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陵山位於福陵鎮和高老莊之間,風光旖旎、山明水秀,周邊一帶也是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因此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富足安寧,不見貧困窮苦人家。
那白衣女子站在福陵山主峰前,望着眼前的山洞,略作沉吟,忽而擡起手臂,纖纖玉手展動,猶如蝴蝶起舞,一時空中波光粼粼,四散開去,山洞前頓時風生水起、花木逢春。
“叫什麼名字好呢?”白衣女子右手託着光滑如玉的下巴,做深思狀,想了半晌,驀然擡頭看到山頂上空緩緩流動的雲霧,靈機一動,自言自語道:“寄旅凡塵,客居他鄉,落腳處便是客棧,就叫……雲棧!”
爲洞府取好名字,白衣女子舉步入洞,開始打理自己的住處。
此次奉太陰星君之名下凡,除了歷練紅塵,打磨道心,最重要的任務是和被貶下凡的天蓬元帥履行一段姻緣。
想到天蓬元帥那器宇軒昂、雄姿英發的風采,白衣女子內心就禁不住的一陣小激動。
她和天蓬元帥在天庭有過數面之緣,彼此也算得上情投意合,只是礙於兩個身份地位有差,無法更進一步,只能止步於相思。
據說天蓬元帥爲了思念自己,專門在元帥府養了一隻玉兔,堪稱情癡,偶爾想起來,心裡還是會有些小得意。
這三界之中,能讓天蓬元帥動心的女子可並不多,別處不說,那月宮嫦娥衆多,儀態萬千,不也全都輸給自己這隻玉兔精了,由此可見一斑。
這邊雲棧洞府剛一落成,很快有山神土地前來拜會,隨後消息便大範圍傳開,附近的妖精、山魅也先後來雲棧洞探虛實,有一個狼妖見雲棧洞新洞主貌美,忍不住出言調戲,結果被一根搗藥玉杵砸個七葷八素。
來自廣寒宮的玉兔精,下凡第一件事居然是揍了一頭色狼,自己也覺得頗爲有趣。
大衆見雲棧洞洞主實力高強,均生結拜之心,最後一頭獅子精、一頭犀牛精和一頭麋鹿精如願和玉兔精義結金蘭,四個敘了年歲,獅子精最大,是獅大哥;玉兔精第二,叫一個卯二姐;接下來就是犀牛精和麋鹿精。
初開洞府便得三位強援,玉兔精算是在福陵山地界站穩腳跟,接下來就是盡力擴展家業,靜候那風度翩翩、威武雄壯的天蓬元帥轉世真身到來。
……
多年後,當玉兔精面對從東方而來,前去西天求取真經的唐玄奘時,她一定會記得第一次見到天蓬元帥轉世真身的那個遙遠的午後。
當時她剛和幾位結義兄弟飲宴完畢,攜手離開洞府外出遊玩,不巧看到一頭青面獠牙的大肥豬正在以一敵五惡鬥五匹土狼,結果,那頭肥豬逐一咬死五匹餓狼,完成一個乾淨利落的五殺。
大哥獅子精見那豬精了得,起了結拜之心,帶着他們三個上前問候,不料那豬精完全不理三位義兄弟,徑自走到自己面前,飽含深情道:“玉兔妹妹,是你嗎?”
玉兔精那一刻整個人是懵逼的,她忍着心中的懼怕和排斥,不解地看着那豬精,“我們認識嗎?”
那豬精道:“我天蓬啊,玉兔妹妹不記得了麼?”
這段話恰如那晴空一霹靂,轟得玉兔精是當場慌了神。
“天、天什麼元帥?!這,這啥玩意呦!”
玉兔精心中震駭,面色驚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是這樣的玉兔妹妹,我因投胎時誤投了豬胎,因此才落得這副模樣,好在外貌於我輩修行者而言只是皮囊,可以隨意變幻,所以玉兔妹妹倒也不用爲我老豬擔憂。”天蓬元帥倒想得開。
玉兔精一時心念電轉,腦海中不停迴盪着星君給她的秘密囑咐,天蓬元帥此次下凡,身上有一樁天大的秘密,若她能挖得那個秘密,事先有所準備,證道成仙可期。
念及此處,玉兔精向前一步,沖天蓬盈盈一笑,道:“好久不見,天蓬元帥。”
天蓬元帥一擺手,“天蓬元帥的稱呼已經作古,我如今以身爲姓,取名叫豬剛鬣,你以後叫我豬哥哥吧。”
“嗯,豬哥哥……”
“玉兔妹妹……”
……
廣寒宮玉兔精化身的卯二姐在福陵山雲棧洞待了一年,也就和天蓬元帥的轉世真身豬剛鬣做了一年夫妻。
用了整整一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後,終於是忍無可忍,拋下雲棧洞家業,毅然不辭而別。
這事一度讓豬剛鬣很受傷,以至於旁人問起卯二姐的去向時,他總是忍不住大罵:“什麼卯二姐,就是卵二姐!”
多年後,他與那位命中註定的大師兄會面做自我介紹時,再也沒有提過玉兔妹妹和卯二姐,一句“卵二姐”一筆帶過,既可抒懷,又能將這段孽緣因果徹底掩蓋。
玉兔精重返廣寒宮沒多久,天庭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捲簾大將因在蟠桃宴會上和王母侍女青凰私會被發現,情急之下失手打破一琉璃盞而遭玉帝重罰,被貶下凡。
初聽這個消息時,玉兔精沒覺得怎樣,後來又聽了一些議論,越來也覺得這事不對,有些地方太過巧合,其中最讓她生疑的是捲簾大驚和天蓬元帥被貶下凡的時間和方式太過雷同,冥冥中好像是爲了同一件事。
她在月宮待過許多許多年,對天庭上一些複雜的人際關係還是有些瞭解的,比如自家主人太陰星君,當年正是因爲得了王母娘娘一顆仙丹才最終證道天仙,成功奔月。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自家主人一直是王母娘娘的心腹,而主人這次派她下凡去和那天蓬元帥的轉世豬精成親,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替王母娘娘打探消息。
也就是說,王母娘娘已經察覺到天蓬元帥被貶下凡的蹊蹺之處,因此纔有此安排,等到確認那個消息之後,立即將捲簾大將放到下界。
玉兔精對捲簾大將的身份也是清楚的,當年在月宮做過捲簾人,所使的那把兵器也是來自月宮,這在天庭上界都不是什麼秘密。
玉兔精將整件事聯繫起來,稍作分析便輕易得出結論:“天蓬元帥是玉帝放下去的棋子,捲簾大將是王母娘娘放下的棋子,而自己,則是王母娘娘通過太陰星君放出的棋子。”
想到自己委身那豬精一年有餘,竟是得到這樣一個結果,玉兔精心中便生出一股憤憤不平之氣。
她也知道“天地爲棋盤,衆生皆棋子”的道理,但是在她知道所有前因後果之後,心裡始終無法坦然接受這個事實,是棋子,但也是覺醒的那一顆。
那年那兔那些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她想嘗試着反抗一下,她現在和玉帝、王母、月神一樣,也已知道那個勢必會引發三界震盪的秘密,那場必將席捲三界的大局……那麼,她順勢而爲、早做準備,屆時也去分一小杯羹,又有何不可呢?
在月宮搗藥逾千年的玉兔精心中慢慢開始有了籌劃。
無論如何,她還是要再下界一趟的。
至於現在,唯有等。
……
此時此刻,不只玉兔精在等,整個三界都在等。
西天那位佛祖在等,天庭那位玉帝在等,三十三重天那位道祖在等,三十二重天補天殿的那位娘娘在等,玄界天落山那位沉迷打拳的白衣少年也在等……
那一年,金山寺的小和尚玄奘年滿二十五歲,佛法精深、辯才無礙,於九月初三日聚高僧一千二百位,宣講佛法奧義、諸品妙經,引得當朝皇帝陛下親臨。
那場面真個是:一天瑞氣,萬道祥光。仁風化日,藹藹堂堂。
正當佛法大會轟動京師,玄奘大闡法師升坐誦經時,有兩個和尚,捧着法寶,走上街頭貨賣。
那和尚所捧的寶物分別是一件袈裟和一根錫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