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瞬間化作火海,空間被充斥,不留一處死角。
唯獨風君身側微風縈繞,三丈之內不見火光,彷彿狂風驟浪中的一塊礁石,安穩不動。風君冷哼一聲:“不見棺材不掉淚!”
言罷,邁步上前,徐徐朝楊開走來,漫天火海竟不由分向兩旁,露出一條可容他通行的道路,放眼望去,風君走到哪裡,哪裡的火焰便熄滅。
須臾之間,他便來到了楊開十丈之處。身形上,他差了此刻的楊開幾十倍有餘,但氣勢上,卻是他更勝一籌,彷彿高高在上的那個是他。輕擡手,捻指間,風君空着的右手上出現一面小扇,那扇子不過一尺長短,其上卻是光華流淌,風君舉起小扇,衝楊開所在輕輕一扇。
狂風大作間,一道匹練般的風刃從扇中激射而出,眨眼化作十幾丈,迎面朝楊開斬去。
楊開想躲,但時間上的感知被扭曲,又如何能躲得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風刃已到近前。匆忙間舉臂在前,交叉擋在面門處。
咣地一聲,楊開身形一震,小山丘般的身子往後滑退,雙臂上出現一道巨大傷口,鮮血直流。
借那力量,趁勢轉身,一個龍擺尾掃向風君。龍鱗覆蓋的龍尾彷彿一條長鞭,掃過虛空,那虛空便戰慄崩碎。
風君嗤笑一聲,腳步微擡,只是幾步便躲避開來,輕鬆寫意的很。
楊開一擊不中,已合身撲來,口中龍語聲之聲再起,風君手上小扇高舉,又朝他扇去,這一次出現的不是一道風刃,而是十幾道,上下左右,封死了楊開所有躲避的空間。
擋無可擋,避無可避,楊開卻是直攖其鋒而來,面上一片狠戾猙獰,頗有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毅然決然。
“自不量力!”風君冷笑不迭,左手一直託着的無盡沙漏微微一震,便要故技重施,以歲月神沙之力卻影響楊開思維上的感知。
可就在這時,咣噹一聲響動傳出,光暈跌宕開時,楊開整個人已從原地消失不見。
風君眼簾一縮,下一瞬便感覺到一個巨大的身影遮蔽了自己眼前的光明,擡頭望去,只見楊開低頭俯瞰着他,彷彿在望着一隻螻蟻,嘴巴咀嚼間,張口噗地一聲,吐出一道龍息來。
那龍息切碎了虛空,似無堅不摧,直朝風君頭頂斬下。
風君驚咦一聲,腳步一錯,朝旁躲開,可側旁卻有兇猛力道衝擊過來,似在等着他一樣。
扭頭望去,只見楊開右拳從那邊橫掃而來,拳上力道恐怖絕倫。風君眼角微跳,他修爲雖比楊開高出一些,但自付若真被這樣一拳砸上,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當機立斷,整個人化作一股毫不受力的微風,消散此間。
楊開一拳掃在空處,不免有些懊惱。
大殿一角,風君再度現身,凝視楊開另一隻手上提着的大鐘,冷哼一聲:“山河鍾!”
此時此刻,楊開不但手提着山河鍾,還不斷地屈指輕彈,所以大殿內不斷地響起山河鐘的聲響,一圈圈光暈以山河鍾爲中心,朝四周擴散,洗滌楊開的身軀。
風君在此百年,得歲月大帝遺寶無盡沙漏,以無盡沙漏抽取楊開壽元,影響楊開在時間上的感知,可他有大帝遺寶,楊開就沒有了嗎?
山河鍾也是大帝遺寶,大家手上都有,誰又能怕了誰?大帝遺寶之威,也只有大帝遺寶才能應對。
所以當楊開祭出山河鍾,彈響鐘聲時,自可讓自己的感知恢復如初。但己身與那無盡沙漏的聯繫卻沒有被切斷,歲月神沙流淌之下,楊開的壽元依然在不斷流逝。
大帝遺寶,楊開無法發揮出所有的威能,可同樣地,風君也發揮不出無盡沙漏的所有威能,在這個層面上,兩人都是半吊子。
鐘聲持續響動,那無形的鎮壓之力瀰漫開來,冥冥之中,風君身子沉重,感覺像是有無形的大山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鐘響鎮山河,帝蘊轉乾坤,說的就是山河鍾,它從來都不是一件困敵的寶物,只不過楊開別出心裁,偶爾會用山河鍾這麼對付敵人罷了。
此刻激發山河鐘的威能,楊開一下子擺脫了無盡沙漏對己身的時間干擾,重新恢復了正常。
風君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凝視山河鍾一陣,微微一嘆,開口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殺我魔天道那麼多人,本座也讓你吃了點小虧,不如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如何?”
對付一個精通空間法則之人,沒有無盡沙漏的牽制,風君實在是沒什麼信心,除非楊開與他拼殺到死,不去逃跑,否則楊開若想逃,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這樣的爭鬥風君不想接,這次能進歲月神殿,得這無盡沙漏,他已心滿意足,至於死掉的那些魔天道中人,這世上死的人還少嗎?能爲道主大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他們的榮幸纔對。
“可!”楊開嗡聲迴應,咧嘴獰笑:“留下那無盡沙漏,自廢了修爲,我讓你走。”
風君眯眼,嘿嘿冷笑:“小輩,本座誠心求和,可不是代表本座怕了你,你若再如此冥頑不靈,那本座也只好在此斬了你。”
“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楊開擡起一手,衝他勾了勾。
“沒得商量了?”風君微微眯眼。
楊開大笑:“早就跟你說了,道不同不相爲謀,你還要囉嗦什麼?”
風君深吸一口氣,面露一絲無奈:“你既要逼我,那就做好承受代價的準備吧。”說話間,高高舉起手上的無盡沙漏,帝元狂催,悉數灌入那沙漏之中。
沙漏內,歲月神沙流淌的速度本來不快不慢,楊開與他爭鬥了這麼長時間,那其中的神沙也才流淌一半而已。
換句話說,楊開只被抽走了四百多年的壽元。
但當風君此刻施爲,那神沙流逝的速度竟陡然加快,還剩下一半的沙礫在三五息間竟是流個乾乾淨淨。
楊開忍不住悶哼一聲,一口腥血涌上喉頭,差點噴了出來。雖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但在如此短的時間失去四百多年的壽元,也等於遭受重創,氣血之力陡然下降了好大一截。
這還沒完,當沙漏裡的神沙徹底流向另一端時,風君再一次將無盡沙漏翻轉了過來,一身力量瘋狂地朝沙漏中灌入,獰笑不已:“有此沙漏,你拿什麼跟本座鬥?本座願放你一馬不過是心有慈悲,真當本座拿你沒辦法了?”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壽元迅速流逝,這種滋味絕不好受,而且這種流逝不但是能看到的,還能親身感受到,楊開又豈會坐以待斃,山河鍾持續響動間,身形一晃,從原地遁走,再現身時人已到了風君背後,龍爪破空,朝他抓去。
風君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右手上小扇輕甩幾下,犀利風刃精準朝楊開斬下。
咄咄幾聲,楊開沒閃沒避,巨大龍爪上多出幾道鮮血直流的傷口,狠狠攥下,風君咬牙,似沒想到楊開竟如此狠辣,又頭疼楊開身體之堅韌,他那小扇之威,鋒銳無匹,等閒帝尊境被斬,只怕立刻便要支離破碎,楊開龍化之軀卻是堅固無比,只多了傷口而已,勉強傷到骨頭。
刻不容緩時,風君身化清風,沖天而去。
猝不及防山河鍾當頭罩下,楊開右手一直在彈動山河鍾,又怎會不防備他化風遁走?只要山河鍾能罩住他,楊開就有一百種方法把他弄死在這裡。
但風君又怎會輕易入甕,肉眼可見的清風幾度變換方向,竟是擺脫了山河鐘的鎮壓,在另一邊重現顯露身影。
沙漏中的神沙再次流淌乾淨,楊開再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三十丈的身形驟然縮小了十丈。壽元被抽,氣血變得衰敗,連龍化之術都無法全面維持了。
他的攻勢卻毫不停歇,一副便是死也要啃下敵人一塊血肉的架勢,奔行之時,空間法則涌動,月刃破空斬去。
風君一催沙漏之威,那月刃攻至面前卻詭異停滯,讓他得以從容避開,用一種看瘋子似的眼神望着楊開:“你不要命了嗎?”
楊開撲殺之中咧嘴獰笑:“有本事你將我的壽元抽乾!”
風君眼角跳了跳,沙漏轉動,這一次神沙卻沒有再迅速流淌了,而是如最開始那樣的速度。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了,他得無盡沙漏百年,雖也煉化,但根本無法發揮出此寶的全部威能,強行催動兩次已是極限,自身也付出不小代價,再沒法迅速激發沙漏之威。
楊開正是瞧出了這一點,纔會如此悍不畏死。他如今帝尊三層鏡,壽元最起碼也有幾千年,沙漏中神沙流淌一次是八百多年,兩次便是一千六百多年,算上此前在兩季山中被碾壓的歲月,他還有得活!拿自己的壽元拼對方的手段,也是無奈之舉,若非情非得已,楊開怎會如此做?
如今眼見風君黔驢技窮,忍不住大笑一聲:“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