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向來做事都有理智,清楚明白能創出這套gōng fǎ之人,自己絕對不是對手。 更何況看那少年左加一筆右添一劃的樣子,這gōng fǎ並未完成。算真讓自己搶來了也練不完全,他日待這少年把整部gōng fǎ完善了,自己再與之交流,應該會有所精益,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幫助他把戀戀不捨地目光從那張獸皮移開的不是其過人的毅力,而是少年收起獸皮的動作。
他目送着少年在丫鬟小蘋的陪同下離開,深深地記住了明少傑這個名字,思索着日後該如何與之攀交,腳下不停直向芳華閣而去。
走到這座閣樓之前,他擡頭向看了一眼,二樓燈火恢弘,人影綽約,當是離去的李綵衣和許晴蕊正和明家主母玉夢鶯商討明日的應對之策。
他微微一笑要跨步進去,表明身份,問清始末。他相信只要自己說明原委,對方不會不給暗司這個面子,畢竟那不是什麼小人物,而是堂堂正四品的朝廷大員。這些個世家望族算心裡再不把朝廷放在眼,也絕對會做足表面功夫。
至於爲什麼不白天門拜訪,這暗司丟了都監可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自然能遮羞遮羞。更何況天策衛都統一職空懸,唯一的都尉趙鐸還死的莫名其妙,被廷尉親自定性爲“擅涉律令,死有餘辜”,如今天策衛的首腦只有他自己和都監陳安兩人而已。這也是他不辭勞苦親下江東的原因,若人先讓別的衛所找到了,那天策衛還要不要臉了。
咦,沈義倫走近閣樓,忽然輕咦一聲,看向二樓檐角,這裡竟先有了樑君子。他剛剛一門心思的都飛到那部引導術面了,竟沒有絲毫察覺。
沈義倫第一反應便是江湖人士來此打探寶藏秘密的,於是便準備出手把其趕走,省的一會自家的陰私事被聽了去。但剛擡手想起閣樓的人影,明家有明月宮當靠山未必會買自己的面子,不若出手將這人拿下,顯出幾分本事,也好讓其忌憚一二,武兼備雙管齊下才是智者所爲。
於是招式一變,潔白五指伸出自空輕輕一拈,便撈起了一片飄落的嫩紅花瓣,食指輕彈,輕飄飄的花瓣如同利矢一般激射出去。
那樑之人,在沈義倫發現他的時候,也同樣發現了沈義倫,顯得十分機警。此時見得花瓣未到,破空的厲嘯之音已經刺的自家麪皮生疼,哪裡還敢怠慢,立即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翻身而下。那朵花瓣擦着他肩膀,沒入後方的琉璃瓦之。檐琉璃沒碎一塊,只在其一片留下了一點指甲蓋大小的孔洞,整個過程沒有一點聲息。這一擊之力勁弩攢射還要強勁三分。
那人已現出身形,一身漆黑的夜行衣,連面容也包裹其,只留下一雙精芒外放的招子,死死盯着沈義倫。經此一擊似乎對他十分忌憚,直躍到五丈開外,始才站定。
但這點距離對沈義倫來說,幾乎和沒有一樣,他一個閃動欺到夜行人近前,伸手抓向其肩膀。夜行人早有戒備,肩膀一塌,手臂一掄,反抓向沈義倫手臂。
沈義倫眉頭微動,轉手拿其頸項,夜行人反應也不慢,身體直挺挺地向前撞去,同時手不歇,一手自下而抓其頸項,一手穿插回圈,拿其後腰。而沈義倫隻身體微微扭動便自其攻勢脫身而出。
兩人兔起鶻落一番交手用的全是小擒拿手法,既不引起大動靜驚動其他人,也不暴露自家身份。沈義倫心已經有所猜想,但還要確認一番,雙手一合,向外推開。一股無形氣流升騰而起瞬間充斥了這片空間,使夜行人行走其間的動作都滯澀了兩分。
夜行人瞳孔一縮,淨空手。
他不敢怠慢,右臂擡起,手掌虛抓,五指如尖錐般,自而下狠狠刺下,切開粘稠的空氣向沈義倫頭頂罩落,帶起陣陣腥風。
沈義倫一怔顯然認出了這招,只是似乎對來人的身份頗感怪,他雙手再次一合,一股龐然大力自他手掌開合之間涌出,轟然撞向夜行人的利爪。
兩股巨力盪開,其間竟隱隱有着雷鳴之音。
夜行人到底輸了一籌,身體一個踉蹌,門大開,沈義倫抓住機會並指如劍,震顫出無數虛影,正是他賴以成名的兩項絕技,天羅指。天羅一指,乾坤盡落。
夜行人只本能的躲開兩道指影,感到期門,大椎一麻,便再也動彈不得,被沈義倫抓在手,騰飛而起。
這一招的動靜可是不小,芳華閣閃出五道身影,臉色凝重的查看二人戰後的痕跡。爲首的正是明家現在的主事人,玉夢鶯。她是一三旬美婦,一身素白裙裝,襯着姣好容顏,顯得分外美豔。眉宇間的一絲疲憊,和發間的一朵白花,更爲這份美麗增添了一絲柔弱悽美,使人忍不住想要對其憐惜呵護一番。
她身後則是許晴蕊和李綵衣二女,至於另外兩人卻是一個白髮老嫗和一名年士,兩人皆穿着素色服飾,當是明家剩餘的高手。
此時五人看着一地敗落的花草,面色凝重。
玉夢鶯輕啓朱脣,聲音又軟又糯,語氣有着一絲悽惶:“區區一處前朝遺寶,竟引來如此高手,可怎生是好。”
白髮老嫗輕咳一聲也不說話,拿眼瞅着年士。後者沉聲道:“這二人武功皆不再我之下,若是聯手來襲,我們必然抵敵不住。但看這地痕跡,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或許……”
他沒有再往下說,實在是因爲那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誰都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正主沒見到,自己先鬥起來,算他們加以挑撥也無濟於事。看這遺留的痕跡知道,對方只是點到即止,並未生死相搏,說明他們也是十分克制的。
白髮老嫗接過話題,聲音沙啞的道:“既然如此,那鶯兒你也不要猶豫了,即刻帶着少傑去東臺。”
玉夢鶯一怔,遲疑道:“可是……”礙着李綵衣二人在側她沒好意思說出口,帶着明少傑去東臺投奔明月宮,等於拱手把寶藏獻了出去。明家損失如此之大,最後卻爲他人做了嫁衣裳,換誰也不會甘心的。
白髮老嫗打斷她道:“可是什麼,難道如今你還看不清楚形勢,還想着那虛無縹緲的寶藏。對於沒有能力的人來說,那不是寶藏是禍端。記住少傑纔是我們明家唯一的希望。”
老嫗話裡有話,玉夢鶯立時明白過來,點頭道:“好的,娘,媳婦我一定會保證少傑的安全,您老放心吧。”
許晴蕊沒注意她在“少傑”兩個字咬的極重,聽了她的話,安慰道:“玉師叔,您放心吧,宮主可是已經答應了親自收明二少爺爲徒,我明月宮下怎麼都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玉夢鶯聞言,感激地衝她笑了笑,回頭又衝老嫗道:“那我現在收拾行裝,明日一早我帶着少傑出發。”
“不”,老嫗果斷道:“未免夜長夢多,你們現在走,從密道走。”
玉夢鶯一驚:“那您和六叔?”
年士淡淡開口道:“你放心,我明家雖然敗落了,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揉捏的軟柿子,七房的老三還在朝擔着戶部員外郎的職位,待到天明,我們向他們說明你們去東臺探秘。他們志在寶藏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你們儘管離開。”
玉夢鶯重重點頭離開準備去了。
李綵衣清楚這是禍水東引之法,但卻並不在意。一應得失自有宮長輩操心,而且剛剛都商議妥當了,由明月宮出面與這些江湖豪雄打交道,共同取寶,既得了面子又得了實惠,何樂而不爲。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並不覺的明月宮擋不下這些人。
東臺明月宮這個名字在整個東南武林都是響噹噹的存在。它建於天佑元年與大周朝同在,乃是前朝皇族遺民聚集之地。其實光東臺兩個字不平凡,它的全稱是東平祈天台,爲大周曆任皇帝祭天的所在,有着特殊的地位。至於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成了前朝遺民聚集地,那是因爲大周並不是推翻前朝得的天下,而是前朝崩裂,大周自亂世建立,開國皇帝爲迅速安定民心,特祭起前朝遺孤的大旗,對明月宮一脈多有優渥。
再者,明月宮歷任宮主皆是女子,也讓朝廷對其也特別放心,甚至把每次祭天事宜交由明月宮操辦。如此才造了明月宮獨特的地位,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都會給其三分顏面。
所以李綵衣相信,算再給這些江湖人一個膽子,也不敢輕易與明月宮開戰。
此時老嫗和年士也告罪離開,剩她二人,她瞥了眼身邊的師妹,見她正想入非非,一副花癡摸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喝問出口:“許晴蕊,你在想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
一旁的許晴蕊吃她一嚇,脫口而出:“這明少傑雖然本姑娘大,但他入門晚啊,怎麼着也要讓他叫我師姐,這樣我終於不用做最小的了。”
李綵衣一呆,沒想道她有這番說辭,繼而大怒:“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若我們不能及時趕回宮,看這些江湖人不把你剁碎了做肉包子。”
許晴蕊縮了縮腦袋,接下來又笑嘻嘻地道:“那我要和師姐你包一個陷裡面,同甘共苦麼。”
李綵衣對她的厚臉皮一陣無語,只得蠻橫地拽着她去收拾行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