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梅見我醒來,俯身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聲音軟軟的道:“對不起,我不該怪你的,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一筆交易,怎麼能動感情呢?可是女人總是這麼貪心,守着男人的身子,還想走到他的心裡去。”
她聲音淡淡的,沒有情感、沒有溫度,卻比她先前的哭泣更具穿透力,直擊我的心臟。
我握住她的手,她順勢倒在我的懷裡。
“抱緊我,我覺得好怕,好冷。”沈曉梅的身子微微發抖。
雖然已經入秋,但九月的天氣並不冷。
感知冷暖的不只是皮膚,人間的冷暖,也不只是溫度。
“我們就是兩條幹渴的魚,爲什麼不能在一起相互吐一個泡泡呢?”我又想起沈曉梅說過的話。
我和她就是陌路相逢的擱淺的兩條魚,只是因爲乾渴才彼此靠近,彼此吐一個泡泡,讓對方得以呼吸。
誰的來路和去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給慘淡的人生一個渺茫的希望,給活着找一個藉口。
我擁她入懷,彼此緊緊環抱,好像周圍真的不那麼淒冷了。
“告訴我,你愛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只是一瞬間。”她附在我的耳邊,聲音軟軟的鑽進我的耳朵裡。
這樣的場景我已經很熟悉了,和蘇紫、丁夢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了,我剛要張口,給她一個如同電腦程序一般正確而扯淡的答案,她卻用手捂住我的嘴,道:“你千萬別再說真話,太殘忍!”
我忽然明白,當女人這樣問你的時候,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你也許會自鳴得意,以爲自己騙了女人,其實不過是女人想要通過你的嘴來自己騙自己罷了。蘇紫是這樣,丁夢也是這樣。
沈曉梅把她的手拿開,我的嘴裡按程序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沈曉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真的嗎?”
我笑了,道:“你不讓我說真話。”
她的目光暗淡了,輕嘆一聲,笑道:“和我在一起千萬別再跟我說真話,女人都是生活在謊言裡的。”
“那麼,你
愛我嗎?”我也扯淡的問了她一句,純粹是沒話找話——她只是和我睡在一起的一個女人而已,如果這就是愛了,那麼愛情豈不是和大白菜一樣廉價,俯首可得了?還用得着“生死相許”嗎?
沈曉梅愣了片刻,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和你在一起,希望你是陪我走到最後的那個男人。”
她的回答足夠誠懇,讓我感動,也讓我悲涼。
能有一個人願意陪你走到生命的盡頭,就是一種幸運,愛與不愛,也許真的不那麼重要了。
我緊緊抱住她,深深的吻下去。我無法給這個吻下一個準確的定義。是愛?是憐惜?是衝動?是感動?似乎都是,似乎又都不是。
“我們要個孩子吧?也許那樣我們就有血肉相連的感覺了。”沈曉梅嘴裡吐着熱氣,聲音柔和而動情。
沈曉梅的話讓我陡然升騰起原始的衝動,熟練地和她一起開始了種族延續的莊嚴儀式。
她在我身下配合着,每一個動作都極盡體貼與溫馨,每一聲喘息都浸滿了蜜意和柔情。
我和她之間也許只有在這樣最“原始的交流”中,纔是真實的、和諧的。
這是一場難得的酣暢淋漓,連平時不大出汗的我也汗出如漿。隨着她一聲長長的舒暢的嘆息,一切歸於平靜,兩具軀體被汗水黏在一起。
我撫摸着她柔滑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說,我真的有一點愛你了。
沈曉梅沉默良久,才淡淡道:“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這句話纔有那麼一點點真實可信的。”
回到臥室,沈曉梅從牀頭櫃裡取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小藥片,含在嘴裡,用開水衝了下去。
“你怎麼了?吃的什麼藥?”我問她。
“後悔藥!”
“後悔藥?”我愕然了,忽然明白了“後悔藥”是一種什麼東西,惱怒道,“你剛纔不還說......”
沈曉梅看了我一眼,一臉漠然道:“我可以騙自己,可是不能騙孩子。”
“那你就讓我們老沙家絕後啊!”我恨恨的說
道,倒在牀上,給她一個脊背,不再理她。
沈曉梅愣愣的站了一會兒,爬上牀,從身後環抱着我,附在我耳邊幽幽地說:“你等我,等我能感受到你的一點溫度。”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些許哀傷。
我賭氣不理她。
又一覺醒來,我看看牀頭的鐘表,已經凌晨四點了。轉臉看看沈曉梅,她還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撫了一下她的臉,滿手都是她的眼淚。
第二天,“小不點”芳駕果然蒞臨沙城。豬頭異常興奮,中午讓我和大頭帶着沈曉梅和蘇萌去豬頭在別墅區裡的新宅拜見新“大嫂”。
“小不點”人如其名,個子小小的,穿着高跟鞋也只到豬頭的肩膀,但卻是那麼協調自然,完全符合“黃金分割”的數學和美學原理,舒心爽目,把小巧玲瓏這個詞闡釋到淋漓盡致。
“小不點”在省電視臺主持時政節目,整天板着一張憲法一般嚴肅的臉,滿嘴都是假大空的正確的廢話,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如今見到本尊,原來的印象卻一掃而空了。
“小不點”淡掃娥眉,幾乎就是素面朝天,比起電視畫面上刻意裝出來的刻板,顯得有點調皮而富有朝氣。圓圓的一張臉,眼睛不大,卻很亮;淡淡的眉毛分的很開,左邊眉頭一顆美人痣,平添了幾分嫵媚;鼻子不高也不挺,嘴巴也離“櫻桃小口”的境界相差甚遠。
“小不點”平凡的五官,拆開來看,一點也不漂亮,甚至接近於醜陋,但組合在一起,卻像發生了化學反應一般,產生了神奇的效果——不是男人眼中那種尋常的美豔,而是一種難以描述的神奇韻味讓人心起波瀾,又那麼熨帖舒爽。
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的薄毛衣,下身穿着一條寬鬆的毛料直筒褲,隨意一點點綴,看似漫不經心,卻能化腐朽爲神奇;尋常的裝束,卻顯示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
單純從長相上看,剛剛三十幾歲“小不點”和已經徐娘半老的林月也有些差距,可是她舉手投足的優雅與從容,高貴而不失親和的氣度卻是林月一輩子也學不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