是在告別衛府時,通過大家的黑臉覺察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就連素日脣邊總噙着淺淺笑紋的八皇子也面沉如水,心頓如沉入谷底。
回到翰林府,首先遭殃的就是秀蔓地哥哥志滿。以沒有照看好主子被拉下去打了二十棍子。而志滿又如何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也只是見少爺吐酒弄髒了衣裳,因此跑回翰林府取乾淨衣裳。到了衛府後就被看管起來,回來還吃了一頓悶棍。
然後就是酒醒的大哥被罰回屋思過,沒有爹孃的命令不得出房門一步,滿臉愧疚之色地大哥自始至終沒有爲自己分辨一句。
只是在行到房門前時,轉身對着爹孃磕了三個頭。語帶自責道:“兒子愧對爹孃教導,做出如此有辱斯文之事,累爹孃受辱。還請爹孃看在兒子往日一片孝心之上,救救茹表妹,她也只是年少天真不懂事,一切都是兒子的錯。兒子願娶新茹表妹爲妻,成全她的清白。”
從未對大哥說過幾句重話的老爹,當場“砰”一聲將上好的青花茶杯摔地粉碎,怒道:“這事是你一個小小翰林應奉能決定的嗎?你難道不知道今個事情的重大?還敢說出這樣的話?那邊自由你外祖他們處理,這邊你只給我閉嘴回房冷靜幾日。若此事瞞不住的話,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來京城之前,祠堂中你是如何發誓的,難道真要累我滿門才願意?。”
“……”長長的沉默之後就是大哥悲涼起身趔趄地走向門外。門外的我們見大哥臉色蒼白,衣襬全是茶漬,狼狽萬分。遂擔心的上前攙扶。
大哥失魂落魄的伸手擋開我們,獨自朝自己院子方向行去。
我與風無崖對望一眼。風無崖暗捏了我手一下,就拉着直跺腳發急地二哥追隨大哥而去,我只好轉身走進爹孃的房中。屋中老爹坐着不發一言,見我進來則袖子一甩出門朝書房行去。孃親則靠在牀上不發一語,精神恍惚。
蹲身揀着細碎瓷杯。一塊一塊放到手心。孃親回過神來後趕緊拉起我,幫我將手抖了抖後又用手絹細細擦拭。道:“傷了手該如何是好,這些讓丫頭們去收拾,思兒莫害怕。”
看着孃親愁眉不展的模樣只好小聲問道:“娘,新茹表姐不會有事情吧?”
孃親勉強一笑道:“能有什麼事,畢竟也是自家孩子,不過這京城怕是沒法待了,明日就會隨你二舅母出京前往姚州莊子上。”
“那以後還會回京嗎?”
“怕是不成了,除非你大哥的婚事最終不成,纔能有一絲希望。思兒將這事忘記吧,一點影子也別留,全當沒發生過知道嗎?就當沒過這個姐姐。”聽孃親話裡的意思是,衛府已經做好了處理決定,難道八皇子與大表姐也贊成這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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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除了點頭想不出還能怎樣,心裡卻還是不能太平,發生這樣的事,女孩子合該被送走,而大哥也只是思過幾日就成,真是讓人心寒。
這事最終以處死兩個丫頭,新茹表姐出京而結束,沒人再提起這事,對外人只說姚州四姨娘喜歡新茹表姐,將表姐接去長住。
諷刺的是,在親人們一手粉飾完太平之後,正月初八,一個少有地吉日,皇宮發出旨意,書當朝“明月”公主趙恆馨賜婚於翰林侍詔常江流之子翰林應奉文字常相知,令禮部另擇大婚吉日,府邸封賜的是早已爲十公主敕造好地“駙馬府”,同時大哥被提升爲五品翰林修撰。
聖旨一下,不論親疏衆人皆上門恭賀,大哥一時風頭無兩,被頌譽爲本朝史上最年少風流難得一見之人才,與十公主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大哥越發沉默寡言起來,外人不知道只道是少年老成,可勘大任。自家人卻清楚大哥是內疚是自責,爹孃無法只好吩咐人仔細照顧好了,千萬別惹大哥不樂意。
一日又見大哥獨自坐在花園裡望着陽光發呆,如何都不能把眼前這個萎靡不振的少年郎,與去年那個意氣風發,打馬御街前的狀元郎聯繫起來。深嘆一聲上前與大哥並肩坐下,握住大哥的手卻不知要如何開口安慰。半晌大哥低頭對我一笑道:“思兒不必擔憂,大哥沒事。”
真的沒事嗎?若沒事怎會總是發呆,怎會精神一日低迷於一日,若是說出來還會好受一些,象這樣悶下去只怕早晚會出事。
打起精神,對着大哥粲然笑道:“思兒還是喜歡那個立志先立業後成家地大哥,那種風采可以折服任何人,那種光彩如日月般耀目,那纔是思兒地好哥哥呢。”
被我一說,大哥苦笑道:“就是你這個好哥哥,毀了一個人的前程,你哥哥我再也找不回那種灑脫與自在了。”
被大哥無奈地語氣感染,卻不能認同這樣的看法,畢竟大哥從頭到尾也只是一個受害者,遂鼓起勇氣問道:“哥,您喜歡新茹表姐嗎?您想過與她白首偕老嗎?”
大哥目光透向遠方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只當她如你一般,是自家妹子,一個從小受委屈,比你還需要關愛的妹妹罷了。”既然不是愛慕之情就成了,最怕兩人有了真情,那就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您當時喝醉了什麼都不清楚不是嗎?至於新茹表姐她那樣做應該也有想到後果吧,要不也不會甘願離開京城。所以說這事不是大哥您的錯,錯只錯在一份不該有的情,一份不該有的心思。”新茹請原諒我,有情並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用這樣激烈的方法,如今毀滅的不只是你,更有我最敬愛的哥哥,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自私的只希望閤家平安,一切能夠恢復到往日的平靜生活就好。
“生平一次醉,無端一場禍。酒還真是害人……”
“大哥,現在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您要敢於從陰影裡走出來,難道您看不到雙親擔憂的心嗎?金無赤足,人無完人,大哥只要對的起自己良心就足夠了。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重要的以後還要走下去的路,難道您要這樣成婚,這樣去面對您的新婚妻子?這樣豈不是又辜負了一個對您癡心的人?”說到激動處,我已經不知所謂,我只知道如果大哥再這樣頹廢下去,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令將進門的大嫂心生疑惑,若他們夫妻不能和睦,家裡更將永無寧日。
看大哥依然望着太陽發呆不動分毫,我無力地準備放棄,卻見大哥緩緩伸手擋住陽光,悶頭呵呵着笑起來,從悶笑到狂笑,直到笑的全身無力之時纔對我道:“謝謝思兒,大哥好象有點想通了。”看那一笑就知道真的起了作用,於是一把拉住大哥的手興奮的跳起來,對空喊道:“我哥回來了……”身後大哥笑的苦澀,那苦澀裡卻有着一種成長的蛻變,看我開心的厲害,大哥也站起身大喊:“謝謝小妹……”。
府裡因爲大哥的恢復而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府裡壓抑的氣氛改變了二哥飛揚跳脫的性子,閒暇時也會陪伴親人,關心親人。
公主大婚所用事物多不可數,一時間衛常兩府忙得不可開交。在過了小定、大定等一系列禮數後,大婚的日子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