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美又遞一杯酒給我,模模糊糊有一個聲音在告誡:這個小妖精不懷好意。本要拒絕,偏偏手和嘴不聽“司令部”的號令,要自作主張,一杯酒有半杯洗了衣服。
半杯酒下肚,量變到質變,眼睛都睜不開了。
“老沙,說說你和柳雪的故事吧?”
我的眼皮重如泰山,頭腦似醉非醉,一提到柳雪,頭腦又出奇的清醒。
“你說柳雪麼……故事很長很長……那個夜晚,新月如鉤,晚風爲我們鳴琴,夏蟲爲我們淺唱……”
“就這麼些?”
“故事很長很長……那個夜晚,新月如鉤,晚風爲我們鳴琴,夏蟲爲我們淺唱……”
“呵呵呵……老沙,小美明白了,你和她只有一個浪漫的夜晚,可是在你的心裡卻是一生一世;有些男女,在一張牀上睡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是形同陌路。柳雪阿姨多麼幸運啊,在一個男人的心裡活一輩子,也不枉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了……你那個小蝶呢?我聽說你爲了一個小姐,不惜和朱書記打架,她又是你的什麼人?”
我心頭又是隱隱一疼。
“我的小蝴蝶?我的小蝴蝶,她,她飛走了,飛走了啊!”
“飛走還會飛回來的。”
“飛回來?小美,你說她、我的小蝴蝶還會飛回來麼?”
“會的,會的……老天爺不會總是那麼殘忍的……給小美講講小蝶的故事吧?”
“你說我和小蝶麼……故事很長很長啊……那一年我八歲,小蝶也八歲,我和她都八歲……她親了我,說長大了就嫁給我,我們拉了勾,還許下了百年不變的承諾……”
“嘻嘻嘻哈哈哈……這不是過家家麼?後來呢?”
“故事很長很長啊……那一年我八歲,小蝶也八歲,我和她都八歲……”
……
“自古美酒如美人,誤人誤事誤江山!”
酒精已經佔領了我的最高領地,只剩下一堆器官在丟醜作怪、胡言亂語。
模模糊糊中,莫小美好像也很動情,把我抱在懷裡,溫柔的拭去我的眼淚。
“老沙,你心裡有這麼多的苦,都倒出來吧。別人不懂,小美懂……”在莫小美的“啓發式教學”誘導下,我
成了“問一答十”的好學生。從柳雪到蘇紫,從小蝶到丁夢,甚至連拉的是左手還是右手,先親臉還是先親嘴都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做了解答。
莫小美好像感同身受,陪着我一起笑,一起哭。
“老沙,你真的好可憐呢……小美若是早生幾年……”
在莫小美的懷抱平靜而又溫暖,我的心卻如同陽春白雪,纖塵不染。之前的心懷鬼胎也都消弭的無影無蹤了,對莫小美的戒心也已經無從談起了。恍恍惚惚中是不是連和王小紅、和林月的這些“絕密文檔”也泄露了出去,我也毫無印象了。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又見到了柳雪,有見到了小蝶,都笑靨如花,倩影清晰而又縹緲。我要大喊:別丟下我,這個世界太大,我好寂寞,好孤單!而聲音卻哽在咽喉裡。
她們的影子越來越遠,越來越縹緲,終於都消失無蹤了!
“柳雪——小蝶——”
聲音終於衝破了喉嚨,我一陣暢快,睜開眼睛,似乎是小蝶,又似乎是柳雪,我掙扎着要起身擁抱,卻是四肢無力。又定睛一看,卻是沈曉梅!
“我、我這是在哪裡?”
沈曉梅面如寒霜,冷冷道:“這裡沒有你的柳雪,也沒有你的小蝶,只有你討厭的老婆,卻是你的家。”
我的頭腦還在發沉,意識還在恍惚。我好像記得是在“浪漫巴黎”喝了酒,怎麼忽然就回到這裡了?
“小美呢?小美……”
“姑父,你醒了?小美在這裡呢!”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莫小美。她端着臉盆進來,滿臉燦爛的花朵,再看沈曉梅,一臉“冰刀霜劍”!
莫小美用毛巾蘸了熱水來給我擦臉,我望望沈曉梅的滿臉寒霜,萬分尷尬道:“還是、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掙扎了幾下,卻沒有力氣折起身來。
“姑父還是好好躺着吧,讓小美來伺候你”莫小美柔聲道。
莫小美說着,已經拿熱毛巾搭在我的臉上,暖暖的,心卻掉進了冰窟裡,拔涼拔涼的——我看到了沈曉梅冷如絕對零度的目光!
果然,沈曉梅冷冷的掃視我倆一眼,冷笑道:“看了,在這個家,我成了多餘的人了啊!”
沈曉梅說完
,扭着屁股出了臥室。
莫小美一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道:“姑父,你可是惹了大禍了!”
心裡發虛的要死,卻裝出滿臉正氣凜然的英雄豪情:“怕什麼,我們倆清清白白!”
莫小美的臉紅了,低頭嬌羞一笑,道:“小美說的不是這個。”
“啊?不、不是……那是……”昨天晚上我醉得胡天黑地,“千杯不醉”的英雄美名都丟到太平洋、爪窪國了,我還能把她怎麼樣?又看看莫小美兩腮羞紅,莫不是昨晚我酒醉後尚有餘勇,糊里糊塗把她給辦了?也不對,所謂“酒後亂性”只是文學原理,不是科學原理,只是不過是意亂情迷中的男女爲自己的過錯推脫責任的一個藉口罷了,是經不起推敲的。我喝醉之後只會亂吐。亂性?非但沒那個力,連那個心也沒有了。
莫小美的臉更紅了,呸了一口,道:“你都想的什麼啊。你昨晚醉得一塌糊塗,‘柳雪’、‘小蝶’的亂叫了一夜,曉梅媽的臉都綠了。你還是趕緊想想怎麼滅火吧!”
“啊?小美你可把我害苦了!”我一激靈,酒意退去了不少。
“呵呵呵,那也是你心懷鬼胎、咎由自取!”莫小美幸災樂禍道。擦了臉,我的酒徹底醒了。我折身起來,沈曉梅推門進來,手裡端着一隻湯碗,交到莫小美手裡,一言不發的瞪我一眼,轉身又氣呼呼的出去了。
“看,曉梅媽多疼你啊,這一碗!‘鱅魚頭醒酒湯’,曉梅媽燉了兩三個小時呢!可是你的心裡還是隻記着你的柳雪、小蝶,你們男人都沒良心!”
莫小美坐在牀邊,拿羹勺餵我。鱅魚的鮮味和中草藥的藥香巧妙的混合,給我以神奇的味覺享受。我心頭一暖,想起沈曉梅的許多好來,鼻子一陣酸楚。
我接過湯碗,狼吞虎嚥的把一碗鱅魚頭湯喝了一個底朝天,眼睛不覺潮溼。
莫小美接過湯碗,嘆了口氣,頗爲傷感道:“姑父,昨晚你嗚哩哇啦的吐了一夜,阿雪,小蝶的叫了一夜,曉梅媽也哭了一夜,還那麼精心照顧你,她是多麼在意你啊。你的柳雪和小蝶也許也很好,可是她們爲你做了什麼?還能爲你做些什麼?‘滿目山河空念遠,勸君憐惜眼前人’!身邊的纔是最好的。酒醒了,就給曉梅媽道個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