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道士挑着扁擔水桶,口中唸誦咒語,罡步踏的絲毫不亂,看着是朝王小白迎面而來的,可稍微近了些卻猛地一拐,想要從王小白身邊繞過去,一點也沒有要跟王小白真正比劃比劃的意思,王小白的眼睛卻一下就瞪圓了,華陽道士這個罡步,正是前幾天馮浩在四象囚牢陣裡面跟他鬥法的罡步。
王小白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手握令牌朝着華陽道士胸口輕輕一戳,華陽道士腳下一錯,開始逆踏,王小白按照罡步的順序去截華陽,可華陽道士一逆踏,王小白頓時撲了個空,急忙錯步又去攔他,就這麼會的功夫,華陽道士的罡步踏開了,身形搖搖晃晃,扁擔上的兩個木桶隨着罡步轉動,掄起來跟流星錘似的。
行雲流水都不足以形容華陽道士的罡步,明明只是一種罡步,卻讓他踏的千變萬化,加上兩個木桶風火輪一樣的轉動,王小白沒法近身,眼見着華陽道士就要穿過他身邊去打水,王小白急忙搶佔先機,華陽道士罡步一步邁出,身形一轉,又變換了個位置。
王小白急忙跟上,竟然被華陽道士帶了一波節奏,王小白跟着華陽也踏起了一樣的罡步,跟當初他和馮浩交手極爲相似,王小白此時陷入了窘境,如果不跟着華陽踏罡,華陽就能繞過他去打水,跟着他踏起了罡步,也就意味着短時間奈何不了他。
王小白從十五歲開始踏罡步,天天都練,連上街買個菜腳下都比劃,罡步對他來說已經是深到骨子裡了,王小白想起之前跟馮浩的交手,乾脆跟着華陽道士身後踏起了罡步,王小白當然是想抓住華陽道士,但他真心沒有想到罡步還能這麼踏。
王小白罡步踏的絕對稱得上一流,但華陽道士的罡步是超一流,因爲他的罡步不光是順,不光是溜,不光是踏的神氣充沛,瀟灑無雙,更重要的是踏的隨性,踏的逍遙,配合着咒語聲,腳下罡步上一步還是踏的重如山嶽,下一步就如蜻蜓點水了,什麼意思呢,華陽道士踏的罡步不是一個節奏,不是一樣的輕重,每一步踏下都不同,時而凝重,時而輕盈,準確來說就是靈動。
靈動的一塌糊塗,華陽道士別的本事不敢說,但是踏罡可以稱得上是一絕,讓王小白納悶的是,以華陽道士踏罡步的本事,他根本就攔不住,華陽真想要去挑水,此時此刻早就能跑沒影子了,還用得着跟他在這沒完沒了的比劃?
更讓王小白詫異的是,一向習慣了帶節奏的王小白,節奏竟然被華陽道士帶了起來,咒語聲中,華陽道士腳下罡步時而緩慢,時而快速,時而凝重,時而輕盈……當真是呼之在左,焉之在右,王小白感覺自己跟進了個怪圈也似,四周雖然沒有黃符形成的符陣,他卻仍然困在了華陽道士的罡步中了。
兩個人像是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韻律,如同琴瑟合鳴,每一次的擡腳,落腳,都在一個節奏上,王小白甚至都有點身不由己了,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到兩人腳踏的罡步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他甚至有點不想去破壞了。
清晨的樹林中,一個道士挑着扁擔,掛着兩個木桶,腳下踏着罡步,身後跟着個穿黑色帽衫,腳踏板鞋的少年,一前一後,起落相同,原本並不和諧的兩個人,開始腳下很急,可漸漸的越來越慢,動作也越來越輕柔,似乎融爲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並且火氣全無,風輕雲淡,吸引得一些早起的鳥兒圍繞在兩人身邊嘰嘰喳喳……
王小白沉浸在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情不自禁的跟着華陽道士的罡步,心有所悟,罡步原來可以踏的如此隨心所欲,這種感覺持續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鐘,華陽道士不在念誦咒語,而是輕聲道:“步罡踏斗,沉思九天,按星辰鬥宿之方位,九宮八卦之圖,以步罡踏斗之,即可神馳九霄,啓秦上天。可召役神靈,是萬術根源。”
“可是這罡步,不要把它當成是死的,規規矩矩不敢逾越半步,每一步都踏的恰到好處,反而失了神韻,正如天上之星辰,今日是位置,未必是明日的位置,春夏秋冬各不相同,所以罡步也是活的,不能踏死了,罡步種類很多,鬥罡、先天八卦罡、後天八卦罡、太乙真人步罡、飛鬥罡、三奶夫人步罡、玉女過河罡,等等。每一步踏下,都是另一種罡步的起步,切換自如,才能逍遙……”
華陽道士說到這,像是要給王小白做個示範一個,在四象罡踏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轉換,落腳之際,轉換成了八卦罡,也就是說,在四象罡踏到一半落腳之際,自然而然的用這落腳的一步成了起步式,換了個罡步。
轉換的特別自然,自然到王小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順着也跟着踏了出去,不由得心神透徹,罡步可以踏活!王小白此刻有一種頓悟的感覺,一頓悟腳下踏的也就更順了,要是早知道罡步可以這麼踏,當初跟馮浩動手,就不會那麼被動了……
明白了的王小白在跟華陽道士走了幾步之後,忽地向前一步,身軀在是向右一轉,腳下從四象罡轉換到了九靈鬥罡,他一轉換罡步,華陽道士的節奏就被他帶的一動,腳下罡步就不那麼順了,只能是向左一步,換成了太乙真人罡。
如此一來,華陽就沒法帶起節奏了,只能是隨機應變,而王小白懂得了每一次落腳都是起罡這個道理之後,瞬間就轉換了三五個罡步,雖然還沒有達到華陽道士輕重自如的地步,卻也不會在被他帶着走了。
華陽道士不由得暗暗稱奇,他在茅山是專攻罡步的,打七歲進入山門,對符籙之術都不怎麼感興趣,只對步罡踏斗有研究,這一研究就是二三十年,用句通俗點的話說,他的專業就是步罡踏斗,而且很偏科,之所以跟王小白在這兜圈子,是覺得心裡有愧疚,他知道陳德清和馬彪的事,也知道了馮浩的所作所爲,有心想要補償,所以纔會點化王小白。
華陽道士無非是想化解這段恩怨,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雖然他說的不算,但舉動是善意的,不會讓事情更加惡化下去,不得不說,茅山身爲名門正派,門下弟子的立身是很正的,馮浩那樣的只是少數。
華陽道士沒有想到王小白悟性如此之高,他研究了二十多年的罡步心得,被他帶起了節奏,說了幾句話後,王小白竟然快速的領悟了,並且開始活學活用,這也太嚇人了,怪不得陳德清師弟不如他,這份悟性就是天生修道的料子……
震驚於王小白悟性之高的華陽道士,在王小白明白了罡步關鍵後,踏的可就不那麼順了,他除了罡步厲害之外,其它的都很一般,很偏科的這麼一個道士,被王小白破解了四象罡後,一步慢了些,就被衝上來的王小白搶了先機。
所謂的搶了先機,其實就是王小白從他的兩個木桶中間穿了過來,華陽道士換步已經來不及了,被王小白用肩膀一頂,頂的向後退了幾步,又退回到了山門裡面,王小白把華陽道士頂回山門裡面,恭恭敬敬的朝着華陽道士稽首道:“道兄,承讓了!”
華陽道士哈哈一笑,絲毫沒覺得彆扭,也沒覺得不痛快,相當灑脫的一個人,對王小白笑道:“還是王道兄道法高深,比我厲害多了,承讓個什麼?哎,山門過不去,那我就走歪門邪道打水去,嘿嘿,嘿嘿……”
華陽道士挑着水桶轉身就走,王小白卻喊了一嗓子:“道兄!”
“還有什麼事?”華陽道士回頭問道。
“謝謝!”王小白特真誠的說了謝謝兩個字,華陽道士一愣,隨即朝着王小白笑了笑,轉頭就走,走了沒幾步,楊瘋子大步迎了上來,對着華陽道士臉色很不善,還沒等楊瘋子說話,華陽道士開口道:“楊師叔,你也看到了,我不是王道兄的對手,山門過不去了,你要在堵住了我,不讓我去打水,咱們早飯可就沒的吃了……”
楊瘋子暴跳如雷,卻很怕沒飯吃,沒有在攔華陽道士,但還是朝着他叫罵道:“小華陽,你平時吹的厲害,說什麼別的你不行,但是步罡踏斗絕對是天下一絕,現在牛皮破了,真特媽喪氣,你要是我徒弟,老子早就特媽掐死你了,你這個喪氣的玩意,丟人現眼的玩意,給我滾蛋……”
華陽也不惱怒,嘿嘿笑道:“幸虧我不是你徒弟!”挑着水桶一溜小跑!王小白看的清楚,感覺這茅山派還真是稀奇古怪的人多,他惦着腳看,楊瘋子怒罵了幾句,看到他呆頭呆腦的樣子,脾氣朝他來了,罵道:“小子,你給我等着,老子這就找我的徒弟去,下午咱們比比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