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衍因爲墨之力充斥的緣故,幾乎可以說是一片墨黑,然而在這墨黑的世界之中,卻有一抹雪白點綴,無比的顯眼,無比的嬌豔。
米經綸與歐陽烈同時駐足,怔怔地盯着那一方巨大玉碑。
英靈碑!
每一座人族關隘的校場之上,都有這麼一座英靈碑,碑上無字,然則若是神念沉浸其中,便可見得內裡蘊藏了無數人名。
那皆都是在每一座關隘對應的戰區中,與墨族爭鬥戰死的將士姓名。
兩位軍團長的神色肅穆起來。
一旁,吽氐也望着英靈碑開口道:“我墨族入住大衍之後,大衍佈局,建築有諸多改動,唯有這塊玉碑我命人保留了下來,亦控制着墨巢之力,不讓墨之力侵蝕分毫。兩族雖是死敵,交鋒無數年,但人族的勇猛和悍不畏死卻讓我墨族敬佩,有此玉碑,亦可時刻提醒我等,人族的強大和不屈,只可惜,三萬年承平,墨族似乎喪失了與人族爭鋒的勇氣和本能。”
一聲嘆息,道盡戰敗的無奈。
玉碑前,米經綸與歐陽烈兩人神色肅穆,深深一禮。
那玉碑中的無數人名,皆都是早年間在大衍戰區與墨族抗衡戰死的先輩們。
良久起身,兩人又轉向吽氐,躬身一禮,這一下就連一直不懷好意盯着吽氐的歐陽烈也沒有任何排斥之意。
吽氐爲之愕然:“兩位這是何意?”
米經綸正色道:“多謝吽氐先生保留這英靈碑。”
吽氐意外道:“我只是想鞭策麾下墨族罷了,並非爲你人族保留。”
米經綸道:“如此足以。”
戰死者身家性命不保,或許連能記住他們音容的袍澤也都一同戰死了,若是連名字都沒了,那該是何等可悲之事。
英靈碑的存在,留住了他們的名字,最起碼,三萬年後的來者,還能通過這英靈碑,知道他們這麼一批人,在大衍戰區付出過自己的一切。
看過英靈碑,米經綸與歐陽烈似乎失了繼續遊覽大衍的興致,當即便提出告辭,吽氐自不會多留,親自送他們出關。
大衍關前,米經綸道:“吽氐先生儘管放心整頓,米某此番回去之後,即可便會下令讓人族大軍往左方撤離,給大衍墨族騰出前往王城的通道,亦可保證,絕不會在大衍墨族撤離的路上,動任何手腳。”
這番話說的誠懇至極,吽氐覺得應該米經綸會有如此態度,是跟那英靈碑有關係。
目送兩個人族八品的身影消失,吽氐立刻返回大衍,整頓大軍,準備撤離事宜。
而在墨族探子的查看下,人族大軍果然很快便離開了駐地浮陸,往左方遠去,騰出通往王城的道路。
探子沒有立刻回去,而是遠遠綴着人族大軍,米經綸雖在吽氐面前一再保證,但墨族那邊也是不敢完全相信的,有探子遠綴在人族大軍身後,人族稍有異動,他們都可以很快探知,迅速彙報大衍方向。
不過這一路行去,人族大軍並無任何異常,一直在往左方撤離,不斷遠離大衍關。
而大衍墨族在不到兩日的整頓之後,便急急出關,先是直奔王城方向,急行兩日,然而迅速轉道右側,繞過一個大圈。
不敢再直行下去了,大衍東西軍從王城方向進發而來,再直行下去,早晚要碰面,到時候面對有一位人族老祖坐鎮的大軍,墨族可無力抗衡,所以只能轉道繞圈。
如此方能保證自身的安全。
南北軍方面,按照與墨族的約定,一直撤軍至距離大衍十日路程的位置方纔停下,也不做修整,掉頭朝大衍方向開赴。
又十日,終於返回大衍關下。
望着這一座丟失了三萬年之久的人族關隘,將士們百感交集。
三萬年前,大衍被墨族攻克,大衍關中,上至坐鎮老祖,下至普通將士,除了被墨化者,餘者皆戰死,無一例外。
這一直都是人族心中的痛,一般情況下,也無人會提及此事,所以如楊開這樣來墨之戰場年月不久的,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人族有關隘被攻克的先例,此事他還是從一位墨族域主口中聽聞的。
然而今日,大衍終於被收復!
南北軍爲此付出的代價可謂巨大,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敢保證墨族有沒有留下什麼埋伏,人族並沒有大軍進關,而是派遣了一部分人進去查探情況。
很快,消息傳來,關內並無異常,不但關內一切保存完好,校場之上還留了許多七品墨徒。
如此看來,墨族那邊還是很遵守約定的,事實上他們也不敢不遵守,面對南北軍和即將到來的東西軍的雙重威脅,他們如今只祈禱人族守約纔好,哪敢自己破壞約定?
大軍入關!
第一個要做的事便是處理墨巢。
這東西矗立在大衍關中,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墨之力,將整個大衍搞的鬼氣森森,不將墨巢處理掉,大衍關永遠也無法恢復原樣,將士們也無法在大衍內安然生存。
處理的方法當然不是摧毀,否則米經綸也不會特意讓墨族將這墨巢留下來。
墨巢這東西雖是墨族的專屬,可這玩意用來傳遞消息實在是太過靈便了,若是人族能夠加以利用,在未來遠征的時候絕對能發揮巨大作用。
所以對人族來說,這一座域主級墨巢可是寶貝。
幸虧大衍關本身是一件巨型的行宮秘寶,墨巢縱是在此紮根數萬年,也沒有辦法與大衍關融爲一體,若是出現如其他墨巢一樣,紮根在某個乾坤,與整個乾坤融爲一體的情況,那還真就只能摧毀了。
米經綸等人耗費了不小的力氣,纔將整個墨巢從大衍移出,安置在南北軍之前的駐地浮陸上。
至於之後該怎麼做,那就要等與東西軍匯合之後,請示老祖了。
暫時只是派遣了幾支小隊看管那墨巢。
那些被墨族域主們留下的七品墨徒數量不少,足有一百多位,原本他們也不止這麼點人,但在歷年來的大戰中,每一次墨徒都有大量傷亡,如此百多年,死的便只剩下這麼些人了。
數量上沒錯,一個不少,之前米經綸在吽氐帶領下游覽大衍,他也確實如自己所言,暗中清點了一下七品墨徒的數量,如今一個不落全都在這。
吽氐似乎還生怕這些七品墨徒給人族帶來什麼麻煩,所以在臨走之前,將這些七品墨徒的修爲全都封禁了起來。
要不然,他們也不可能安穩地留在校場上,恐怕早在人族進關之前逃之夭夭了。
如何處置這些七品墨徒也是讓人頭疼的事,米經綸暫時讓人看管着他們,一樣等老祖過來再請示。
大軍忙碌至極。
墨巢雖然被八品們移走了,但整個大衍關還是充斥着濃郁墨之力,將士們只能想辦法將關內的墨之力處理掉。
好在這種事大家都輕車熟路,往年每一次與墨族大戰之後,人族將士們都要打掃戰場,其中便包括處理戰場上遺留的墨之力和由墨之力凝聚的墨雲。
這些東西可以給墨族提供極好的爭鬥環境,但對人族來說卻是一種障礙,不將之清除的話,恐怕每一座人族關隘外都會被墨之力籠罩。
爲此,人族專門研究出了一種類似漁網的秘寶,這玩意沒別的用處,便是將墨之力當魚兒網走,然後丟棄到虛空深處。
忙忙碌碌十來天左右,大衍關內的墨之力終於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便在這個時候,有探子來報,大衍東西軍一日後即將抵達大衍。
算算時間,正好是東西軍從王城撤離一月功夫,也是該抵達大衍了。
米經綸與歐陽烈領着衆多八品總鎮,親自出關相迎。
歐陽烈滿心不樂意,這架勢搞的好像東西軍在外辛苦征戰,南北軍在家安居樂業似的,實際上,南北軍這些年過的也極爲辛苦。
然而考慮到老祖在那邊,歐陽烈即便不情願也只能跟着去了。
遠遠地,便見得東西軍的艦隊徐徐掠來,細數了一下艦隊中戰艦的數量,米經綸等人都微微嘆了口氣。
只看這些戰艦的數量,便知東西軍這些年也是損失不小。
待到艦隊靠前,衆人面朝那驅墨艦所在,齊齊躬身行禮:“恭迎老祖!”
沒有迴應。
驅墨艦上,幾道身影掠下,卻是以項山和柳芷萍爲首的諸位東西軍高層。
彼此一番見禮,衆人之間許多都是隻曾耳聞大名,未曾見過面的,此番想見,自是一番客套。
“老祖呢?”閒話過後,米經綸好奇問道。
項山略有些尷尬:“不知道。”
米經綸詫異極了:“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老祖不是應該跟東西軍一起行動的嗎,東西軍沒道理不知道啊。
“米兄稍等片刻,我已喚人過來,或許能問清楚老祖去向。”項山道。
柳芷萍在一旁苦笑道:“事實上,我們也不知老祖何時不見的,都以爲她隨軍前行,直到方纔才知老祖並不在軍中。”
這就挺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