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真和那雪芝怔怔地看着遠處巨虎的咆哮掙扎,怔怔地看着它碩大的虎頭掉落,看着它山嶽般大小的身軀轟然倒塌。
死了?
堂堂真身大妖,天賦異稟的鬼梧妖王竟然這麼死了?
僅僅只是被血月一照而已啊,兩人彼此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看到那掩飾不住的驚駭。
“轟”,鬼梧殘軀倒下的聲音震的整個萬勝山都是一顫,淒厲的鬼哭之音橫掃仙妖戰線,向仙妖兩族通告着一代妖王的隕落。
玄月真和那雪芝下意識地又看了看遠處那依舊龐大的鬼梧殘屍,妖王遺蛻渾身是寶,煉丹煉器都可得品,但兩人現在是一點貪慾都沒有,滿腦子除了驚駭是恐懼,見到此情此景渾身一個激靈,半點沒有要回頭查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想法,而是雙雙架起遁光再次向仙門“山城”方向飛逝而去。
……
碧翠山,與萬勝山主峰瑤瑤相望,是妖族進攻的橋頭堡。
妖王白風眼嗜血瘋狂,面卻一片平靜溫潤,鬼哭之聲傳來時,他愕然回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是鬼梧?怎麼可能?”
他雖然素來與這個兄弟不睦,但到底是血親兄弟,可現在這個一母同胞的雙生兄弟竟然隕落了。
是誰幹的?
一絲仇恨之意剛剛在他臉出現便凝固住了,因爲他擡頭的角度正好看到了天際之正在緩緩消散的那枚血色月牙。來自血脈的傳承記憶,玉磯道人兒時的懵懂回憶要清晰的多。
血月弧光,大將軍王。
那是一個在妖族之被列爲禁忌的名字。
如果說人皇只是讓百族俯首,那大將軍王便是一個能夠讓萬族號哭的名字。他以鐵血手腕橫壓萬族,殺盡各種不服,神放異世,魔壓淵海,鬼鎮九幽,妖逐荒原,諸天寰宇莫有能抗者。
所依所憑的便是一柄血月彎刀,血月弧光斬一出,一刀之威甚至能蕩盡淵海,徹底滅絕魔之一族。
白風實在不敢想象,剛剛天空那輪血月是否代表着大將軍王的重生,若是,那妖族將要面臨怎樣的絕境。
一隻羽翼小妖,輕巧地落在白風身後,躬身行禮道:“啓稟白風殿下,盟主有令,我部聖族即刻從碧翠山一線撤下,回返族地,再做從長計議。”
白風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再次擡頭看了眼那天空幾乎淡不可見的血月虛影,眼已經沒了絲毫仇恨,只剩恐懼絕望綿綿無盡。
……
在外界因爲血月出現而沸反盈天的時候,陳安卻似乎來到了一個妙的環境之。這裡什麼都沒有,周圍混混沌沌,唯一的色彩,唯一的存在便是一個身着血紅長袍的人。
他面目普通,無甚出,唯有一雙同樣血紅色的眸子,綻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竟是那陰魂不散的鬼影?
陳安認出了這道鬼影來歷的同時,也立刻發現了其與之前兩次的不同,他似乎變的更靈動了一些。
是的,這血紅鬼影沒有如前次一般的木然,雙目之神光湛湛,他直直地盯着陳安,竟然率先開口道:“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應該我問的吧,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自陳安心升起,這鬼影陰魂不散的纏着他,現在竟然反過來問自己是誰。
他並非無知無覺,前幾次在絕境之無端破局讓他早懷疑身應該是有什麼不協之處,後來見到了這血紅鬼影,則讓他更加篤定了三分。來到這大乾天下,妖魔鬼神都不再是傳說故事,大能佈局的橋段,雖不說人人盡知,但修煉到一定階段也是心照不宣。因此陳安對這屢次助自己化險爲夷的血紅鬼影不是沒有幾分猜想,認爲自己成了某個死而不僵的大能留在人世間的暗手。
但對此他倒是從來沒有怕過,也沒有想着像原縣茶館那些說書先生講述的話本小說的主角一樣去積極應對什麼的。他本是劫餘之人,能多活一刻也是天垂憐。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武道天才天命唯一,必定登臨九天什麼的。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不借助大能的手段,永遠都只能在泥潭裡打滾,別說登臨武道至高去看一看不一樣的風景了,算是身的血海深仇也無法得報。
所以對於他來說很多事情明知道是飲鴆止渴也不得不爲。
而現在他卻能借着大能佈局的力量不止大仇得報,還武道通神登臨了整個大周天下武道的最巔峰,算來到這個異域之地,還有小光的陪伴,這一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有時候死並不可怕,苟延殘喘的活着才悲催。
不過他也不會這麼輕易放棄,螻蟻尚且偷生,能活誰願意去死,即便是大能,即便是於他有大恩給了他力量讓他報仇的人,他也不會束手擒,他陳安生時活的快意恩仇,死時也要死得肆意璀璨。
所以,他對這一刻的到來早有心裡準備,否則也不會如此的不顧身體暗傷在百鍊神兵譜強攻猛進銳意進取,爲的是在最後的時光裡再綻放一把,拼他個轟轟烈烈,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快的他沒有一點準備。
其他也算了,百死餘生之後,他對生死早已看淡,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不能找到小光將他撫養長大。
雖帶着這些遺憾,但再見血紅鬼影時,他的心卻還是坦然的,因爲他根本沒想過能贏。不是他妄自菲薄,沒有進取之心,實在是差距太大了。
何爲大能?
博古通今,無處不在是爲大能。
你連人家存在形式都不能理解,還談什麼打敗對方,從對方碗裡搶食,簡直是搞笑。那些主角逆天殺神的故事只是人們爲了在這艱難的世道生存,編篡出來互相鼓勵聊以*話本傳說,古往今來可曾有一例。所以陳安打一開始只求拼個快意不求其他。這也是他爲什麼墜入這裡之後沒有半分驚駭,只是很平靜的與那血紅鬼影對峙的原因。
但在下一刻,陳安發現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對方一句話把他給問懵了。
什麼叫你是誰?這句話不應該是自己來問,然後這血影把自己的佈置炫耀一遍,讓自己死也死個明白嗎?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在陳安不明所以的時候,血影又補充道:“你到底是月長離還是羽赤邪?”
這兩貨又什麼鬼?陳安確定自己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絕對不是大乾天下聞名的強者,同樣也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這老鬼不會是找錯人了吧,突然一個滑稽的念頭在腦海生成,陳安剛剛努力營造的慘烈氛圍以及凝聚的搏命氣勢被攪合的一乾二淨,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個疑似大能喋喋不休的追問。
“也罷,這些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血影出的好說話,見陳安閉口不答滿懷戒備的樣子也不以爲意,只是轉而鄭重地叮囑道:“無論你是誰都好,與我也沒有半點關係,你只要記住,去東萊,拔血刀,救萬民。”
“你到底是誰?我爲什麼要按你說的去做?”陳安還忍不住開口了,人生在世本是要求個明白,現在的情況與他原本預料天差地遠,當然要趁這老鬼可以交流時,問個清楚。
“因爲你只有按我說的去做,才能拿回你當年放在我這裡的東西。”
血影語調生澀冰冷,但語氣還算溫和,耐心的解釋道。
“什麼東西?”陳安緊接着追問,看到血影並不如自己想象那樣,陳安稍稍放開了些,儘量想要多瞭解一些東西。
“當年是你在佈局,我怎能盡知。”
我在佈局?越說陳安越是一頭霧水,下意識地問道:“那你還知道些什麼?”
這問答的片刻功夫,血影的身形似乎更凝質了一些,雙目也靈動了許多,他眼眸向看了看,轉而又盯着陳安道:“我只是一縷思感,也不清楚自己還知道些什麼。只能你來提問,我來回答。”
聽到血影如此說,陳安先是一怔,本能的警惕之心流轉一圈,卻又覺得對方完全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於是心便是大喜,對面這傢伙算不是佈局大能,但應該也是一個很古老的存在,甚至是自己猜想的那人。即便對方也是大能佈局的一環,自己多瞭解點也沒有壞事,甚或能從其話語的蛛絲馬跡找出一絲真實。
只是他從未想過會這麼突然的面對這疑似大能的存在,也沒想過這疑似大能還願意回答他的問題,所以自然也沒有準備好想問什麼。事發突然,他只能稍稍整理一下思緒,先確認般地問道:“你是大將軍王嗎?”
血色身影,血刀,能讓人恐懼的血色眼瞳……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指向那個傳說的神話人物。
那個古jì yuán末期,最璀璨耀眼的存在,直接導致了古jì yuán終結的始作俑者。他結束了神魔jì yuán,也殺的人族凋零,功過是非被人臧否萬古,無數關於他的事蹟,至今還在央界傳頌。陳安算窩在平澤溝那個窮鄉僻壤,對由他的事蹟所編成的神話故事也是耳熟能詳。
眼下這個疑似的存在,雖然讓陳安戒備萬分,但心還是懷着隱隱的激動和某種期待。
只是這種期待卻被血影很乾脆的否定掉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