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魂魄散 龍飛昇

天有九霄,一重境界一重天。每一重境界猶如脫胎換骨再塑金身,每一重境界都有關隘萬千,每一重關隘之間又隔着一重天與地之間的距離。

地有九幽,入得陰山不渡還。九幽之下是爲黃泉,過得陰山,陽不復存,山不生草木,水不載舟船,地不能行人,一往無返再沒回頭的可能。

沈浪的人正在往孤山峰頂上不斷攀援,猶如要掙脫這地的束縛飛身衝破重重關隘扶搖直上直透雲霄天際之外。

沈浪的靈魂卻正在不斷的往深淵裡墜落,宛如墮入無邊黑暗冰窖,其中五覺全失,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就連那似有似無的墜落感也恍惚得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墜落當中。那無盡的孤獨和黑暗,令人顫抖生懼……

用科學的話來分析,當他的肉體超出了現有能量爆發的負荷,等到衝破肉體極限時,他這個人便也徹底支離破碎了。

用玄學的話來說當下,如果他的魂魄真的墮入九幽,到了那陰山難渡的境地之時,從此便永無翻身出頭之日,肉身盡滅,魂魄也將永沉九幽之下,輪迴無望。面對沈浪的將是永生永世的冰冷孤寂和無邊無際的痛苦折磨。

但無論按哪種角度來分析,他現在的境況都實已是岌岌可危。

孤山峽谷範圍雖大,但與外面的大千世界比起來又是微不足道的。

孤山峽谷範圍雖小,但入谷之人身在其中無不飽受肉體和精神的折磨煎熬,但凡想憑藉一己之力便能脫困的可能也是難如登天。

白星他們緊緊跟在沈浪後面追了出來,山谷中天地倒懸的境地實在令人舉步維艱。過不得多時,便已完全失去了沈浪的蹤跡。

天色越發昏暗無光,兩三米之外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在種環境之下想快也快不起來,任你心裡再如何焦急也是無用。

大地隨之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體內的五臟六腑都跟着不由自主的翻騰了一陣,頭暈目眩之下境況就變得更加艱難了。

沒跑多遠,白星的臉上就已經糊滿了黑灰,她隨手抹了一把滴落的汗珠,眼看四周一片灰黃混沌的景象,心裡更是沒有半點頭緒可言。心情也就越發焦急難耐起來……

晚一分制住沈浪,他便多一分瀕臨崩潰的危險。

滿腦袋思緒正自七上八下沒個着落的時候,無意間伸手一摸,摸到自己褲兜裡圓溜溜揣着一物,頓時生出一計:對啊!沈浪體內龍息奔騰噴涌,他的人現在失了心神根本沒有什麼思考能力,卻專挑那些個強大的魂魄和精氣噴涌處去挑釁。自己兜裡這物正好可以感應到周圍生氣的強弱而產生相應的變化,這個活脫脫的生氣探測儀又再次派上了用場!有了這東西,說不定在這混沌世界裡還有一絲希望能找到沈浪的行蹤!

於是忙將那鬼貓內丹掏了出來,在掌心之中放定,剛一落下,那鬼貓內丹便似活了一樣在她手中滴溜溜一通亂轉,看來此法果然有效!之後便斜斜偏滾向一面停住,細細觀察,從那一側釋放出的淡紫色光芒也較其他部位顯得更濃、更亮一些。遇到困難並不怕,怕的是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既然有了辦法,那白星更增添了幾分信心,當下左掌小心翼翼捧着內丹,右手撥開面前昏黃的煙雲,深一腳淺一腳順着傾斜向上的山脊艱難往前行去。

啞毛自出洞窟之後始終一言不發,見白星鼓搗了一番似乎找到了一些線索,便也默默跟在了她的後面一路去了。只要能找到並且救出自己的兄弟,黑貓白貓對於他來說都是一樣。

兩個人,兩條身影,一前一後朝着孤山峰頂艱難前行,一路崎嶇坎坷自不必去說。這樣約莫又走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見到沈浪的蹤跡,白星心裡不禁又有些開始着急了,甚至開始懷疑此法到底可不可行。回頭看看啞毛還不緊不慢跟在自己身後,終還是咬了咬牙舉步繼續攀爬,也許再堅持一會兒就能見到希望……

又向上攀爬了約莫二十多分鐘,白星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緊張的看着掌心的鬼貓內丹,時不時忍不住擡眼向四下裡張望。啞毛跟在後頭已察覺到她神情不對,走到近前,只見那滴溜溜一顆珠子先前還像活的一樣在她手裡滾動,這會兒卻像是突然失去了感知能力一樣瞬間停止在那,淡紫色的光滿也漸漸收攏暗淡了下來。難道是什麼恐怖的事即將發生?竟將那鬼貓內丹也逼迫得失去了眼色,啞毛忍不住也向四周張望了幾眼,奈何煙雲濃重,根本看不到任何異樣,應該說兩米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忍不住緊張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星雙眼緊盯眼前灰黃混沌的迷霧,心底本能的也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懼,搖頭道:“不太肯定,但好像有什麼危險正躲藏在周圍的煙雲,而且還在不斷移動,最好打起精神小心一些……”

這麼一說,啞毛也感覺到了,周圍濃得化不開的煙雲裡好像確實有什麼東西正在危險地窺伺着二人,只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他迅速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再儘量放開自己的目力和聽力,希望可以看得更遠一些,希望在那危險到來時能夠更快地察覺到一些有用的提示。可惜周圍灰黃色的煙雲實在是太厚了,厚得就像已經凝結成塊的灰土糰子一樣讓人分不清虛實。

白星咬着嘴脣,心裡想到了她最不願意去面對的一種境況,面色由警惕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忽然認真的對啞毛說道:“一會兒不管藏在煙雲裡的危險是什麼,都請你不要貿然出手,更不要在沒有分清楚情況的時候痛下死手,千萬別傷了他……等看清楚了情況再做決定不遲。”

啞毛點點頭,他不知道白星爲什麼會這麼說,但一定有她的原因。

鬼貓內丹突然又像是從沉睡中被驚醒過來,在白星的掌心裡急速旋轉起來,一刻不停繞着圈子胡亂滾動。似乎是那藏在迷霧裡的危險又重新喚醒了它,燃起了它的鬥志,但從鬼貓內丹移動的軌跡可以看得出,迷霧裡那東西正在不斷的改變行進路線,這又是爲了什麼呢?或許答案只有一個,那就讓狩獵變得更加有趣!

時間又過了三五分鐘,掌心裡的內丹忽而一頓,不偏不倚停在了正中,表面淡紫色的微光隨着呼吸的節奏一明一暗……緩緩沉寂了下去,最後趨於平靜。這又是怎麼個情況?!讓人完全看不明白!與此同時,白星的心裡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來了!

就在他們所站位置的正上方,頂層的煙雲忽而往回一卷,跟着就像是舞臺上厚重的幕布一樣拉開了一道口子!從中突然現出一個頭來,一個完整的人頭!那身子還攏在迷霧之中看不完全,可眼中淡藍色的微光和那亢奮到近乎瘋狂的表情!令人看了無不心寒,同時卻又覺得心酸……因爲那正是失控的沈浪……現在的他實在與野獸並無太大差異……

“小心!”白星一把推開站在對面的啞毛,自己也跟着往後撲倒。也幾乎就在同時,沈浪的嘴角斜斜往兩邊大大的咧開,一張口,一股無形無質卻又危險致命的氣息從他口中噴射而出!伴隨着撕扯沙啞的嗓音,帶動着周圍的空氣發出細微尖銳的音噪!

這回啞毛算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屬於他好兄弟的一張臉,雖然已經扭曲變形得宛如猙獰的野獸或是惡鬼一般,但確實是沈浪無疑。心裡頓時升起一陣寒意,現在這顆人頭究竟還屬不屬於是他認識的那個沈浪?!現在,他終於明白剛纔白星話裡藏着的是什麼意思,面對沈浪,啞毛即使有一萬個理由也堅決不會去傷害他!白星那樣說就是怕他一個衝動便做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事來……

這些天他們究竟都經歷了些什麼……

也許沈浪說得對,那天他就不該執意跟着狗爺他們走的,再比如後來加入墨者行會、進入孤山峽谷、與五色教對敵……等等等等,原本統統都可以避免的。以至於自己的兄弟爲了自己的安危也來到谷裡……啞毛覺得自己對不起沈浪,是他把自己最好的兄弟害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日種下的因,得到了今日的果,看看吧,他把自己的好兄弟害得都變成了什麼樣子……

心裡陣陣劇痛,瞠目結舌癱坐在地上,白星連喚了他兩聲都似完全沒有聽見一樣……

躲在迷霧裡的沈浪從現身到攻擊只是一瞬間的事,之後身型一卷,又再度消失在灰黃色的煙雲之中。體內龍息失控暴走的他目前發動的也是針對靈魂層面的攻擊,面對那樣的攻擊手段,除了閃避實在是沒有別的有效防禦方法。

人,他們終於是找到了,可是面對充斥整個空間的障目煙雲和鬼魅一般消失在迷霧中的沈浪,現在的白星和啞毛簡直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危險而無助。消失在煙雲裡的沈浪並沒有就此離開,他在等,就像是一頭兇猛狡猾的野獸正在玩弄他的獵物一樣。身爲他眼中的獵物,深刻的能讓人感受到那是一件多麼令人無處躲避、不寒而慄的事。恐懼,不管面對的是誰,恐懼都在本能的反射條件下被抽調出來,迅速佔據了大多數的情緒空間。

四下裡沒了動靜,混沌的空間中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一樣。白星緊張地站在當中,見啞毛還呆坐在地上發愣,不由得皺起眉頭又喚了兩聲,可他還是沒有反應,心裡更加惱火。忽而瞥見啞毛身後灰黃色的煙雲像水波一樣攪起了一絲絲細小的漩渦……頓時一驚!再等不到出聲去呼喊時,只見煙幕一分,沈浪鬼魅般地從迷霧裡又探出頭來,一雙閃爍着淡藍色光芒的眼眸透過迷霧將原始的殺戮表露無遺,撕裂的嘴角張得老大,露出滿口森森白牙!下一秒,就待將那要命的咆哮嘶吼激射而出,奪去啞毛的魂魄!

情急之中,白星隨手將身邊一個事物重重朝沈浪砸了過去,卻因體力困頓失了準頭,斜斜砸向了啞毛的額角。頓時砸得他額角之上鮮血長流,順着眼眉一路往下流淌。此舉雖未奏效,可是迷霧中的沈浪卻因此受到了驚嚇,竟放棄了攻擊,慌忙往後退縮在了煙雲之中,瞬間又不見了蹤影!

啞毛吃痛,意識終於清醒過來,捂着額角,怔怔看向白星,滿臉的疑惑不解。又低頭看看地上那黑黝黝一個長條形的鐵塊,忍不住些微有些抱怨,道:“你這是做什麼?”

如今的境地哪裡還有時間容得去細說?白星滿臉不悅,一把將他拉扯,沉聲道:“快將地上的撼龍尺撿起來,用它對付沈浪或許有用……”剛纔慌亂中隨手丟出去的竟是撼龍寶尺,也幸虧如此才能暫時嚇退了失控的沈浪,否則兩人恐怕都已遭了毒手。還記得上次沈浪失控的時候,百目神君沈天行及時出現,就是用的這撼龍尺將他制住。所以現在的沈浪雖然再次失控,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但另外一個控制着他狂野亢奮的身體的氣息卻是認得這撼龍尺的厲害!

啞毛不再遲疑,抄起撼龍尺握在手裡,但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又小聲問道:“這東西該怎麼用?”

白星一怔……是啊,這撼龍尺雖是神兵,但究竟又該怎麼運用?當時也忘記詢問沈浪的爺爺沈天行這個問題,身懷神兵利器如果不會運用,那跟頑鐵又有多大分別?

當着現在情況緊急,啞毛又這麼問,她一時也無法準確的回答,但情況緊急更不能出言敷衍相欺,於是老老實實回道:“我也不知道!”

啞毛聽聞也是一愣,不知道……好吧,這也確實算是一個答案……

知道有知道的用法,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用法,現在如果再見到失控的沈浪出現,啞毛已打定了主意,只好老老實實將手裡的撼龍尺掄圓了向他砸過去……希望到時候能有用,同時也別把沈浪砸出個三長兩短來纔好……

其實,他們都想多了,因爲失控狀態的沈浪遠遠不是他們想象中那麼容易對付的,更別天真的以爲撼龍尺在手便能穩操勝券!

四周迷霧沉沉,又隔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任何動靜。

啞毛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白星卻從兩次襲擊中好像已經找到了一些端倪,忽然緊張起來,小聲緊張道:“注意,他來了……”

面前的迷霧猛然回捲,一條人影目泛藍光,嘴角斜斜往兩邊大大咧開,從中現身出來,擰頭一聲低吼,強勁的氣浪夾雜攝人心魄的聲波往啞毛身上直噴過去!

啞毛慌了,忙舉起手中撼龍尺去擋,即便有神兵在手沒有頓時失了魂魄,但依然覺得渾身皮肉被颳得生疼,一股無形的力量拼命拉扯,像是要將他身體裡某種重要且無形無質的東西撕扯抽離出去一樣,全身虛脫難耐……但這小子到也天生是塊習武的料,被襲之下拼命咬牙頂住了風壓,不退反進,情急之中右手橫掃,將那撼龍尺像掄一截短棍一樣筆直朝着沈浪沒頭沒腦砸了過去。

沈浪對那撼龍尺彷彿也十分懼怕,身子一頓一撤,反而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姿勢跳在半空裡,再將身型一擰一展,頭下腳上斜斜旋轉了半圈,雙脣一閉一開,避過撼龍尺的同時一聲咆哮又再次向啞毛襲來。

啞毛看得都呆了!這樣的動作……還是人嗎?!

沈浪的表情就如中邪一般,讓人看了不寒而慄,行動卻活脫脫就像一個狂妄肆虐的野獸,一個躲在暗夜襲人的魔鬼!

令啞毛意想不到的還有很多,就像那看似柔弱無骨的白星,沒想到竟也練就得一副好身手!

當此瞬間,沈浪正好背對白星,身在空中頭下腳上,她哪裡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右腳墊步前衝,左膝用力一撞,重重頂在沈浪後心;右腳跟着盤繞半圈,迴旋鎖住了沈浪的脖頸,雙手再一用力……兩人同時失去平衡,雙雙滾倒在地。

白星使出了全身所有氣力這才勉強將沈浪困住,連連急呼道:“快!快用撼龍尺鎮住他!”

啞毛雖然傻了眼,但也依言跑將過來,眼見他兩人扭絞在一起難解難分,手裡雖然提了撼龍寶尺卻不知該從哪裡下手。

白星急道:“將撼龍尺塞進他嘴裡試試?!”細想之下,沈浪每次發動那種來自靈魂的攻擊都是從嘴裡發出的。人有九竅,有一竅自誕生之後便是不通的,另外幾處也都不能與現在的情況一一對應得上,只有那口鼻之中氣息收放自如,病急亂投醫,也只有賭上一賭才知道是否奏效。

啞毛掐着沈浪老實不配合的頭臉,用力一把擰正,見他嘴角斜斜上吊,又想發動那離人魂魄的攻擊,心裡那叫一個怕啊……右手橫過撼龍寶尺,藉着他牙關微微鬆動的檔口一下塞在了他嘴裡!

“咦……呀……”

啞毛這輩子做夢也沒想到過沈浪會發出這樣的叫聲,叫得他整個骨頭都酥麻了……

沈浪失控之後更是力大無窮,拼命掙扎反抗之下幾次掙得白星都險些關節脫臼,全身骨節咯咯作響,人都差點被他給拆散了。

撼龍尺一招得手,此番動作卻只是引得沈浪的反應更加激烈,但卻毫無停歇的跡象!

白星眉頭緊皺,難道自己想錯了?

是了,人有竅方而能通天地氣息,有口能食、有耳能聞、有目能視、有鼻能呼、有肛能泄、有臍能通母體承接先天營養。但九竅只是吐納之用,是一種外在的表現。人身真正精氣神匯,則在天靈!神氣外放,則在天庭印堂方寸之間!所以一個人走運時會額頭髮亮容光煥發,一個人倒黴時則會烏雲罩頂眉宇晦暗!一念至此,馬上叫道:“不對!快用撼龍尺封住他額頭,擊退龍息暴走,呼喚本魂歸位!”

啞毛忙抓住撼龍尺想往回撤,不料卻反被沈浪死死咬住不放,喉頭呼嚕嚕發出陣陣兇惡氣息令人發怵。如用力去硬扯,恐怕將他滿嘴白牙都扯下來也未必會鬆口,但看他那失控的神情,讓人是又怕又覺得心疼。

“還等什麼?!”白星急道。

“拿不出來!死死咬住了……”

“捂他眼睛!別讓他直勾勾的瞪着你,說不定會鬆口……”

啞毛忙用雙手將他眼睛蒙上,說來也怪,手剛一搭上,沈浪失控的身子微微顫抖了兩下,繃緊的肌肉也緩緩鬆弛下來……原來不一定要用什麼神兵封閉印堂,阻住他的雙眼也能暫時讓其鬆懈……

手上一鬆,撼龍尺已應聲抽了出來,但猶自不敢放鬆警惕,生怕一個不留神又讓他掙脫跑了,那可麻煩大了!

白星藉機騰一隻出手,從身後死死捂住沈浪雙眼,着急道:“大意不得!!!快趁這個機會快用撼龍尺封閉他的印堂試試!”她始終認爲沈浪外放的龍息聚於印堂之上而不在雙眼之中,眼前的平息只是暫時的,但絕不會長久。

啞毛聞言,抄起手中的撼龍尺稍微猶豫了一下,但終還是把握着力道向沈浪額頭砸了下去!

“吼!!!”一聲龍吟響徹九霄之上!

那巨響並不完全是從沈浪的口中發出,而彷彿是從他全身透出來的一股能量一樣直衝天際!

灰黃的迷霧中,恍惚有一條五爪金鱗、全須全尾的巨龍身影拔地而起,帶着無窮的力量飛昇而上!

這世上真的有龍?!

在沈浪身上一直潛藏了那麼多年的龍息,現今得以脫困飛昇,其勢雄渾陽剛,形成了一股無形氣浪,往四周猛烈衝擊擴散!

勁風颳得灰黃的迷霧急速褪去,啞毛也被那氣勢震得仰面跌倒;從後面抱住沈浪的白星也被那氣浪衝擊得脫力撒手,重重滾向一側,撞在山石之上停住。

沈浪全身筆直豎起,仰面向天長嘯不止,目中寒芒如零星散落,龍影脫身自天靈往上衝頂升騰!凡人凡物已根本不可能再近其身……

白星仔細觀察眼前的景象,忽而臉色蒼白,急切高聲喚道:“快!快用撼龍尺將他壓下來!照這麼下去,他的魂魄也非跟着一同散去不可!”如此情形若不制止,凡人之軀的沈浪還能撐得住多久考量,就算不沉淪於陰山九幽之下也必定會落得個魂飛魄散死無全屍!

啞毛全力迎了上去,仰面風勁沙疾,根本連眼皮都沒法睜開!一咬牙,拼着一股子狠勁兒,玩命縱身一躍,不顧一切將手裡那撼龍尺重重往沈浪額頭拍去!

“啪!”一聲脆響,四下裡疾風龍影戛然而止!

沈浪筆直繃緊的身子瞬間鬆脫癱軟,踉蹌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

算是止住了……但真的又算是結束了麼?!

白星秀髮凌亂渾身狼狽不堪,拔腿往沈浪那裡衝了過去,只見他奄奄一息生死未卜,忙將他身子攬在自己懷裡,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天空厚重的雲層和四周灰黃的迷霧都被這一下衝開了一道圓形的口子良久不能重新聚攏。所處之地也變得清晰可見,三人立足在一處稍微平整的石臺之上,離孤山峰頂已沒有多遠。

哭了幾聲,正待查探沈浪境況,忽而又見自峰頂往下,淺淡的迷霧裡突然一分,竄出一個人來!那人全身黑衣黑褲,臉上還戴了一副碩大的風鏡,背上背了一個竹製的籮筐,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麼?此人又是因何而來,怎麼會從峰頂反向跑將下來?難道此人早就已經埋伏在這了?看他裝束既不像是墨者也不像是五色教衆,來人是敵是友尚且不明。這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險境又逢雜事生……

啞毛馬上警覺起來,這孤山峽谷一路紛紛擾擾,實在太不容易,更容不得半點大意。來人行蹤詭秘,看樣子又是有備而來,究竟意欲何爲?率先開口質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從風鏡裡露出的一雙充滿好奇和詫異的眼睛,似乎也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別人,偏着腦袋又瞧了瞧地上的白星和她懷中的沈浪,反而疑惑問道:“剛纔那聲龍吟是怎麼來的?”不等旁人回答,又徑自責怪三人道:“我在這山上等了兩個多月不得下去,眼看事情就要成了,你們又偏偏跑出來搗亂!你們這些人難道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成天爭來鬥去的不累嗎?”

鬼知道這孤山之巔竟還藏着這麼一個人,而且已經在這裡貓了兩個多月。白星止住了哭聲,和啞毛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中對此人的話皆感到不明所以。但白星心念轉動之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擡手略微一整儀容站起身來,很有禮貌地回道:“閣下可是‘摘星人’?我們實在情非得已,並不是故意來攪局的,救了我們的朋友這就走,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那人微微一怔,隔着風鏡上下打量了白星一番,偏着腦袋道:“你這小姑娘到還有些見識,竟然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你既然知道‘摘星人’來了,就別再鬧下去了,壞了我的事你們可賠不起……先前這山谷裡紛紛擾擾明裡暗裡打得好不熱鬧,但這些跟某家都沒有什麼關係,帶上你們的朋友這就走吧……別再耽誤……”

這人說話半點不客氣,看他年紀也不甚大,但說起話來卻自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那“摘星人”又是什麼人?啞毛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現在只想帶上自己的兄弟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是現今這孤山峽谷之中正值陰陽激戰,真火三昧匯成了一股,煉丹爐鼎之勢一旦開啓便絕難停歇下來,四下裡玄黃倒置,毒煙迷霧充耳蔽目更是寸步難行,想走,卻也難得很……更何況還拖着一個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沈浪。

那人說出的話卻當做聖旨一樣,話纔出口就開始不耐煩地催促起來,忽而不耐煩道:“還不走?!你們這是來做客的嗎,不吃完酒席就不散場?再不走可別怪我下手無情……”

啞毛這人從來都沒那麼好脾氣好耐心,連日來這些事情已經讓他心裡早就煩透了,如果不是礙於沈浪現在的情況生死難料的話,他也許早就先翻臉了!

白星似乎知道些什麼隱秘的情形,對那“摘星人”卻是再三禮讓,忙上前一禮,但卻無奈笑道:“對不住了,我們是想走的,只是我們這位朋友現在生死難測,下面谷裡又有烈焰升騰煎熬,這樣下去對他來說只怕有損無益,我們也實在是沒別的地方好去……若得‘摘星人’通融,就請讓我們在這裡歇息片刻,讓這位朋友的傷勢暫緩一下,歇口氣,等谷裡的天象過去一些再走,您看可以嗎?”她素來也是不畏強權之人,不知怎麼竟對這貿然闖入的黑衣人顯得如此恭敬客氣,生怕得罪了對方。

這邊還沒開口,那裡灰黃的迷霧裡又是疾風捲動,跟着煙雲往兩邊一分,又闖入一個人來!來人同樣黑衣黑褲,臉上罩了副風鏡,不同的是此人下巴上多了一撮鬍鬚,看樣子比先前那位要年長几歲。見了白星等三人也是一怔,但此人更加不客氣,隨即馬上便不耐煩地搶道:“你們這些人怎麼會在這裡?!”語氣不耐煩得連一刻都難容,話裡更不客氣,嗆道:“走走走!閒雜人等速速遠離!!!都愣在這裡幹嘛?!”

啞毛心裡更加惱怒,這地方又不是你家開的!別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好言相勸到也罷了,如此驅趕卻把別人都當成了什麼?

白星忙攔在他前面,搖頭暗示不可輕舉妄動,非常事非常處理,能伸能屈才是丈夫。默默攬起沈浪身子和啞毛一人一邊從兩旁將他架住,竟不再多話,一言不發準備尋路下山。

哪知那後來的黑衣人目光瞥處,突然出聲叫道:“等等!其他人可以走,但要把那光屁股的小子留下……”光屁股的小子,指的就是沈浪,他奔向孤山峰頂的時候身上就已一絲不掛。

先前那黑衣人疑道:“師哥,幹嘛要留下那半死不活的光屁股小子?”

後來之人瞥了他一眼,輕蔑道:“你個娃兒懂個屁!剛纔那股沖天的龍吟顯然不該出現在這裡,又不是你我放的,你看這些人裡,那光屁股的小子最有古怪,把他留下研究研究又怎麼了?很奇怪麼?”

讓白星他們走,就算是驅逐,但爲了沈浪的安危他們也還是會默默接受。但要他們將沈浪留下然後自行離去,恐怕是萬萬做不到的……

白星眉頭緊鎖,原本實在是不想與這些人爲敵的,即使她身爲武侯世家的掌上明珠,但也不願隨意去招惹這些個“摘星人”……

摘星人,源於一個江湖中最隱秘的派別,和他們同宗的還有民間傳說裡經常出現的‘賒刀人’,這些人同屬於一個悠久而又隱秘的派別——鬼谷門生!

鬼谷子,傳說中其人具有通天的大智慧,又被後人尊爲謀聖。關於他的傳說很多,戰國時期,鬼谷子曾放出幾個徒弟下山入世,這幾位徒弟頃刻便將這天下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的門生孫臏、龐涓、蘇秦、張儀……哪一個不是當時震動天下的風雲人物?

更有傳說,鬼谷子其人長於持身養性,常年隱居深山之中,甚至無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他也是戰國時期最神秘的一位人物,一位百科式存在的奇人!

相傳後世有“賒刀人”,背上會背了一框鐮刀、菜刀、剪刀等物到處走街串巷,多在農村街道集市當中停留,他們的刀具只賒不賣。每當賒出刀具,便會對接手之人說出一些預言,預言的也大多是牛馬、糧食將來的售價之類的話,並與賒走刀具之人約定:若是有一天預言實現了,便會上門來收刀錢。而這些賒刀人的預言也往往會在幾年後成真,賒走刀具的人家也會老老實實備好錢財等待賒刀人再登門的時候雙手交付於他。有時候即使這賒刀人的預言隔得時間長了,當年接過刀來的老人也上了年紀離世,臨終前也會將兌現的事鄭重交代給自己的後代去履行。這些賒刀人自稱鬼谷門人,乃是民間一個極其神秘的團體,沒人知道他們爲什麼這麼做,更沒人知道他們平日裡都聚集在哪裡。

與賒刀人同出一脈的還有“摘星人”,那是更加匪夷所思且更不爲人知的一種存在!鬼谷子有通天徹地的大智慧,深諳天道奧妙,日星象緯猶如在其掌中,佔往察來更言無不驗,修真養性形神俱妙,超乎萬有體合自然……

“摘星人”正是秉承了鬼谷子這一支學問和能力的人,他們的數量比起賒刀人來更爲稀少。往往所行之處也都是些深山老林或是深海大澤之類人跡罕至的去處,也從不與外人交流,所行之事十分神秘,這世上真正知道有摘星人存在的人都是非常少有的。

摘星——即是探寶!摘星人所到之處,意味着這個地方一定藏有世間難得的異寶!他們探的寶並不是什麼金銀玉器一類的凡俗之物,而是專撿那天生天成的世間異寶下手,諸如那鬼貓內丹、撼龍寶尺等等纔是他們的真正目標!

看來這兩個摘星人這次肯定是衝着孤山裡“七星拱天門”的寶局和這天地生成的巨大爐鼎中正在凝練的那顆“真丹”而來了!天造地設的寶局能出真丹之事一直以來都被世人認爲是虛無縹緲的傳說,但“摘星人”既然來了,只怕此事不虛……

白星不想去招惹他們,這些人既然能在衆目睽睽和紛紛擾擾的戰局之中隱於孤山之中,當然有他們的獨到本事,即使是武侯世家的人也不願意招惹摘星人。說罷只裝作不聽不聞,架了沈浪的身子反到加快離開的步伐。

後來那黑衣人身法好快,性子更急,一閃之下已經攔在了他們面前,根本沒將白星和啞毛二人放在眼裡,語聲也變得更不耐煩,斥道:“我讓你們把這光屁股的娃娃留下!你們是聾的嗎?!”

白星還未開口,啞毛已忍無可忍,搶先一掌推了出去!神情竟比那黑衣人顯得更不耐煩,只短短兩字,叱道:“滾開!”

白星一驚——可千萬不能與鬼谷門生動手……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後來那黑衣人似乎也未想到這年輕人會對自己動手,實在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了,更別提動手,當即面色一沉,後退兩步,口中叫道:“給過你們活路……是你小子找死!”說罷返身墊步,一拳向啞毛招呼過來,也絲毫不會示弱。

步步退讓,你們反到以爲我們好欺負的麼?!啞毛放下沈浪的半邊身子,想也沒想,返身便與那人鬥在了一起。

兩人拳腳齊飛,你來我往!啞毛素來是練武的料,又得通天神猿古老爺子真傳,拳腳自然不弱。幾招下來,哪知對方拳腳自也不軟,兩下里硬碰硬的又交手了幾個回合,啞毛已在不知不覺中用上了那崩拳秘技。那人接了兩手,越看越覺心驚,忽然眉頭一皺“咦”了一聲,抽身跳出圈外,擺手連道:“停!停……”

啞毛喘歇着停下了手中動作,仍舊惡狠狠的看向對方,看他究竟想搞什麼花樣!今天要他的命留在這裡可以,要留下他的好兄弟沈浪?簡直就是做夢!!!

哪知對方卻完全沒有耍花樣的意思,忽而反問道:“十全先生是你師父?”

啞毛閉口不語,一雙眼睛裡怒火中燒,絲毫不爲對方話語所動,但也還是冷冷的搖了搖頭以作回答。

那黑衣人奇道:“你不是十全的徒弟,那怎麼又會得崩拳秘技?!”

啞毛聞言一愣,終於冷冷開口道:“自然是我師父教授的,但我師父可不姓‘十’……”

旁邊另一個黑衣人也看出了端倪,跑上前來,湊在後來那人耳邊,道:“師兄,我看他這勁力並不十分精純,確實不太像是十全師兄親自交出來的徒弟,到很有可能是……”

後來的年長一些的黑衣人皺眉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到也不是沒有可能……”那年輕一些的黑衣人嘻嘻笑了笑,默默退在一旁。顎留須年長一些的黑衣人又對啞毛問道:“那你師父是不是姓古?”

啞毛一呆,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功夫是從古老爺子那裡學的?於是默默點了點頭,嘴裡卻依然不吭氣。

年輕一些那黑衣人忽然一拍大腿,大聲笑道:“這就對了!我就說我沒猜錯吧……”轉頭又對那年長一些的黑衣人道:“我就說,十全師兄教出來的徒弟這勁力裡怎會摻雜其他發勁的法門而不祛除,顯得這麼不精純呢?!哈哈哈哈……”

與啞毛動手那年長一些的黑衣人想了想此話確實有道理,擡首對啞毛道:“你既然是十全師兄徒弟的徒弟,便也算是十全師兄的徒孫了,不用再打了……咱們也算得是同門,沒有繼續爭鬥的必要……”

啞毛聞言稍顯猶豫,白星忙上前制止他別在動手。

那古老爺子年紀已經夠大的了,少說也有七八十歲,聽對方這話裡的意思他老人家的師父十全先生竟然也還健在!這得是多少歲的老神仙?!而且通天神猿古通和百目神君沈天行二人師出同門,行走江湖之時可謂是力壓羣雄且名噪一時,他二人的師父既號“十全”,那又是何等樣的人物?!難怪故老相傳千萬不要與“摘星人”對上手,古老爺子和沈老爺子已經是如此厲害的人物,這些不入世的黑衣“摘星人”顯然必定個個都是身懷絕世技藝的高手,不是不能與他們對上手,而是普通江湖人根本就沒有與他們這些人交手的資格……

吃驚之餘,還是白星遇事更加冷靜且反應也十分機敏,忙上前道:“二位前輩,這位昏迷不醒的人叫做沈浪,他是我們的朋友,但他其實也是古通老爺子的徒弟,十全先生的徒孫,而且他更是沈天行的孫子!”

這回輪到那兩個黑衣吃驚了,齊齊“哦”了一聲,驚奇的將目光紛紛轉到了沈浪身上。只聽其中一人奇道:“那沈天行跟隨十全師兄學了醫術和相術,而且聽說二者皆有所成,按理說應該也逃不過個五弊三缺的結果,竟然還會有個這麼的孫兒,這到真是奇了……”

五弊三缺,指的是鰥、寡、孤、獨、殘,常指身在玄門、道門中人因泄露天機或是參悟了不該參悟的東西而遭天譴的一些表現。其實那人說得到也沒錯,沈天行後來收養了嬰兒時便被人遺棄的沈浪,雖然晚年時算不得孤獨一人,但一副身軀卻是早是傷痕累累落下了嚴重的殘疾,而且終日受盡病痛折磨,而且到死也不能與沈浪相認也算是孤獨了卻了自己的一生。五弊三缺,沈天行也終究沒能逃過。

另一人又奇道:“剛纔這裡沖天一道白光升騰而起,其中隱隱似有龍吟之聲,莫不是也出自他這孫兒的身上?”

一提此事,白星心裡便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以自控,忍不住哭着跪倒在了地上,懇切祈求道:“是,確實如此…...沈浪年幼時在一次奇遇之下體內意外的存留了一息龍氣,進了谷來又三番五次受到各種衝突的激發,所以這才導致了龍氣失控,也纔有了剛纔沖天而起的那道氣浪……”神情哀切,哭哭泣泣將他的大致情況又說了一遍。

那二人聽了嘖嘖稱奇。摘星人對於這些個數術、奇門、星象、占卜之類的事情最是精通,也最是癡迷深信,對世間異像更是獵奇心極重。有此一層因素在裡面,所以說到數術、奇門,在某些些方面甚至比武侯世家還更要專精些。聽了白星一番哭訴,那二人也深表同情,眉宇間不禁露出難過的神情。

遇到此二人,說不定是沈浪命裡的機緣,能否順利平安脫困也全系與這二人一念之間。這世間若有人還能救沈浪,恐怕就只有“摘星人”能夠做到!

白星哭着求道:“請二位看在同門的份上,救救沈浪吧……他也是沈天行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此話一出,那兩位摘星人卻面露難色,遲遲猶豫不見答應。

一旁啞毛憤然道:“不救就不救,用不着求他們……”說着便上來拉白星離開。

沈浪一直遲遲得不到有效的醫治,否則白星又何苦如此低聲下氣的去求人憐憫。龍息暴走失控暫時是制住了,但眼下依然昏迷不醒,能否活下去也是個問題。啞毛這賭氣的話說得硬朗,但真到那束手無策的時候,便是跪地把額頭磕爛也未必能夠保住沈浪的性命。所以白星只是不依,賴在地上哭了半晌。

那兩個摘星人又低聲商議了一番,年紀稍大那個終於開口道:“本來呢,我們確實犯不上救這位沈浪,但他既是門中的徒子徒孫……有了這層淵源自也不能忍心見死不救。但我二人都有重要的事情在身,那是萬萬耽擱不得的……這樣吧,你們都別挪動他的身子,就將他放在此間先緩一緩,如若我們的事情能夠成功,對他也是大有裨益的,說不定到時候能給他指一條活路也說不定。”那體內存有一息龍氣豈是尋常事,更何況是龍息暴走失控之後所帶來的一系列後果呢?非常事當然還需要非常的辦法,以平常的醫術醫理只怕非但不能救人,反而只會讓沈浪的傷情更加嚴重。

事已如此,話又說道這份上,也只好這樣辦了,有一點希望總比沒有希望的好。年輕一些那個摘星人走上前來,將沈浪的身子接了過來,找了處平坦安穩的地方躺平了,着手探查了一番他的傷情,只見他面上表情或喜或憂、或明或暗,陰晴不定了半晌也讓人猜不出他探查的結果究竟如何。想來此人定是摘星人中擅長醫理方術之類的人,見他探查一番之後便自從揹負的那隻竹簍裡依次拿出一些奇怪的運用之物,圍着沈浪的身子在地上勾勒了一個圓圈,然後轉頭對白星道:“你也站進來。”

白星依言而行,那人將地上勾勒的圓圈圍住了二人然後堪堪封閉,這才起身,又道:“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這個圈子,一定將他守好了……他現在魂魄不齊,而且被那龍息拉扯得十分不穩定,不做防護的話我怕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恐怕撐不下去,搞不好連魂魄都會被這七星拱天門的爐鼎給一同煉化了。”白星聞言緊張起來,使勁點了點頭,蹲下身子緊緊貼在沈浪一旁。

那年齡稍大之人瞟眼看了啞毛一眼,湊上前道:“你這方撼龍尺能不能借來用用?”此人一眼便認出撼龍寶尺,想必也是早就識得的。

哪知啞毛卻反而將撼龍尺抓得更牢一些,冷冷道:“東西不是我的,不能隨便給你……”

這……這話真是有點難辦了,旁邊白星忙道:“能!東西是我暫借給他用來鎮住失控的沈浪的。本來也是沈浪的爺爺沈老爺子暫時借給我們運用的,能借!有用得上的地方您儘管開口便是……”撼龍尺固然是神兵,但若能換得沈浪起死回生,舍了也是無妨,別說一把撼龍尺,就是十把,白星也是捨得的!

那人重重白了啞毛一眼,伸出手道:“那就拿來吧……”

白星既然這麼說了,啞毛也只好老老實實將東西交了過去。

那人將撼龍尺提在手上掂了掂,目中露出欣賞之色,點頭道:“不錯,確實是撼龍尺,也只有這等天下罕有的神兵纔有這般神光內斂的氣勢。真是件難得的寶貝啊……若有這等神兵相助,我二人此間的事情實在是可以事半功倍的,但現在既然答應了救人麼……也只好如此了……接着!”說罷順手一拋,卻將那撼龍尺復又拋向白星。

白星茫然接在手裡,這些人難道不是想要這撼龍尺來作爲交換救治沈浪的嗎?怎麼又丟還給了自己?

那年輕一些的摘星人對白星接道:“將你左手中指咬破然後擠一些血出來順着尺身從頭至尾劃上一條直線,然後再將這尺豎着平放在沈浪的面門上,切記!尺身要蓋住印堂!撼龍尺神兵,本就是猶如中流砥柱一般不可撼動的存在,若要運用神兵則需以血爲引,方能發揮其效用。”原來如此,他們或許以爲這撼龍尺是屬於啞毛的,要過來的目的還是爲了幫助沈浪渡過難關。白星心裡好不感激,忙依照那年輕一些的摘星人的話做了。還想再說兩句感謝的話,卻見那兩人已遠遠走開站到了一邊不再理會旁人。陸續從竹簍裡拿出許多應用事物,有現代的工具也有古老的符咒、硃砂之類的東西,忙碌着在旁邊擺了一個小小的類似道士法壇一樣的處所。

剛佈置停當,腳下的孤山突然一陣劇烈晃動!周圍的空氣又變得再度緊張起來,不斷升騰的灰黃煙雲濃得更像土塊一樣化不開來,漸漸又將沈浪方纔短暫衝開的這片空地重新圍攏起來。耳中隆隆低鳴雷聲隱隱不斷,頭頂半空裡霹靂一道接一道狠狠往孤山山巔附近砸落,空氣裡充斥着一股燒焦刺鼻的味道,正是那陰陽對衝進行到了關鍵的時刻!山巔的氣壓低得讓人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白星緊張地將沈浪又抱在自己懷裡,生怕那撼龍尺從他印堂掉落,謄出一隻手使勁按住了。

該來的始終要來,匯聚的真火三昧已將地脈中的精氣和生氣煉化得差不多了,千年煉化就爲了這一朝成丹!能否做到化無形爲有形,就看這最後一哆嗦了!

天地能否生成這等神奇造化,沈浪能否從這造化中得以生還,一切全在天意,不過但凡是有一分天意,求索之人都必將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方纔有可能得以實現!

真丹也好,真龍也罷,不管那濃重的煙雲裡裹藏着什麼,都希望能儘快現身出來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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