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順頌趕到後院的時候,柴房的火已經被滅得差不多了。聞訊趕來的司徒君璞和司徒俊傑兄弟早已站在哪裡。
“好端端的,怎麼會失火的?”司徒順頌掃視了一圈凌亂的現場,柴房被燒燬了大半,連屋頂都燒通了,到處一片狼藉,一眼望去,並沒有看到紅菱的身影,司徒順頌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爹爹,失火原因有待調查,不過慶幸的是發現得及時,並沒有釀成大禍。”司徒君璞輕聲回到。這柴房雖是個獨立的院落,可卻是毗鄰着庫房的,若是火勢沒能及時得到控制,不慎蔓延開去,那損失可就難以計數了!
司徒順頌的眼眸沉了沉。“可有人傷亡?”
“暫時沒有發現傷亡,小廝和護院已經進去查探了,就是不知柴房裡面的人有沒有事。”司徒君璞意有所指。“爹爹,紅菱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紅菱畢竟是太子妃身邊的人,爹爹不分青紅皁白就私自關押,怕是有些不妥吧!”
司徒順頌望了司徒君璞一眼。“這事兒你別管了,我會處理。”自從司徒君璞得知蘇雲漓的真實身份之後,司徒順頌就不得不對她有所防備。畢竟嚴格算來,蘇雲漓算是她的殺母仇人。
司徒君璞抿了抿脣,略帶譏誚地轉移了話題。“這場火也算是來得時宜。紅菱若是被燒死了,這事兒倒也是不了了之了。”
司徒順頌聽出司徒君璞的譏諷之意,只寒着臉不做聲。他雖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倒是沒有想過要取了紅菱的命。
父女倆相對無言,兩兩沉默了一會兒,柴房那邊有了動靜。
“大小姐,少爺,紅菱找到了。”兩個護院架着蓬頭垢面,昏迷不醒的紅菱出來了。
“死了嗎?”司徒俊傑湊近瞅了一眼又趕緊退開了。
“回少爺,還有氣。”護院探了探紅菱的鼻息。
“爹爹,要請大夫嗎?”司徒君璞譏誚地發問。
司徒順頌氣瞪了司徒君璞一眼,“廢話,趕緊去請府醫過來。”
司徒君璞勾了勾脣。“是,爹爹。”
紅菱並無大礙,不過是吸了些煙氣暈過去而已,府醫掐了掐她的人中,又給她紮了兩針,紅菱便醒了過來。
“紅菱,你醒了。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這柴房走水,都燒成廢墟了,你卻毫髮無損。”司徒君璞笑吟吟地望着紅菱。
紅菱望着一屋子的人,先是有些茫然,隨後回想起柴房起火的那一幕頓時白了臉色,掙扎着滾下竹榻抱住司徒君璞的大腿。“大小姐救命,有人要殺奴婢。”
司徒君璞轉頭望了一眼寒着臉的司徒順頌。“紅菱,你不用害怕,有什麼事情你好好說,老爺和我都會替你做主的。”
紅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沒有發現蘇雲漓的身影這才長長鬆了口氣,戰戰兢兢地開口。“大小姐,柴房走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縱火要燒死奴婢。”
要殺她滅口的人是誰,紅菱心中有數。她不傻,知道自己僥倖逃過一劫,絕非是她福大命大,而是有貴人暗中相助。至於這貴人是誰,紅菱也心中清楚,想來想去便只有司徒君璞一人,她想要活命,便只有求得司徒君璞的庇佑才行了。
司徒君璞揚眉。“紅菱,這話可不能亂說呢!”
“大小姐,奴婢沒有胡說,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紅菱着急地解釋。“大小姐,奴婢是親眼看到有人從窗口扔了火摺子進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大小姐,奴婢不敢撒謊。”紅菱滿臉是淚。“大小姐,柴房重地,嚴禁煙火,我們府上人人皆知。柴房遠離廚房,尋常裡一點火星都不見,哪裡會有意外走水的情況發生。”
“你這麼說倒是有幾分道理。”司徒君璞轉頭望着司徒順頌。“爹爹,這事兒您怎麼看?”
司徒順頌原本就覺得這火來得蹊蹺,聽紅菱這麼一說,他心裡大概有了個猜測,卻不願相信。“你一個下人,犯得有人對付你嗎?”
紅菱轉頭望着司徒順頌,豁出去了。“老爺,別人或許不會,夫人卻會。奴婢前幾天回府報信,夫人卻隱瞞了下來,這其中的原因,老爺不會不清楚。奴婢賤命一條,本是死不足惜,可這樣喊冤枉死,奴婢死不瞑目,懇請老爺做主。”紅菱說着砰砰朝着司徒順頌磕起頭來。
話說到白了,司徒順頌也不能再含糊。“你說的或許都是實話,不過卻也只是你的猜測而已,沒有真憑實據便是誣陷。不管怎樣,你受了驚嚇,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說。失火的事情,我自會調查清楚。”
“都散了吧!太子與太子妃今日在府上留宿,若是有誰敢故意鬧事,驚擾了貴客,我決不輕饒!”司徒順頌這話是說給司徒君璞聽的。
司徒君璞聳聳肩,拍了拍紅菱的手。“放心睡吧,你不會有事的。”
紅菱感激地望着司徒君璞。“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
司徒君璞也不否認,只微微勾脣,讚揚一句。“你是聰明人。”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司徒順頌以爲她會鬧事嗎?錯了,鬧事的是別人,與她沒有任何關係,至於會不會驚擾貴客,這個就不好說了。司徒君璞冷笑不已。
這一夜註定是不平靜的。這廂柴房失火的風波尚未平息,那廂蕭璟泓和司徒昕玥居住的東廂卻出了大事了。
“姐姐!姐姐開門啊!姐姐救命啊!”司徒君璞剛回到汀蘭苑沒多久,驚惶失措的司徒昕玥便拍響了她的房門。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司徒君璞披衣開門。
“殿下他……殿下他……他不行了……”司徒昕玥急得不行,小聲在司徒君璞耳邊說了兩句話,着急地拉着她便要往東廂去。
司徒君璞反手拉住她。“妹妹糊塗,殿下是男人,我怎麼能去?妹妹還是趕緊去請爹爹吧,讓他請了府醫過去看看吧!”
“對,姐姐說得對,我……該去找爹爹……”六神無主的司徒昕玥茫然地點點頭,火燒屁股地朝司徒順頌屋裡奔去。
聽說蕭璟泓出事了,驚甫未定的司徒順頌二話不說便趕往了東廂,看到昏迷的蕭璟泓衣衫不整,紅腫不退的模樣,司徒順頌一身冷汗都下來了。
趕來就診的府醫眉頭緊鎖,面色凝重。“老爺,太子殿下這是藥物所驅,內火阻滯造成的。”
司徒順頌驚愕不已。“太子殿下正是生龍活虎之年,身邊又有太子妃作伴,怎麼會出現的情況?”
府醫面有難色。“老爺,依老朽拙見,怕是太子患有暗疾,欲紓解而不得啊!再加上這藥物猛烈,一時負荷不住,這纔會暈厥的。”
“暗疾?”司徒順頌又是一驚,蕭璟泓年紀輕輕便得了暗病了?“李老可有辦法醫治?”
府醫搖頭,“老朽只能先施針,幫助太子殿下泄去內火。不過除此之外,還需先知曉太子殿下服用的藥物爲何,老朽才能對症下藥。至於暗疾嘛,怕是要另請高明才行了。”他剛剛替蕭璟泓檢查過,他這暗疾來得古怪,一般人怕是無從下手。
“行吧,那就先麻煩你了,藥物一事,我去弄個清楚。”司徒順頌無奈地應了一聲,煩躁地退出了房間。蕭璟泓在他們司徒府中出事,這事兒若是處理不當,那可是隨時會掉腦袋的。
藥物所驅。司徒順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沉吟了好一會兒,這才疾步朝偏廳走去。這事兒到底怎麼回事,怕是隻有司徒昕玥最清楚了!
偏廳之內,司徒君璞真柔聲安慰着抖如篩糠,哭得不能自己的司徒昕玥。“妹妹,別哭了,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司徒順頌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司徒昕玥俯在司徒君璞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場景。
“爹爹,太子他怎麼樣了?”司徒君璞關心地問到,司徒昕玥也擡着紅通通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司徒順頌。
“府醫正在施針。”司徒順頌簡單回了一句,嚴肅地望向司徒昕玥,“玥兒,府醫說太子變成這樣是藥物所致,你老實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太子殿下吃了什麼東西?”
司徒昕玥驚惶地搖頭,有些心虛。“爹爹,我……我不知道……”
司徒君璞驚訝地低呼了一聲。“爹爹,太子殿下這難道是中毒了嗎?”
“倒不是中毒。”司徒順頌頭痛地扶額,不知該怎麼對司徒君璞解釋這個情況。“不是毒藥,應是催情的藥物。”
“催情的……”司徒君璞複述了一句,隨即驚訝地望向司徒昕玥,半是心疼,半是責備。“妹妹糊塗,你怎麼能對太子殿下用藥呢!”
“我……”司徒昕玥語塞,想要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再次捂臉哀哀哭泣。“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確認而已……”
“你想確認什麼?”司徒順頌從她的話中聽出破綻。司徒昕玥卻只是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爹爹,您就別逼妹妹了,這事兒還是我來跟爹爹解釋吧!”司徒君璞替司徒昕玥解圍。
“你知道?”司徒順頌心下狐疑。
司徒君璞點頭,將司徒昕玥出嫁多日卻獨守空閨的事,已經蕭璟泓暗中求醫,疑似患有隱疾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司徒順頌頓時氣怒不已。“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再怎麼想要確認太子的安康,你也不該慫恿玥兒對太子下藥啊!”
司徒君璞被司徒順頌罵得委屈不已。“爹爹這話冤枉,我雖建議妹妹確認太子的隱疾,可卻根本沒有慫恿妹妹用藥。下藥這事兒我根本不知情,妹妹你快跟爹爹說說清楚吧!”
司徒昕玥被司徒君璞搖得頭暈,只好抽抽噎噎地開口。“爹爹誤會姐姐了,下藥一事當真與姐姐無關。”
“別哭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司徒順頌本就心煩,看着司徒昕玥哭哭啼啼的模樣越發暴躁了。見司徒昕玥受驚,司徒順頌又強忍着怒火,壓低了嗓音。“你先告訴我用的是什麼藥,好讓李老對症下藥。”
司徒昕玥強忍着淚眼。“爹爹,女兒不知那是什麼藥。”
“妹妹,這藥是你下的,你怎麼會不知呢!事已至此,你就別藏着掖着了,還是趕緊告訴爹爹,好讓府醫救治太子。你總不想眼睜睜看着殿下出事吧!”司徒君璞不着痕跡地煽風點火。
“姐姐,我當然不希望殿下出事。可是……可是這藥是孃親給我的,說是能相助我抓住殿下的心,我……我這才用的……”司徒昕玥心亂如麻。事情變成這番模樣,司徒昕玥嚇都快嚇死了。
司徒順頌眼眸一緊。“你說什麼?這藥是你孃親給你的?那她沒告訴你這是什麼藥嗎?”
司徒昕玥淚眼盈盈地癟嘴。“爹爹,孃親只對我說這藥能讓殿下對我愛不釋手。”
“藥呢?拿出來!”司徒順頌的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去。
“爹爹,藥不在我這裡。”司徒昕玥據實相告。“那藥是混在孃親送來的安神湯裡的。”
蕭璟泓回到東廂之後,司徒昕玥便按照蘇雲漓的囑咐,請蕭璟泓喝了那安神湯,然後安心等着蕭璟泓對自己上下其手。可誰知道,司徒昕玥等到的不是蕭璟泓的情不自禁,而是他難以遏制的瘙癢。
望着蕭璟泓想要騷撓而不得的撕心裂肺模樣,司徒昕玥簡直被嚇壞了。原來司徒君璞說蕭璟泓患有隱疾是真的。司徒昕玥本想去請大夫,卻被蕭璟泓惡狠狠地制止了。身患暗病本就是奇恥大辱的事,若是被人知道,那他這太子的臉面還往哪兒擱啊!
蕭璟泓幾欲發狂,好幾次都抓着司徒昕玥想要發泄,卻又被那奇癢折磨得虛脫,到最後居然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司徒昕玥這才慌慌張張地跑去司徒君璞求救了。
安神湯。司徒順頌的面色僵了僵,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蘇雲漓隔山差五就會給他端一碗安神湯,每每飲用過後,不管他有沒有心思,他都會情難自禁,和蘇雲漓翻雲覆雨一番……
司徒順頌莫名一陣脊背發寒,該不會……
“爹爹,事關太子安危,既然這藥是夫人給的,不如現在就去找夫人問問清楚吧!”司徒君璞建議到。司徒昕玥也趕緊點頭附和。“爹爹,我們這就去找孃親吧!”
司徒君璞不說,司徒順頌也有這打算,並且他心中另有疑惑。柴房失火,太子暈厥,這兩件事動靜鬧得都不小,可蘇雲漓卻至始至終沒有出現過。
父女三人來到了蘇雲漓的院落,卻被告知蘇雲漓早早就睡下了,且睡得很深,怎麼也叫不醒。
司徒順頌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再去叫!用水潑也給我潑醒來!”
“是,老爺!”雪梅十分爲難地應了一聲,轉身要再去叫,卻被司徒君璞攔住了。
“爹爹,夫人這些天日夜操持,累了也是正常,不如就算了吧!”司徒君璞望向雪梅。“雪梅,你是夫人的貼身丫頭,夫人今兒給太子送的安神湯,你可知曉?”
雪梅的眼神遊移了一下,點了點頭。“回大小姐,奴婢知道。”那安神湯還是她親手熬的呢!
“那安神湯裡有什麼東西,你也知道吧。”司徒君璞追問。
雪梅咬了咬脣,不安地搖頭否認。“奴婢……奴婢不知。”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睜眼說瞎話!”司徒君璞用力一拍桌子。“那安神湯是你親手熬製的,你怎會不知!”
雪梅嚇得一哆嗦。“大小姐,那安神湯是奴婢熬的,可那湯料卻都是夫人給我的,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先前東廂動靜不小,雪梅已經打聽到了蕭璟泓是因爲喝了安神湯才昏倒的。現在見司徒順頌一臉要吃人的模樣,她被司徒君璞這麼當面一質問,雪梅嚇得魂兒都快飛了,生怕他們是來拿人的。
“你不知情無妨。你且將那煮安神湯的湯料取來便可。”司徒君璞並不爲難雪梅。
見只是如此,雪梅趕緊應了一聲,轉身往裡屋跑去,取來了一包湯藥。“大小姐,這就是。”
司徒君璞點點頭。“你先前給太子殿下熬製的安神湯可有剩餘?”
雪梅下意識地望了司徒順頌一眼,遲疑地點了點頭。“還剩一碗。”那是蘇雲漓準們爲司徒順頌留着的,原本是想晚膳過後哄了司徒順頌來喝的,不過因爲蕭璟泓纏着司徒順頌下棋,這才耽擱了。
“一併取來吧!”司徒君璞揮揮手。
“這……”雪梅有些猶豫。安神湯的湯料包是沒有問題的,所以雪梅纔敢二話不說就取了來。可這煮好的安神湯裡卻加了催情的藥物,雪梅卻不敢擅自做主了。
“取過來!太子殿下如今危在旦夕,府醫需要知道太子殿下吃的什麼才能對症下藥。若有差池,你有是個八個腦袋也不夠砍!”司徒君璞把話說嚴重了。
雪梅面色一白,趕緊去端了安神湯過來。
司徒君璞微微一笑。“爹爹,有了這些,李老就能開方子了。”
司徒順頌神色複雜地盯着那碗味道熟悉的安神湯,點了點頭。“行吧,趕緊拿去給李老吧!”
雪梅膽戰心驚地將三人送出了院外,司徒順頌轉頭深深地望了一眼蘇雲漓的臥房。“雪梅,前幾天紅菱回府,見過夫人是不是?”
雪梅心中一緊,生怕司徒順頌繼續追問,只含糊地應了一聲。“是。”
不過司徒順頌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只轉身離開了。其實何必要問呢,有些事,即使不說,司徒順頌也心如明鏡。
府醫李老對着湯料和安神湯比對了一番,很快便從安神湯中分析出了催情藥的成分,給蕭璟泓開了藥。
服藥之後的蕭璟泓,雖然依舊昏睡,卻並無大礙了,司徒順頌這才鬆了口氣。離開東廂的時候,東方已經見白了,司徒順頌單獨將府醫叫到了書房,詢問起了那安神湯的事。
府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那藥物迷情的作用和惑人心智的副作用一五一十說了,並且還告訴司徒順頌這藥是出自回春堂的。
送走府醫之後,司徒順頌靜靜待了很久,這才轉身往汀蘭苑走去。
“爹爹,您來了。”在汀蘭苑的小花廳看到正在親手煮茶的司徒君璞,司徒順頌有些意外。
“你怎麼沒睡?”司徒順頌在司徒君璞對面落座。
“知道爹爹會來,所以等着。”司徒君璞微笑着給司徒順頌斟了一杯茶。
司徒順頌的眼眸沉了沉。“這些都是你在背後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