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宮建於前魏末年,魏是前朝的國號。那時天下紛爭已起,諸侯並立,江東應氏偏安一隅獨尊正統。大周太祖崛起之後橫掃天下,爲挾裹mín yì附和江東應氏尊前朝正統,奈何前朝遺孤盡喪,只遺一女,便是東平公主。太祖登基後對其善待有佳,視爲己出,並將之許配給江東應氏籠絡人心。並更名江城漁鄉縣爲東平縣世代作爲東平公主的封地,並在東平建立祈天台,以表示不忘前朝遺澤。
之後更是大興土木,耗資巨億在東平縣內爲東平公主建立公主府,江東應氏和皇室都不是缺錢的主,於是東平公主府越建越大,只兩京都城稍遜,最後乾脆以宮命名。
東平公主不愛紅妝愛武裝,索性命名明月宮,傳承武藝開宗立派。它濱臨東海,取海生明月之意。在東平縣與東平縣城、東海祈天台三足鼎立。
太祖臨終前還頒下旨意東平縣世襲罔替,由應氏嫡女東平公主血脈繼承,爵號東平郡主,因爲封地在東平縣,所以又稱東平縣主。
當代的東平縣主是明月宮主應蘭琪,也是東平公主的嫡親孫女。
“明月宮並非只收女弟子,只是因爲歷代宮主皆爲女子,所以女弟子的例稍高一點。”卓珊耐心的爲陳安解釋道,後者一臉微笑從容頷首,只是心思飄到哪裡只有天知道了。
昨晚玉夢鶯與明月宮來人匯合後再無顧忌,連夜趕路,天明時分出現在一座宏偉宮殿之前。金碧輝煌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紅磚綠瓦,雕樑畫棟,極盡奢華。
陳安走在平坦的青磚路,總有一種似成相識的感覺,但他不願深想,只得把注意力強行集在前面帶路的卓珊身。
卓珊盡職盡責地充當着導遊的角色。
“前面的朝華殿爲明月宮正殿,宮但凡有大事,皆是在此商議,後面的月瀅閣是宮主居所,雖然不是什麼禁地,但你身爲男兒身,入宮後要恪守宮規不可隨意亂闖。”
陳安撇了撇嘴“入宮”這個詞怎麼聽怎麼彆扭。又見卓珊指着東面一片建築羣道:“那裡有聽潮坊,觀海苑,簫音館,霓裳殿皆是宮弟子修煉所在,連武經總庫也設在那裡。我們明月宮的藏經閣繼承了前朝的武經閣,藏書四萬餘冊涉及各類神功秘法,你拜師之後可以去那選擇適合自己的武功修習,當然你的師父會給你指點解惑的……”
陳安不知怎麼的,腦海浮現一個怪的場景,一位身着青衣繡四爪飛蟒的年男子指着一座七層樓閣對他說:“這是聖廷武府密庫,其藏書七十六萬冊,不止有各種神功秘籍,更有機關術數,門遁甲,醫經毒經,即便是馴獸飼蠱等蠻夷術也多有涉獵,從此你在這學習。”
他一陣恍惚,那份情景如此逼真竟於當前情狀慢慢重疊。
卓珊又道:“西邊是武英殿,是我們弟子的居所,分前殿後殿,男弟子居於前殿,女弟子居於後殿,切記莫要誤入,受了教訓別怪我沒提醒你。”她難得的俏皮一笑,卻換來陳安面無表情的點頭應付。卓珊心道剛剛還笑臉相迎,現在又冷麪以對,這位明師弟的脾氣還真是多變,難道真像玉師叔說的那樣探寶時傷了腦子?
她又看向隊伍後面低着頭走路的許晴蕊,怪,這小妮子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平日裡數她嘰嘰喳喳吵鬧不休,看來真是長大了,知道在賓客面前扮起淑女來了。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朝華殿。
朝華殿左右兩排,粗略看去,不下百人,具都是宮執事,一雙十年華的美麗女子高踞首寶座,這女子並未着宮裝,一襲水藍色絲質羅裙,純白色夾衣,長髮盤髻,鳳目含威,正是明月宮主應蘭琪。
緇衣美婦祁妍先一步走了進去,站在左首第一位,而於婆婆只站在左首靠末尾的地方,留下卓珊三姐妹陪着玉夢鶯母子站在殿外。
沒等多久殿之人紛紛退出,陳安等人卻被喚了進去,應蘭琪首先衝着玉夢鶯微笑道:“玉師姐別來無恙啊。”即便是笑,她也是額頭微揚,脊背挺直,盡顯華貴之態。
玉夢鶯雖被稱呼師姐,但可不敢拿大,連忙躬身見禮:“弟子玉夢鶯,見過宮主,夢鶯的事,多勞宮主費心了。”
應蘭琪依舊微笑:“不妨事,你一日是明月宮弟子,一生都是明月宮弟子,有事不找孃家撐腰,本宮反而要見怪你了。”
玉夢鶯狠狠舒了口氣,心裡如同放下一塊落石轉首對陳安道:“還不趕緊拜師。”
陳安記憶雖失,但心自有一股傲氣在,他可以在玉夢鶯面前扮小丑,但面對其他人心總有些牴觸,可奈何孃親在旁邊催的緊,只得期期艾艾的湊前,要行跪拜之舉,卻聽應蘭琪一擺手說道:“此事不急,拜師之事事關重大,本宮收徒當然要禮數週全,詔告全宮,通諭武林,你先在宮做個記名弟子,待此次風波平息,再舉行拜師大典。”
玉夢鶯心一涼,應蘭琪此舉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接着又聽應蘭琪道:“雖是記名弟子,但一應待遇照宮主親傳,祁師姐你親自去吩咐。”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麼”,玉夢鶯想道,但形勢人強,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好在明月宮收下了這孩子,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一半,只要傑兒這段時間妥善隱藏,熬過這段時日好。
她臉笑意不變,帶着陳安躬身施禮,謝過應蘭琪,隨着祁妍下去安頓了。
許晴蕊和他們一起離開,偌大的宮殿只剩下應蘭琪,卓珊和李綵衣三人。
應蘭琪起身道:“你們隨我來。”說完便轉入後殿離開了。
卓珊和李綵衣對一眼,連忙跟了去。
三人一路來到了應蘭琪的住處月瀅閣,應蘭琪在廳堂的首坐下,開始低頭沉思不再言語。卓珊和李綵衣侍立一旁,不敢有任何不耐。
許久,廳門走進一年婦人,一身素袍和宮女子光鮮亮麗的顏色格格不入,看起來像普通的農家村婦一般,只是素袍乾淨爽利,零星帶有幾根銀絲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此番氣質自不是普通村姑所能的。
卓珊和李綵衣看見來人,面泛起一絲喜色,李綵衣搶先喊道:“師父您老人家出關了?”來人正是她兩人的師父,明月宮大長老莊蘭。
莊蘭看見她二人也自歡喜,嘴卻訓斥道:“怎麼在宮主面前這麼失禮?”
應蘭琪才登宮主之位,本御下不嚴,先前看着她們親近,現在才插口道:“大師姐,商先生安頓好了?”
莊蘭點了點頭,說道:“商先生與先師有舊,請託他幫忙併不困難,事成之後組織人手將一應所得抄錄一份給他便是,關鍵還是在明家身,清楚了那寶藏的虛實,才能決定取捨。”
應蘭琪頷首應是,看向卓珊二人說道:“你們把這次所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可錯漏一處。”
卓珊連忙應命。
半個時辰之後,莊蘭沉吟道:“這麼說明家願意將鑰匙和明少傑一起交給我們?”
應蘭琪早得到消息,只是不大清楚,聽了卓珊二人的描述,緩緩點頭道:“玉夢鶯確實是這個意思,想以武經閣鑰匙爲籌碼,讓我們庇護明少傑,我有所顧慮所以沒有直接答應。”
莊蘭讚許道:“宮主行事謹慎,這是好的,我們明月宮在江東也是執牛耳的地位,若輕易許下承諾,到時又兌現不了,徒惹江湖人取笑。這次天南地北無數門派齊聚於此,連我們都要謹慎對待否則將是一場彌天大禍,能不能保證她兒子安全,誰都不好說。”
卓珊語音顫抖,帶着三分不信道:“師父,真的如此嚴重。”
莊蘭鄭重的點了點頭:“因爲寶藏疑似是前朝武府密庫,所以這一次來得門派多如過江之鯽,其我們還強的不勝枚舉,一個應對不當,確實會讓我們非常被動。”
她頓了頓,繼續道:“但也不必要太過悲觀,有商老先生坐鎮,頂多武較藝一番來決定座次,打是應該是打不起來的,畢竟所爲者還是那處寶藏,若真是‘武府密庫’大家完全可以共享,根本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卓珊臉色稍霽,應蘭琪卻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怕朝廷插手。”
聽了此話莊蘭也露出慎重之色:“朝廷與北方磨刀霍霍,大戰一觸即發,根本沒有空來理會我們的死活,怕怕府州衛參與進來,馮正言可不是個好相與。”
李綵衣道:“我們不是和朝廷的關係交好嗎?馮正言怎麼會來對付我們。”
莊蘭苦笑着揉了揉她的頭:“傻丫頭,那都是外人認爲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的存在早讓歷代君王不滿了,當今聖登基十餘年從未來東臺祈天,態度可見一般。所以老宮主才一意把明月宮向江湖門派的方向構建,儘量遠離廟堂。現在看來絕對是明智之舉,聖對明月宮的動態不聞不問,是默認了我們的動作。他不趕盡殺絕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仁慈了。”
李綵衣默然,第一次知道明月宮光鮮的外表下是如此一步踏錯萬劫不復的艱難。卓珊情緒也變的低落起來。
“我到不擔心馮正言,一來朝廷還要維護它表面的光輝不會特意來對付我們,二來他暗司自有聖廷的武府密庫,對寶藏的需求不大,沒理由與我們爲難,頂多在一旁渾水摸魚。”
應蘭琪表情幽幽的道:“我擔心的是年初海州之事,海州和府州距離如此之近,我怕……”
“海州”兩字一出,廳一片沉寂,莊蘭強笑道:“你想的太多了,如今北方戰局緊密,似他那等人物一定第一時間被聖調到北方去了,怎麼會在南方滯留。”
應蘭琪輕嘆一口氣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