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翻自報家門的話,各人反應不一。 顧惜寧先是眼角一跳,覺得暗司插手,事情變得更棘手了,他只是想與暗司合作,可沒想東西落到暗司手裡,接着聽到了陳安的名字,心一凜,強笑道:“原來是萬毒鬼王當面,真是失敬失敬。”那可是能擊殺宗師的狠人,雖然江湖以訛傳訛,他大多不信,但總歸心裡有點膈應。
張恨水和商萬神都是眉頭大皺,他倆都是白身,自古民不與官鬥,這其厲害關係不得不計較。
應蘭琪再次和莊蘭對視,臉的表情更是精彩紛呈,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們眼掩飾不住的駭然,還有絲絲疑惑,那明少傑去哪了?是明家投了暗司,還是暗司滲透了明月宮?
以她們的城府,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個誤會牽起一串誤會。
和人羣一起被擠到邊的許晴蕊大眼睛眨呀眨得,根本弄不清楚什麼狀況,怎麼小師弟一會變身厲害高人可以與宗師放對,怎麼一會又變成師姐們反覆強調的絕代兇人,自己是在做夢嗎?在她小小的心靈裡,萬毒鬼王這個名字離她好遙遠,那不是應該待在故事裡,被某個突然崛起的俠女少俠,打敗的大壞蛋嗎。
場的氣氛如同籠罩了一層陰霾,陳安這個名字在海府兩州像是個魔咒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海州前來觀禮的門派,其門下弟子聽了陳安的名字立時兩股顫顫,尿意驟生。
沒人懷疑陳安是冒名的,他纔剛在海州犯過案,時間對得,而且他與顧惜寧對峙時,表現出了宗師手段,身爲宗師有必要冒他人之名嗎。
也是說眼前這個陳安貨真價實,但也正是這個貨真價實,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由暗歎倒黴,他們大多是江湖閒漢來看個熱鬧,誰想竟碰到這麼個煞星。
這絕不是杞人憂天,實在是此獠聲名狼藉,稍微有點江湖常識的人都對其事蹟耳熟能詳。
七年前他第一次出手對付的是北戎侵入大周的一隻遊騎,這隻遊騎不過幾十人,佔領了一座小村莊,姦淫擄掠爲惡甚深,可當時做爲大周軍斥候的陳安,不去設法營救大周百姓,亦不等待後續援軍,而是孤身一人潛到村,在村唯一的一口井下毒,連帶着北戎騎兵和大周百姓三百餘人全數毒死。出了名的“敵我不分”。
之後,他被內調,應付江湖事物,幾乎每做一件事都引的江湖譁然,他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殃及無辜。
真正讓他名噪天下的還是明劍山莊一役,據有心人事後爆料,他接到的任務是盜取清劍派的劍典秘錄。有千百種方法可以完成此事,偷搶拐騙樣樣皆可,算在場閒漢也是熟門熟路,但陳安不然,他偏偏選擇最難的一種,滅人滿門。
這讓全天下人,想想心寒。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惡人,不是殺手,亦不是陰謀家,甚至連妖魔鬼怪都不足爲懼,真正讓人害怕的是瘋子,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麼。
所以陳安的名字一出,周圍急忙散開一圈,好像有一層無形的氣浪把他們都吹開一般。
實際,除了明劍山莊的事情是趙鐸栽贓外,其他的事還真沒冤枉他。
那時的他陳安剛從暗司殘酷的訓練走出。心靈扭曲陰暗,做事不擇手段,憑什麼你們閤家歡樂,而我孤苦無依;憑什麼你們豐衣足食,而我飢寒交迫;憑什麼你們享受安樂,而我要忍受痛苦。殘酷的訓練以及刻骨的仇恨將他的人格都扭曲了,所以他行事之時毫無顧忌,根本不在乎是否誤傷。死亡和鮮血才能讓他感受到存在的價值,殺戮才能稍稍緩解他嫉妒憎惡的情緒。
這一切直到遇慕少平爲止,他並沒有感覺到太大改變,只是心腸不自然得軟了。在海州下個毒,都要反覆猶豫,若是以前的他,海州早生靈塗炭了,現在要死更多的人。
還有現在,他看着周圍一雙雙畏懼的眼睛,心一陣迷茫,曾幾何時這一切都是他興奮的根源,別人越恐懼,他越有成感。可此時他竟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陳安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我是怕了嗎。沒有答案,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害怕。害怕是弱者的專利,一向要強的他,又怎麼可能會害怕。所以他拼命的讓別人害怕他,只有這樣他纔有安全感,可是他成功後卻越發的孤寂,越發的沒有安全感了。
直到慕少平的出現,慕晴寧兒等人的陪伴,這種孤寂感才漸漸緩解。可現在面對羣雄恐懼的目光。那種遺世獨立的感覺變得越發清晰。
張恨水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沒辦法,陳安的名頭太響,算是堂堂宗師也是心裡打鼓,最後輕嘆一口氣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江湖武林做出決定道:“你盛名在外,又有官身,我本無意與你爲敵,奈何有些東西我必須要得到,得罪了。”
說完他雙拳一擺便向陳安攻來。
陳安感慨的情緒一收,凝神接招,其實他報完名字在戒備,暗司與江湖的關係可不和諧。但他想過率先出手的可能是有世家背景的顧惜寧,也有可能是有心人煽動這些江湖豪強一起,但沒想過會是張恨水。
看來九竅石磯當真要緊的很啊,能讓這麼多宗師趨之若騖的東西,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先天之謎。看來那東西真的能夠迎風奏鳴,譜成一曲,解答先天之謎。他還沒把自身的因素算,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別人把他當瘋子看,否則答案會更肯定。
陳安不待細想,張恨水已然攻到近前,雙*互間,道道拳影,彷彿爲陳安解釋了無生有的奧義,這是太一神拳。太一者,先天之炁也,一生兩儀陰陽,兩儀分三寶,三寶演四象,四象又通五行……無窮無盡直達諸天萬象。
各種精妙不足言道,陳安自忖難以破他拳勢,可卻不妨礙自己一力降十會。他雙手十指糾纏,結成一個異印法,高高舉起,轟然砸下。
“密宗手印”,張恨水臉色一變,左手充斥陽勁,硬抗;右手化成陰勁,虛引,堪堪將陳安印法蘊含的怪力化解,正待變換拳法,卻不想陳安雙拳一合,再度轟擊而出,力道之猛不下攻城巨錐。無奈之下,只得繼續用陰陽棉拳消融其罡勁。
陳安不管張恨水萬般變化,只一招以力破巧應對。死死地將其拳勢束縛住,不讓他再生出後續變化。
張恨水越打越是心驚,陳安的方法簡單直接,可真要想做到卻是千難萬難。那種非人的力氣,絕非普通人能擁有的。這正是十二相神圖演化出的功夫,雙極王印。陳安以寒冰內力爲陰,灼熱內力做陽,結合密宗護體印法,使之纏繞自身,淬鍊筋骨,洗練經脈,變化十二相法將全身氣力凝於一點,勁力增加何止倍許,自然每招施展出都勢大力沉,威猛無儔。
張恨水心憋屈,他連一成實力都沒發揮出來,被陳安壓着打。但若說他便如此被壓制了,那可枉負了太一神拳的名號。他和應通背後都沒有大勢力支撐,能走到這一步,經歷過的兇險絕非現下可。
張恨水瞅準機會,趁着陳安發力的間隙,雙拳一錯,反向運轉內力,陰陽互逆,與陳安勁力相撞,頓時一股異力自場爆發開來,把步步緊逼的陳安震得後退一步,而他自己則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暗暗咋舌於陳安的怪力的同時,趕緊將拳勢推演到了四象境。
拳陰陽兩股真氣化爲太陰少陰,太陽少陽四種勁道,交錯叢雜,把陳安牢牢地封鎖其。
陳安正自品味張恨水從自己雙極王印下掙脫的陰陽互逆手段,一時間靈感迸發,思緒紛飛。他對武道之理所知甚多,真正理解的卻屈指可數。當年在武府密庫潛修時,根本無人爲其解答疑惑,只能死記硬背下來。他行走江湖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將敵人擊殺的酷烈手段,而對武道理念涉及並不多,他一直所依持者只有這一身深不可測的內力。
對手纔是自己最好的老師,南宮耀幫他把一身所學融會貫通,任虛讓他把自身武道推演至極致,而現在他要借用張恨水把自己的武道理念完全昇華。
陳安對周圍的四象勁細細感應,那股勁力詭非常,時而剛猛絕倫,時而堅不可摧,時而柔韌難裂,時而有綿綿無盡。四種真氣的糅合,全然不顯突兀,每一種真氣運轉的銜接皆恰到好處,巧奪天工。
陳安感覺,只要自己還像剛纔那樣,一力破巧,自身真氣必會被其柔韌內勁滌盪一空,下一刻迎接自己的是雷霆反擊。
他不驚反喜,這纔是自己真正追求的仗劍江湖快意恩仇。過去多着眼於功利,行爲難免失之陰鬱,而今積鬱盡去,正能揮灑自如,直抒胸臆。
他雙手一豎,一掌拍出,這一掌竟同時蘊含寒炎兩種截然相反的真氣,要知道陰陽可以和合爲一炁,但寒炎可是絕對衝突的,他的雙極王印,也是把寒炎化陰陽後纔可魚水交融。
這是他在與張恨水交手後有所感悟,臨陣突破,實力更一層樓。
陳安這掌力詭秘難測,張恨水自然不敢硬接,連忙以少陰之力將之引偏,掌力打在二人周圍地,堅硬的青石竟寸寸龜裂,裂口邊緣在焦糊之又覆蓋了一層白霜,令圍觀人衆望之心寒。
陳安以這臨陣現創的招式再次把張恨水壓在下風,自得之意溢於言表,想着這掌法脫胎於寒炎冰魅功,正可叫做寒炎兩極掌。
顧惜寧面色複雜,只是短短的片刻交手,他看出面前這兩人都不是他能應付的了的,可笑自己剛剛還想將人掠走。如今江湖人環伺,自己萬難得手,若沒吃到羊肉還惹一身羶悲催了,自己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心漸漸萌生退意,可又着實不甘心。
這時他看着陳安全力應對張恨水的背影心裡不由一動,剛剛掠不走,不代表現在掠不走。
顧惜寧計算得失,看準了陳安一掌拍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當口,再次向陳安撲了過去,同時高喝一聲:“此獠兇狠,張大俠,我來助你。”
這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陳安不及轉身,他到了近前,長劍一旋,左手探出,直拿陳安大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