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病死,那也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沈墨昀的臉色極其難看,冷聲說道:“明明年紀一大把,還真以爲自己的身子跟以前一樣。”
蘇玲琅靜靜地聽着沈墨昀的嘮叨,最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沈墨昀,你這是在鬧彆扭嗎?”
“什麼彆扭?我纔沒有,你別胡說!”沈墨昀立即反駁道。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蘇玲琅無奈地笑了笑,明明心裡很是擔心皇上,可卻是死都不肯承認,沈墨昀可真是死鴨子嘴硬。
“那我現在要去看望皇上,你去不去?”蘇玲琅雙手抱胸地問道。
“你不是很討厭他嗎?現在又去做什麼?”
“話雖如此,但他現在身子不適,我既然來了,自然得去探望他,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話就先到宮外等我吧。”蘇玲琅說着轉過了身,往乾清宮的方向走去,還朝後面的沈墨昀揮了揮手,“我先走咯。”
“慢着!”
沈墨昀忽地伸出手抓住了蘇玲琅的手腕,蘇玲琅故作疑惑地轉過頭看着他,“怎麼了嘛?”
沈墨昀輕咳了一聲,俊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既然你要去,那我便陪着你吧。”
蘇玲琅眸中閃過一絲得意,挑了挑眉說道:“你不是不去嗎?這會兒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蘇玲琅點了點頭,表面雖依舊鎮定,但內心已是快要笑暈過去,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沈墨昀這口是心非以及傲嬌的模樣卻絲毫未變,明明很想去探望皇上,可卻是硬要找個藉口,實話實說難道會死麼?
“那好吧,那本小姐就勉強讓你當一次護花使者吧!”
沈墨昀抿了抿脣,“你要記着,我是爲了你的安全才去的,並不是我真心想要去的,明白麼?”
蘇玲琅好笑地拉過沈墨昀的手臂,“好啦,我知道啦!還是趕快走吧!”這脾氣古怪的傢伙,真是拿他沒辦法。
倆人剛走至乾清宮門口,恰巧碰上剛從內殿出來的薛福海,薛福海見是沈墨昀和蘇玲琅二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臉上浮現出一抹欣喜,忙走上前行禮道:“老奴參見睿王爺。”
“薛公公不必多禮。”沈墨昀語氣依舊平淡,而薛福海也似習以爲常,滿臉笑容地站起身來說道:“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皇上可老惦記着您吶。”
沈墨昀薄脣緊抿,似是無意繼續說下去,一旁的蘇玲琅見此情形,忙笑着開口說道:“薛公公,您端着的是什麼啊?”
聞言,薛福海臉上的笑容盡數垮了下去,嘆了口氣說道:“唉,皇上近些日子龍體不適,太醫配置的藥喝了幾帖之後不見好轉,皇上索性就不再喝了,今日太醫重新配置了一帖藥,可任憑老奴說破了嘴,皇上愣是不肯再喝一口,唉,還把老奴趕了出來。”
蘇玲琅和沈墨昀對視了一眼,繼而笑着說道:“薛公公,我和沈墨昀也正好要去探望皇上,要不你把藥給我吧,我們進去勸勸皇上。”
聽見此話,薛福海心下一喜,若是睿王爺進去的話,說不定皇上真的會喝,只是睿王爺不是很討厭皇上的嗎?他真的會進去探望皇上?薛福海擡頭看了一眼臉色有些難看的沈墨昀,似是在求證。
見沈墨昀許久都未曾有絲毫的動作,蘇玲琅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一下沈墨昀的胳膊,還衝他使了個眼色,沈墨昀撇了撇嘴,微微點了點頭。
見狀,薛福海的臉色立即浮現出一抹笑意,將手中的盤子放到蘇玲琅的手中說道:“那,就勞煩蘇姑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薛公公先去忙你的吧,這裡交給我們就行。”蘇玲琅笑着說道。
薛福海點了點頭,朝沈墨昀行了禮之後轉身離去。
“行了,別站着了,趕快進去吧。”蘇玲琅朝那扇緊閉的們努了努嘴,對着沈墨昀說道:“快去敲門,我手端着盤子呢。”
沈墨昀猶豫了一會兒後,終是走上前,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而後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內殿裡似乎傳來了一陣輕咳聲,而後響起一道虛弱帶着沙啞的聲音,“誰呀?”
聽見問話,沈墨昀回頭看了一眼蘇玲琅,蘇玲琅輕嘖了一聲,“說話啊!”
沈墨昀板着臉回過頭去,沉默了良久後,這才低聲說道:“是我。”
內殿裡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沈墨昀和蘇玲琅以爲皇上是否暈過去時,內殿的門卻被打開了,而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瘦削虛弱的身子。
一頭灰白色的發,以往深邃暗黑泛着精明的雙眸也都深深地陷了進去,蒼白的臉色,瘦骨嶙峋的雙手有些顫抖,還有那虛弱的身子,在那件寬大的黃色龍袍裡顯得格外消瘦,他緊緊地扶着門框,好似是在以此支撐着這副單薄的身軀。
“昀、昀兒……”皇帝的眸子裡似泛起一層水光,不可置信而又激動地看着門口的沈墨昀。
沈墨昀和蘇玲琅看見他這幅樣子,也是大吃一驚,纔多久沒見,他就已然老成這般模樣了?那蒼老的面容,那瘦削虛弱的身軀,讓他倆都不敢相信,這竟是以前那個渾身上下散發着王者氣息的男人。
時間與病痛,這兩樣東西一定是這世上最讓人感到恐懼的事情。
更何況,這是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呢?
“昀兒,真、真的是你……”皇帝情緒激動,蒼白的脣邊剛剛彎起一抹笑意,卻立即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代替,他連忙用雙手去捂住嘴巴,虛弱的身子也在鬆手的一瞬間搖搖欲墜。
幾乎是同時,沈墨昀立即伸出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這才讓皇帝站穩了腳,摸着那幾乎是皮包骨的手,沈墨昀的眉毛也不由自主地緊緊蹙起。
“皇上,您沒事兒吧?”這一小插曲,也把在震驚當中的蘇玲琅驚回了神,她連忙端着盤子走了進去,看着皇帝滿臉緊張地問道。
皇帝還在止不住地咳嗽着,蘇玲琅連忙朝沈墨昀說道:“快,快扶皇上回牀上歇息!”
沈墨昀也毫不怠慢,扶着皇帝小心翼翼地躺回牀上,還伸出手幫他順了順背,咳嗽了好一會兒,皇帝這才緩過勁兒來,雙手顫抖地緊緊拉着沈墨昀的手不願鬆開。
“既然知道身子不適,那就好好歇息好好吃藥!你以爲你強忍着處理事務,別人就會誇你嗎?”沈墨昀的聲音裡已然帶了一絲怒火,瞪着皇帝罵道:“對這個皇位虎視眈眈,恨不得你立刻就去死的人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
皇帝搖了搖頭,脣邊似有笑意,聲音極其虛弱地響起,“諸多事務,朕,實是無法脫身。”
“所以呢?你就一直這樣熬下去?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死了,這些事務不也同樣沒人處理?既然如此,那在這之前你爲什麼不先放一放,把身子養好了再說?”
“朕,只是感染了風寒,很快便會好了……”
“你……”沈墨昀氣急,猛地站起身來冷冷道:“冥頑不靈,那就隨你吧!”
說罷,他轉身正欲離去,蘇玲琅連忙放下手中的盤子,拉住沈墨昀的手說道:“你幹什麼去啊?”
“去做什麼?當然是去給他買棺材了!”沈墨昀冷聲說道,站在原地不願回身。
蘇玲琅好氣又好笑,將沈墨昀又拉回了牀前,“好啦,你要關心皇上就不能換種方式麼?非要這麼陰陽怪氣的啊?”
“誰說我在關心他了?”沈墨昀立即瞪了蘇玲琅一眼。
“好好好,是我在關心他總得了吧?”蘇玲琅嘆了口氣,將盤子上的藥碗端了過來,遞給了沈墨昀,“喏,給你。”
沈墨昀蹙了蹙眉,“給我做什麼?”
“當然是讓你喂皇上吃藥啊。”
“爲什麼要我來?不喂!”沈墨昀將碗放回蘇玲琅的手中,沉着臉坐遠了些。
蘇玲琅撇了撇嘴,也知不能把他逼得太緊,只好自己在沈墨昀前面坐了下來,看着皇帝柔聲說道:“皇上,這藥是太醫今天重新配置的,不管有沒有效,您多少吃一些,這樣身子才能好得快一些。”
皇帝搖了搖頭,“這只是一點小風寒罷了,無礙。”
“皇上,您還是吃一點吧,整個安南國還要靠着您來整頓呢。”蘇玲琅繼續勸道。
好說歹說了半天,皇帝依舊是不肯答應吃藥,身後的沈墨昀終於是忍不住了,一把將蘇玲琅手中的碗奪了過去,繼而繞身到蘇玲琅前面,冷冷地看着皇帝開口:“你到底喝不喝!?”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墨昀會忽然跑過來,剛想開口拒絕,卻見沈墨昀強硬地將他從牀上扶了起來,任他靠着他的肩膀,而後又見沈墨昀將碗放在蘇玲琅的手中,他自己則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湯藥吹了吹,放到皇帝的嘴邊,聲音毋庸置疑地響起:“喝!”
“昀兒,朕……”
“給我喝!不喝你就永遠都別想讓我原諒你!”
皇帝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張了張口,將那勺湯藥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