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有些蹊蹺,既不是橫死的,也不是冤死的,更不是平靜死的,沒有血腥味,臉色猙獰,身上陰氣沉重,王小白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鬼,輕輕走過去,男鬼卻恍若未見,仍然在窗前晃來晃去,嘴裡發狠的唸叨:“我弄死你們,我弄死你們……”
弄死人你倒是進去啊,站在門外瞎嘟囔算是怎麼回事?王小白好奇的朝窗戶裡面看看了,屋子裡面燈光昏暗,煙氣蒸騰,四個人男人正在打麻將,一個女人花枝招展的坐在對面男人旁邊磕着瓜子,那男人的手還不老實,時常伸到下面摸幾下,女人拋着媚眼,沒羞沒臊的臉都不紅。
老太太不進家,是怕嚇着小孫子,男人不進去是因爲進不去,雖然是晚上,但四個大老爺們打麻將,陽氣還是很重的,王小白不明白的是,男鬼爲什麼如此激動?
“兄弟,該回去了,你已經晚了!”王小白淡淡說着話,攥着黃符靠近了男鬼。
男鬼這時候才發現王小白,扭過頭來有些驚慌,可看到只有王小白和他身後的老鬼,眼珠子轉了轉,問道:“小法師,你師父沒來?”
“抓你用不着我師父來!”王小白回了句。
這句話剛落,男鬼猙獰的撲了上來,尖叫道:“憑你也想抓我?”
要是三年前,王小白真能嚇一跳,估計還得躲一躲,三年後的今天,對付這麼個不咋兇的玩意,王小白真是躲都懶得躲,不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黃符向上一揚,啪!的聲貼在了男鬼腦門上,就是一招的事。
王小白這一招用的神清氣爽,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轉身要走,那男鬼卻忽悠一下跪在了地上,哭喪着臉,看似是哭了,對王小白哀求道:“小法師,小法師,我死的冤枉啊,死的憋屈,還死的窩囊……”
男鬼朝着王小白乾嚎,王小白看了看時間,還早,很納悶男鬼是怎麼死的,耐着性子聽了下去,男鬼表情悽苦,哭着把他怎麼死的說了一遍,男鬼名叫杜江,死的時候三十三歲,是縣裡農機所的一名職工,也不好好上班,跟二流子似的,而且好賭,三十了才娶了個媳婦。
他這媳婦不是個善茬子,據說以前是在歌廳當小姐的,屬於那種玩夠了想找個老實人接盤的這麼個貨,經人介紹跟杜江結婚了,也沒個孩子,杜江結婚之後,還是整天賭錢,自己掙的那點錢還不夠賭的,家裡的大小開銷都是媳婦出。
她媳婦也很懵,老孃跟你結婚,是想過日子的,找個長期養活自己的男人,沒想到是個賭鬼,沒錢不說了,還得倒貼……當然很生氣,兩口子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大鬧,鬧的是不可開交。
這天杜江發了工資,也不願意回家,找人開賭,輸了個精光,還欠了不少錢,欠的還是惹不起的主,人家說了,晚上要是不還錢,就卸他一條胳膊抵債,杜江害怕了,四處找人借錢,找到開傢俱廠的表哥家,看到了他媳婦正在跟表哥大戰……
杜江當然不幹了,衝進了屋子,跟表哥廝打了起來,但他賭了一天一夜,連口東西都沒吃,沒什麼力氣,更氣人的是,他那娶來的媳婦,一點都沒有抓姦在牀的羞愧,竟然還幫着他表哥一起揍他……
打就打了,還打的跟狗一樣,沒有還手之力,這事他佔着理呢,捱打的竟然還是他……生不生氣?鬱不鬱悶?當然生氣,當然鬱悶,杜江氣的一口氣沒上來,氣死了!更可氣的是,他表哥找了關係,加上他的確是氣死的,死因不在捱打上,沒多長時間這件事就瞭解了,他表哥在局子裡待了半個月,屁事沒有的出來了。
聽到這,王小白哭笑不得,氣死的鬼!怪不得屬性這麼特殊,他見鬼見多了,氣死鬼還真是頭一次見,這哥們也是夠倒黴的,賭錢固然不對,還娶了這麼個媳婦,王小白都有點可憐他了。
“小法師,你不知道,我死的挺憋屈的,但也沒想着報復,覺着好歹是夫妻一場,過節了,咋也能給我燒點紙,我是回家來收錢的,沒想到,一張紙錢都沒有了,不光沒有,還跟那個贏了我錢的人搞在了一起,我太生氣了,就想堵在這,等他們散場了給那娘們點教訓,可他們就是不散場……”
杜江說的悽悽慘慘,王小白嘆息了聲道:“你是自己氣死的,並不是被他們打死的,因果沒那麼大,他們陽氣足,你想嚇唬都不可能,何況死了就是死了,這一世的恩怨情仇都跟你沒關係了,至於她們有什麼後果,那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走吧,跟我回去!”
王小白勸了幾句,轉身就走,有黃符在,老太太和杜江情不自禁的跟着王小白走,一路上很是平靜,沒出幺蛾子,王小白也是鬆了口氣,只要把這兩個鬼帶回去,就算過了第三關,就能正式拜師了。
走到縣城郊區,快要出城了的時候,有兩戶人家還在燒紙,王小白也沒在意,繼續往前走,身軀卻輕微被拽了下,忍不住回頭一看,就見杜江又跪在了地上,並沒有跟上他的腳步,王小白皺了下眉頭,右手捏了下令牌,沉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杜江哀求道:“小法師,你法術高強,我是不會逃走的,你看我一個死鬼,在人間也沒什麼親人了,父母都去的早,娶個破鞋媳婦還不給燒紙,很可憐的,好不容易出來這一趟,你讓我撿點別人打發孤魂野鬼的紙錢,再回地府好不好?我以後就沒機會了……”
做人不易,做鬼也不易,有家人惦記的,每年都會收到紙錢,收到貢品,香火,要是沒有親人惦記的,就跟孤魂野鬼一樣了,而且地府跟人間一樣,都是需要用錢的,不同的是,地府收的冥幣。
“小法師,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讓我撿點紙錢回去也好在地府過日子,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轉世投胎呢,我生前是個可憐的人,死了是個可憐的鬼,你可憐可憐我……”
杜江說的很悽慘,說的王小白都有點不忍心了,看了看四周,只剩下一家還在燒紙了,其它的都燒完走了,燒紙一般來說都會劃個圈,圈子裡的是給自己家人的,但是在燒之前,都會撒在外面一些燒着了的紙錢,爲的是打發孤魂野鬼,還得嘟囔別搶我們家的錢,杜江要撿的就是這些紙錢。
此時放出來的五百個鬼基本上都回地府了,孤魂野鬼該撿的也撿了,不會老是停留,怕被巡視的鬼差法師順手給抓了,所以這個時候散落在外面的紙錢是沒有鬼撿的。
王小白看了看時間,十點半,十二點之前足夠趕回去了,不過就是等個三五分鐘的事,放杜江去撿點紙錢好在地府過日子,也算做件好事,點頭道:“我給你五分鐘,你去撿吧,五分鐘一到,就必須跟我回地府了!”
“謝謝小法師,我這就去撿點錢回來,你放心,我一定不跑!”
“去吧!”王小白曬然一笑,跑,往哪跑?你腦袋上還貼着黃符呢,被我牽制着,還能跑到那去?要是沒有把握,也不敢放你去撿紙錢。杜江見王小白答應,高興的蹦跳起來,一溜煙的來到一堆紙灰旁邊,在人家畫的圈子外面撿起不少紙錢踹進了懷裡。
接着又飄到下一堆……由於沒有別的野鬼搶,杜江收穫頗豐,撿了幾堆后王小白就有些麻木了,但他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杜江,這時候杜江飄到了那家快燒完,還沒燒完的一男一女身邊,彎腰低頭的去撿散在圈外的紙錢。
杜江有些貪心了,王小白就這麼個想法,火光有些晃眼,他忍不住扭了扭頭,身後的老太太突然嘆息了聲對他道:“小法師,你太善良了,要注意那個二流子!”
“沒事,他腦袋上貼着黃符呢!”王小白滿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卻還是去看杜江,這一看頓時一愣,就見杜江不知何時趴在了地上,頭頂的黃符已經伸進了人家劃的那個圈子,而那家的男人手裡拿着木棍正在扒拉紙錢,要讓紙錢燒透。
燒過紙的人都知道,燒紙不一定都黃紙,基本上什麼東西都有,金銀紙疊成的元寶,成疊的印刷好的冥幣,老式的黃紙,還有些畫着各種東西的紙,亂七八糟的什麼都燒點,也是因爲現在的殯葬行業推陳出新,各種花樣,整的活人都不知道那一種才管用。
難免有些燒不透的紙錢元寶之類的,這時候就需要人把四周散落的,沒燒透的扒拉回來繼續燒,杜江趴在地上頭頂的黃符混雜在了沒燒透的幾張黃紙裡面,正巧男人扒拉,一扒拉把他頭頂的黃符給扒拉下來了,扒拉到火堆裡燃燒了起來。
王小白暗叫一聲壞了,拔腿就追,可他離那火堆有一百多米遠,在他拔腿追的一刻,杜江猛地朝着黑暗處嗖的飄走,王小白暗暗叫苦,沒想到苦苦哀求的杜江竟然有這份心機,現在追是有點晚了,可晚了也得追啊,不追上杜江,就過不了第三關,過不了第三關,他就沒辦法拜王老道爲師,那這三年的修煉算什麼?一個笑話?
王小白恨的咬牙切齒的,快跑之中,驚動了燒紙的一男一女,驚訝的看着他,王小白剛追過這一男一女,迎面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