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塵緩緩搖頭：“明月雖是碎星海諸帝之戰後晉升的大帝，但既是大帝，便是星界的最強戰力，他若不願，你如何能夠殺他？他是主動尋死吧？”頓了一下，“他是不是面臨了什麼必死之局，然後讓你動手殺了他？不不不……以你的性子，恐怕明月開口，你也不會真的對他下手，如此說來，他應該是趁你不備，自隕在你手上，因爲明月死在你手上，所以你得了他的那一份天地認可，所以你身上纔會有他和星界天地的氣息，我說的對嗎？”
四目相對，楊開啞口無言，唯有苦笑連連。
段紅塵被烏鄺拖着來這祖域多年，對星界之事一概未聞，可僅僅只是通過一個既定的結果，便幾乎已經推斷出了事情的真相，可見他的心思是何等縝密。
“不過也不對啊……”段紅塵忽然皺起眉頭，“即便明月自隕在你手上，你又如何得了他的這份天地認可？大帝隕時，這一份天地意志的認可自會消散於天地之間，等待下一位大帝的誕生，再加持其身，難道……明月身死之時這份天地認可無法消散，只能融於你身……如此說來……明月不是死在星界？”
楊開輕吸一口氣：“明月大人隕落之地確實不在星界。”
段紅塵面露了然之色，頷首道：“說說吧，這些年到底都發生什麼事了。”
“魔患！”楊開吐出兩個字。
段紅塵神色一凜：“魔族？”
“正是！”楊開點點頭，“前輩應該還記得當年南沼魔窟，青陽神殿魔念復甦之事吧？”
當年楊開受青陽神殿首席大弟子夏笙所託，陪同一個叫花玉露的婦人前去南沼上古洞府探索，本以爲能尋些好處，卻不想無意間解封了一處魔窟，放出了許多被封印的魔念，由此引發了南域一場不大不小的動盪。
當時同行之人有一位是天河谷龔家前家主龔刖，其被魔念奪舍，楊開等人一路追蹤，最後追至青陽神殿，在那神殿之中，竟也有一處被封印的魔窟，被奪舍的龔刖當時在青陽神殿大鬧了一場。
那個時候，段紅塵剛好也在青陽神殿，置身神遊鏡中，想要解決自身肉身被烏鄺佔據的困境，所以這個事情他是知道的。
是以一聽楊開這麼說，段紅塵便點頭道：“自然記得。”
楊開苦笑道：“那便是個開始了。先是魔窟封印破，魔念復甦奪舍，南域動盪了十幾年才逐漸安穩下來，大家本以爲後患已除，誰知後面還有更大的陰謀。”
“晚輩聽說，如今星界十位大帝之中，最神秘的便莫過於西域影殺殿的夜影大帝了，前輩們甚至就連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現在看來，並非是他足夠神秘，而是他刻意遮掩。夜影大帝殘夜，身負魔族影魔血統，是魔族安插在星界的一枚棋子！”
繞是段紅塵心性沉穩，聽了這話也是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十位大帝之間，不管熟悉不熟悉，交情如何，這麼多年下來了，彼此之間總是打過交道的，他遊戲紅塵之時，也曾去過影殺殿做客，更是近距離接觸過殘夜，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發現殘夜身上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十位大帝之一，竟身負了魔族的血統！
上古之時，魔族曾經入侵過星界，這一點楊開都知曉，段紅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說當時有什麼漏網之魚，又或者有星界女子被搶擄過去遭受凌辱，誕下孩童，倒也說的過去。
殘夜身上的魔族血統，恐怕就要追溯到上一次兩界之爭了。
楊開面上泛起古怪笑容，似嘲弄，似悲慼：“一位大帝做爲內應，魔族那邊又是圖謀已久，找到合適的機會，自然是輕而易舉地打通了兩界壁壘，打開了兩界之間的通道……可恨那時我等對此竟是一無所知，諸位聞訊而來的大帝們先後進去查探情況，結果遭了魔族魔聖們的埋伏，明月大人爲了掩護其他人脫困，陷落魔域之中。”
“後來小子受天樞大人所託，使了一出苦肉計，順利進入魔域，表面上走火入魔，墜入魔道，在星界衆叛親離，實則卻是去打探明月大人的下落，看是否有機會將他帶回來。”楊開頓了一下，接着道：“說起這事，還要感謝烏鄺，若非那噬天戰法爲世人所不容，我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演這出苦肉計。”
“進入魔域，倒也順利的很，晚輩在一個叫宙天大陸的地方找到了被困的明月大人，那個時候大人身負重傷，魔族魔聖們更佈下了十二都天大魔陣，另有血魔魔聖血厲佈下無邊血海將其困住，明月大人於血海之中，在大陣之內苦苦支撐。”說着話，似回想起了當日在宙天大陸初見明月的情景，楊開的聲音不禁有些唏噓。
段紅塵插口道：“老夫知道魔域也是一處大乾坤，你口中的魔聖，應該是不遜於大帝的存在吧？他們有多少魔聖？”
楊開頷首道：“前輩說的沒錯，在魔域之中，魔聖的地位和實力確實與星界這邊的大帝相當，至於數量，足足十二位……”
段紅塵一聽，不禁齜了下牙花子，露出頭疼的神色。很好算的一筆賬，星界本有十位大帝，他被烏鄺拖在祖域，明月當時陷落魔域，殘夜叛變了，這就等於星界那邊只剩下七位大帝主持事宜，反觀魔域，十二魔聖虎視眈眈，再加上叛變過去的殘夜，等於是七對十三，這個數字相差的有些懸殊了，幾乎是兩倍的差距。
最頂尖的戰力有兩倍之差，這一場兩界之戰不用想，星界這邊都艱辛無比。
皺了皺眉，段紅塵狐疑道：“按你所說，明月當時深陷魔域，更身負重創，正是斬殺他的大好時機，魔聖們爲何只困不殺？”
楊開苦笑道：“晚輩本也是有此疑問的，後來得明月大人解釋方纔知曉，魔聖們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有更大的圖謀，他們圖謀的是天地之瓶的容量！”
段紅塵聞言，只是略一沉思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都無需楊開解釋太多，他已經明白魔域那邊當時打算幹什麼了。以當時那種情況來說，他們確實有力量殺掉明月，但是殺了之後呢？頂多便是讓星界這邊減少一位頂尖戰力！明月身死，若無合適的載體，他身上肩負的那一份星界認可便可逸散而出，返回星界。
可若是困而不殺，想辦法將明月煉化，讓魔域天地吞噬明月身上的那一份天地認可的話，那就可以擴張魔域天地之瓶的容量！
不得不說，魔族打了個好算盤，後面的事已經無需楊開再去解釋什麼了，以段紅塵的心思豈能猜不出來？
定是最終大戰爆發，明月死戰之下，自覺逃生無望，便死在了楊開手上，楊開是星界中人，他身份那一份天地認可自然會融於楊開之身，根本不會有別的選擇。
“你做的不錯。”段紅塵不再多問，也沒讓楊開再解釋下去，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當時這種情形，換做任何一位大帝都會有此選擇，倒是牽連你了，好在你如今又出現在老夫面前，看樣子其中雖有兇險，你卻都能轉危爲安。”
明月身上的天地認可轉嫁給楊開，段紅塵幾乎可以想象出當時魔族是怎樣的反應，定是紅了眼珠子去追殺楊開這個香餑餑。
不管過程怎樣，最起碼楊開現在還活着。
“星界應該感謝你，我等這些老傢伙也都該好好謝你。”那一份天地認可若是被魔域所奪，那星界便將不再完整，到時候會引發什麼後果，誰也說不準。
楊開惶恐：“前輩嚴重，只盼不負明月大人所託。”
段紅塵嘆息一聲，忽然翻手取出一壺酒來，又拿出兩個杯子，自己滿上一杯，給楊開倒了一杯，舉杯向天，遙祭老友，一飲而盡。
楊開陪着祭了一杯。
許是忽然得知相處多年的老友隕落了一位，段紅塵的心緒不禁有些起伏，飲了一杯酒後默然了許久，就這麼坐在那裡，沒說話，也沒動彈，整個人的氣息都沉寂了下去。
直到一炷香後，他才忽然深吸一口氣，再擡頭時，面色已恢復如常。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生老病死，在大帝們的眼中早已是過眼雲煙。
“如今星界的局勢如何？看你還有心思來這下位面星域，應該不是太艱辛吧？”段紅塵發問，他與烏鄺另有要事在身，星界如果局面安穩最好不過，如果戰事吃緊的話，他真得考慮是不是要回星界去支援其他大帝了。
“最初幾年比較艱難，畢竟魔族那邊準備充分，而星界卻是被打的猝不及防，但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晚輩當年從魔域返回之時，施法封印了兩界通道，那兩界通道不開，魔域那邊便無援軍可以調動，僅憑殘留在星界這邊的魔族大軍，還翻不出什麼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