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大氏族緊鑼密鼓地準備舉辦氏族大會時,在神裔族地,也迎來了崇日一行。
說起來,崇日在陳安離開後,又安排了道門的諸多事宜,所以比陳安晚出發了幾天。
對於神裔的情況,他當年離開族地就有了解,後來笙籮到他身邊,更是將神裔近些年的情況全然告知,不然他對待仙山之事也不會如此的急功近利。
現在所有事情都已經解決,他所思所想自然就落到了發展族落上面。
三目神族或者說整個神裔部落現如今情況都不是很好,就算沒有惡劣的生存環境困擾,也別想迅速恢復舊觀,其中人口的制約是一方面因素,距離十二連城太近,受到人族的威脅是另一方面因素。
以前神裔可以和人族維持一個表面的和平是因爲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血妖,但隨着血月刀的拔出,血妖的危險將日趨減少。兩族之間的矛盾自然也隨之增加,可能在前期人族忙着統一內部,還顧不上神裔這邊,但日後呢,當人族成爲一個統一的大帝國之後呢。
所以在崇日的想法中除了投靠血月刀主外,還有一個思路,那就是給神裔尋找一片適宜生存的樂土,一個遠離人族,或者是可以達到矛盾緩衝的自留地。
如此還有什麼地方比得上血刀世界呢?
這裡的人類全然沒有攻擊性,只有一個道門可能是個威脅,但也在妖魔作亂中半殘了。
且他還是這裡的道門之主,雖然因爲抗擊妖魔的事情,威望大減,但也不是不可以通過其他事情重新經營,到時候將這裡變成神裔的自留地並不是太難操作的事情。
因此,在匯合笙籮後,他並沒有歸心似箭的立刻返回氏族,而是忍住思念,留了下來,重新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中,編了一段故事,將自己僞裝成救世主式的人物。
妖魔之亂結束的有些莫名其妙,對於仙山之戰,韓月山等人更是摸不着頭腦,而最後崇日以勝利者的身份從仙山之上走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崇日的這套說辭很是獲得了一些人的認可,尤其是之前紫霄劍宗的人,他們迫切的需要píng fǎn,且他們對崇日本就很信服。
於是自發地成爲了崇日鼓吹的助手,而同時他們的作爲也讓崇日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開始有意識地進行一些引導,決定行仙神合流之事。
神裔的力量太弱小了,就算一直跪舔得到了血月刀主的認可,能夠在東荒大地生活下去,也會因爲十二連城人族的發展漸漸邊緣化,但若是與這方世界的道門融爲一體呢。
本來仙道與十二連城的人族勢力就不是一個系統,在未來的發展中必然有之衝突,神裔一方只要合理利用這個衝突,未必不能在未來佔據東荒的一席之地。
因此他這幾日留在血刀世界就是在忙這個事情。
簡單的在那裡佈下了一些後手,還要匆匆趕回來,看看部族這邊的情況,畢竟他離開的太久了,僅聽笙籮描述未必有這麼全面,還是需要親自看一看才能決定日後行止。
當他帶着笙籮返回族地時,半路之上卻是碰到了前來查看情況的三目族大巫祝同時也是笙籮的母親洛河。
兩人原本就是舊識,此次相見自然是一番歡喜。
崇日將事情的大概給洛河一說,洛河大喜過望,連元晉的死都沒顧得上,當下就想要把這個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告知族中,與所有族人分享了這份喜悅。
於是帶着崇日笙籮二人一路返回,並且回來之前就用特殊方法將這個消息向族中預先做了通報。
所以當崇日回到久未的族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人山人海,所有人倒履相迎的場面。
這個場面讓崇日很是激動,但心裡卻還有一絲淒涼之感流轉。
因爲這個所謂的人山人海,也就是幾千人,甚至都不光是三目族一族,而是幾乎包括了所有神裔。
他們因爲東荒的變故,驚惶不安,於是紛紛離開了住所,來到了最強大的三目族處尋求庇護,卻正好等到了崇日的迴歸,得到了這麼一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
在看到崇日的那一刻,他們紛紛用看待英雄的目光,高呼崇日的名字,並手舞足蹈起來。
崇日也在很積極的迴應着他們,可心中卻在想,這麼點人,可能還比不上十二連城的一箇中等氏族吧,若是君月一再晚出現一陣,自己還能夠看到他們嗎?
由是他心中對實行那個計劃的迫切程度更甚,也不做什麼轉圜,直接轉首對一旁的洛河道:“各族頭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吧,我想盡快和他們會晤商量一些事情。”
“他們在那日發現東荒變化之時就已經都聚集在一處了,現在聽到了你迴歸,已經紛紛向我們這裡趕來,大概晚上能到,到時候我們會爲你舉辦一場慶典,好好慶祝一下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洛河喜悅的表情中未見一絲異常,這也是神裔與人族最大的區別,他們天生壽命悠長,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急切去做,因此遠見卓識未雨綢繆什麼的與他們半點關係也沒有,活好當下就最開心了。若不是被東荒惡劣環境逼迫太甚,幾乎亡族滅種就在眼前,可能他們在解決東荒禍患一事上比十二連城還要無所謂。
所以也完全想不到部族日後會怎麼樣,只是覺得東荒將恢復舊觀,自己等人肯定會越過越好。
慶典什麼的崇日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現在是心急如焚,越是回來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越是按奈不住。東荒的惡劣環境也許會慢慢消磨部族的生機,可十二連城人類的威脅一點也不比,這惡劣的環境稍差了。
崇日相信,一旦等他們完全統一併將自身領地完全消化了,目光必然會瞄上還在傻樂之中的神裔,至於結果也是完全不存在懸念的。
神裔是強,且每一個人都是天生強大,但那又有什麼用?全員上陣可能也拉不出一直萬餘人的隊伍,面對十二連城,也許就幾個高端戰力能形成威懾,其他的還有什麼能拿的出手?被覆滅可能就是在旦夕之間。
崇日目光隱隱變的堅定起來,必須在東荒人族完成統一整合之前,抱上那人的大腿,然後將人族的目光導向血刀世界;與此同時,還應該完成與道門的合流,使得仙神一體,成爲一方軍閥似的存在,只有這樣才能再接下來的浪潮中保住自身。
夜晚很快降臨,神裔各部的頭人紛紛來到三目神族的族地,匯聚一堂,共同慶祝這個偉大的日子。崇日自然是被請到了主席,席上有好事者,激動的請崇日講講事情的經過。
崇日正中下懷,振袖而起,朗聲道:“不知諸位可還記得祖訓:血月刀主即爲我百族義從的聖王。”
歡鬧的會場霎時一靜,在座之人的面色不由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纔有一個遲疑的聲音響起:“那個拔出血月刀的人好像是個遺族。”
崇日循着聲音看去,見是天穹部的大巫祝風牙。
神裔百族,如今還存在的可能已經不足三十,而能稱得上大氏族的更是隻有他們三目族弇茲氏、風雷巨人族的天穹部以及羽人族的冷月崖,剩下的都只是大貓小貓兩三隻。所以能在神裔們的聚會上發言的除了三目族,也就他們兩支了。
“遺族怎麼了?”崇日目光湛然:“祖訓中可沒說拔出血月刀的人不能是遺族。況且從某種程度上說現在的我們和十二連城的遺族,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
所謂的神裔其實本就是先天神靈和人類的子嗣後代,擁有人類的本質,神靈的神通,但最終神人兩方都不是很待見他們這些“雜種”。
諸天寰宇,只有大將軍王承認他們的身份,接納他們爲義從。可最後他們因爲某些原因還是背叛了大將軍王,這才被懲罰的在東荒受苦,寬泛來說,他們除了天生神通外和十二連城的人還真沒有什麼不同。
在座衆人挨個看去,三目族也就額頭上多隻眼睛,天穹部也就是膚色不對,羽人族也就是多對翅膀,多臂族也就多幾隻手臂……
真要以外貌論可能十二連城的人才更不像人,他們早就背棄了人族的道路,甚至使用起了巫妖的血脈封印之術,搞的自己什麼模樣都有,比異人還像異人。就好像陳安給自己整了個破滅法目,如此與三目族人還有什麼區別?千百年來,還有許多比陳安玩的更嗨的,把自己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是不勝枚舉,又有什麼資格歧視異人。
且就算天神神通這一條也不是一定的,十二連城的rén dà量使用血脈封印術,也偶有將力量遺傳給子孫後代,因此硬要說起來,整個東荒的種族可能都沒什麼分別。
這個情況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清楚,但各自有各自的種族自豪感(神裔覺得自己是神靈後裔,十二連城的人覺得自己是人皇后裔),誰也不願意將之挑明瞭說,所以崇日的這個說法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前,一時間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場中再次陷入的緘默。
這個情況讓崇日的眼中隱隱有着一絲欣慰之色,倒不是覺得自己說服了所有人,剛剛他陳述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不是他挑明瞭說就能讓大家認可的,想改變一個人的思想比顛覆一個國度還要難,尤其是神裔們的腦子,比任何人都頑固。
大家就算是認可他的說法,也是因爲他們願意去相信,願意去認可。神裔或者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在一點上卻是遺族怎麼也比不了的,那就是對祖訓的虔誠。祖訓既言讓他們奉血月刀主爲聖王,那他們所差的僅僅只是一個讓自己下臺階的藉口,而現在崇日給他們的便是這麼一個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