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陳安沒能明白過來,一個屬於凡間帝王的力量如何能“殺”得了他。
清淨道主幾乎是不死的,哪怕是遭遇了古老者,最多就是被鎮壓,被削弱至沉睡,也絕對不會被殺死。
清淨天這一重境界又被稱之爲永恆,完全不存在死亡這一僅屬於凡人的概念。
想要徹底幹掉清淨天道主,或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帶着他一起走上無量之途。
這也是爲什麼陳安如此忌憚鄒衍的願意。
可在此時,他是真切感受到了徹底入滅的危險,就好像對他出手的並非是隱藏起來的天絕,而是天玄鄒衍。
這個套路也是正確的,找尋到他在常陽世界的化身,循着化身隕滅的氣息鎖定本體,然後再帶着本體一起化身無量,以對方爲主導的無量。
可他除了那個同樣在秦王宮深處的鄒衍印記,明明沒感到任何鄒衍存在的氣息。
秦王宮深處噴薄出的力量依舊對他的本體進行着消磨,攜帶着始皇一掃六合,氣吞天下的魄力和殺意。
當然,這些都只是表象,真正本質的概念是無量之途的召喚。
秦王宮中積蓄的這種力量,就像是一個觸發特定機關的標誌,天元引誘他而來,天缺將他鎖定,而天絕則徹底開啓這個機關。
非常簡單的誘敵深入計謀,可他偏偏就上當了。
可笑的是,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天元、天缺、天絕的存在因由,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什麼本該和他共赴無量之途的天玄消失了,卻冒出來這麼幾個貨。
但此刻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機,知道這一擊若抗不過去,他必死無疑,在無量之途的爭奪上,直接就輸了。
所以他不打算再去等待什麼,直接奮起力量,向着那一擊正面硬捍而去。
似有無形聲浪炸開,這能讓一位清淨天道主隕落,毀滅半個大宇宙的力量被生生攔截了下來。
秦王宮中積蓄的力量,看似只是凡人的力量,但若將這個時代的概念昇華到整個大宇宙,那麼這所謂凡人的力量便可理解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王道之力。
常陽世界有着束縛清淨天道主的能力,在此世界的王道之力,有多恐怖幾乎可以想象。
但它依然被攔了下來。
陳安靠的並不是他自己的力量,實際上在將戰場選擇在常陽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他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抵擋下這王道一擊。
對方應該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設計如此局面。
不過對方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在天玄鄒衍徹底退出整個破碎洪荒時,陳安對常陽世界的煉化已經開始了。
正如他之前所想一般,別人煉化不了常陽世界,是因爲常陽世界存在的因果太過複雜。
但當一些類似天機王詡立場的人,一起支持陳安和鄒衍共赴無量之途時,這種情況自然而然就產生了變化。
屬於他們的印記在破碎洪荒中不再作亂,將這裡完全讓給了陳安和鄒衍,作爲兩人爭奪無量之途的戰場。
也就是說,在某一時刻,這裡已經變成了只有陳安和鄒衍兩個人的世界,而當鄒衍再從這個世界中退出,根本沒有人可以阻止陳安對這個世界的煉化。
到了這個時候,陳安煉化常陽世界幾乎已經沒了阻礙,靠着整個常陽世界的力量,他幾乎擁有一切破局的可能。
原本陳安是想攢下這個底牌,等到那十萬穿越者幫他將整個破碎洪荒煉化後,再融合兩者駕臨諸天萬界與天玄一爭道途,給對方一個莫大的驚喜。
可值此危機時刻,若不將這底牌打出,幾乎就沒有以後了,還有什麼驚喜可言。
當一切塵埃落定,陳安險之又險的擋下了這一擊,再次凝聚身形,出現在了秦王宮中。
這裡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波及,陰面、遊蕩的鬼物依舊。
但這裡又好像是有些不同了,秦橫掃六合的氣運在這一刻全部耗盡,那是凡人不可見不可知的東西,陳安作爲道主卻能清晰的認知到。
想起後世歷史課本上,秦二世而亡,原來竟是這麼個因由。
腦海中有些無厘頭閃過這個念頭,陳安不禁看向前方,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緩緩化作灰塵散去。
那身影雖然模糊,但陳安就是知道這是天絕,傾力一擊之後,他也隨之消逝了,那種力量陳安扛不住,他自然也同樣駕馭不住。
不過陳安環目四顧,卻是沒有看到天元和天缺的身影。
“跑了?”
陳安念頭一動,直接從秦王宮的陰面躍出。
來到陽面後,他所面對的依舊是一個空蕩蕩的皇宮,沒有那千古一帝,甚至連宮人侍衛都不多。
行走其間,陳安也不怕被人發覺,儘管只有輪迴三級,但只要他願意,幾乎沒人能夠看得到他。
耳畔隱隱傳來宮人的竊竊私語聲,讓他大致明白了皇宮中的情況,同時也尋到了天元等人的蹤跡。
“東巡?嗯,似乎歷史上是有這麼一段,所爲者不過是求仙問藥,想要長生不老。”
對於這個歷史事件陳安並不感興趣,他所思者是伴隨着這件事情發生的另外一件事情——徐福出海尋仙。
如果他剛纔沒認錯,徐福就是天元,天元就是徐福,這是還要跑啊。
陳安想不通他們還有什麼後手,在當前時代秦已經是鍾整個世界的氣運於一身,盡起其氣運化爲殺伐一擊可以說是唯一能給陳安造成傷害的辦法了。
可就算是好奇,他也不打算繼續深究,此時他已經當這兩個突兀冒出了傢伙是生死大敵,徹底平息了身爲清淨天道主的自負。
於是根本沒有什麼好猶疑的,他腳步一轉,就向着東海的方向追了上去。
廣闊的海面上,一艘龐大的福船乘風破浪,直向東方而去。
看到它,陳安一時不禁想到當初追蹤陸雯東出大海時的場景,心中不禁有着一絲明悟,一切由此而始,一切也將由此而終。
他有着預感,一切的答案都在面前的船上。
急切間,他沒再去憶往昔崢嶸歲月,而是一步邁出直接走到了船上。
一個五米多高的機甲攔在了他的面前,那是公輸盤,他竟然也逃了出來,輪迴六級的力量在這裡還是很恐怖的。
但陳安煉化了整個常陽世界,這一點無須再做隱瞞,念動間整個世界的束縛壓制從這艘船上退開。
公輸盤身上的能量度不斷的提升,眨眼功夫就超越了其身上的機甲,達到了大羅天尊的層次,並且達到了大羅巔峰,甚至由於力量的突兀提升,差點直接將身上的機甲撐爆。
相比於他,陳安的提升更爲明顯,那是屬於道主掌控一切的力量。
面對道主,哪怕是大羅巔峰也不過是個頭稍大一些的螻蟻,陳安輕輕一揮手,公輸盤和之前的天絕一樣,整個人連帶着身上殘破的機甲直接化作飛灰,就好像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待得公輸盤徹底消失,陳安的目光不由落在另外一道突兀出現的大羅巔峰氣息上,那是徐福,也是天元。
他三縷青須面如冠玉,看起來頗有幾分有道之人的模樣,而事實上他的確可以算是得道高人,畢竟那大羅巔峰的修爲做不得假。
只是在陳安面前,他依然不夠看,原本陳安就要在揮手間讓他去步天絕、天缺的後塵,可陡然間卻被另外一股突兀出現的氣息所吸引。
他緩緩放下手,向徐福身後的一個白衣公子看去。
那是鄒衍在戰國末年的印記,也是陳安一直尋找的東西,可當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後,陳安不禁面色一變。
清淨天,古老者。
那是屬於清淨天道主的氣息,這竟不是鄒衍的印記,而是天玄鄒衍的本尊。
不對,儘管道主的氣息不假,可陳安心中還是有着萬千疑惑,對方既然是鄒衍本尊,見了自己爲什麼要跑,即便不用秦王宮中的蓄勢一擊,自己也未必是祂的對手,何必做這多此一舉的事情。
沒有給他太多的思慮機會,那白衣公子直接轉過身來,揭曉了一切謎題的答案。
陳安看着對方的正面,滿臉愕然:“你,你不是天玄,你,你是……皓月!”
在認出對方皓月身份的一瞬間,陳安豁然明白了一切,無數記憶迴歸了他本身,讓他終於記起了所有的事情。
周圍福船、天元、三千童男女如幻象一般褪去,所在之地,只有他和皓月。
原來根本沒有天玄、沒有五方術士、甚或沒有陳安,而他就是鄒衍。
他是皓月所培養的另外一個自己。
最真實的事件是,鄒衍與皓月共赴無量之途。
眼下就是他與皓月無量之途的爭鋒,皓月一式無量化劫,直接讓他沉浸入無量量劫中。
自以爲開創了瓊華聖域,自以爲結交了五方術士,自以爲化身末劫以求無量,自以爲培養了陳安這個世俗化身想要和其共赴無量之途。
所以在這個奇妙的“夢境”中陳安修煉的如此之快;所以在這個奇妙的“夢境”中陳安有如此多的幫手;所以在這個奇妙的“夢境”中陳安無往不利……
這是鄒衍在破局,在和皓月博弈,直到那兇險的秦王宮一擊。
皓月微微一笑,讚道:“倒是不錯,能從無量量劫中脫身。”
鄒衍明悟前因亦是一笑道:“不止如此,還另有領悟,你也受我一記無中生有,無量道途就在眼前。”
隨着他話音一落,無限星河橫空直往皓月沖刷而去。
本是存在於他想象中的破碎洪荒竟直接歸於現實,十萬穿越者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千萬億萬的星火將整片星河點亮,星河自出現後就不斷膨脹,幾乎在瞬間就變得無邊無際,破碎洪荒的宇宙雛形在這一刻竟變成了真正的宇宙,並將鄒衍和皓月的身影同時覆蓋了進去。
宇宙現,無量出。
自此大宇宙中再也沒有陳安、鄒衍和皓月的傳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