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絡每一次開口,都會讓得桓因的心沉低一分,心中的失落也會更多一分。而到了現在,桓因已是非常的失望。可是,他終究不願意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想要再次嘗試喚醒纓絡的記憶。
沉默了許久,桓因的雙目終於明亮了一些。他想到了一樣東西,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於是他連忙將之給拿了出來,送到了纓絡的面前。
此刻的纓絡已經不再那麼的怕桓因了,雖然她並不知道桓因是誰,雖然桓因的樣子很是可怕,可偏偏她從桓因的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歹意,反而能從桓因散發出的森冷氣息中感受到莫名的溫暖與安全感。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可是直覺告訴她,桓因至少比婆羅族的那些看起來都正常的人要好很多。
不僅如此,經過這麼一段對話的時間,纓絡這個一向都聰明的女子也私下暗暗想通了。以桓因的修爲,若是當真想要爲難她,根本就無需裝出虛情假意來矇騙她。而在她的身上,似乎也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桓因這樣的強者去覬覦的東西。所以,她或許無需憂慮太多。
接過了桓因遞過來的東西,纓絡低頭一看,便發現這是一張小小的字條。字條之上,幾個秀氣雅麗的小字赫然存在:纓絡留給桓大哥。
只在看清了字條之上幾個小字的瞬間,纓絡就露出了極爲不可思議的表情,失聲驚呼到:“這是我寫的字!”
桓因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到:“不錯,這就是你寫的,你臨走前留給我的。”
纓絡擡頭,狐疑的看了桓因半晌,說到:“字確實是我寫的,可是……可是我不記得自己寫過這樣的字條了。”
微微一嘆,桓因知道,自己已經不用再試探了。看來,纓絡是當真忘記了她前世的一切,忘記了在地獄經歷的種種。
至於原因,若是桓因猜得沒錯的話,多半不是因爲薛不平的能力不足,更不會是薛不平不願意幫他,而是地藏王那個老傢伙。
能夠在輪迴上做手腳的,地獄之中除了薛不平以外也就只有他了。若是他暗中插上一手,不但薛不平根本就發現不了,而且,也根本就阻止不了。
“這個老傢伙,難道是報復我對他的不敬?這人竟如此小心眼!”失望之餘,桓因突然恨得有些牙癢癢。自己在地獄幫那個老傢伙清理了門戶,他不圖報答也就算了,竟然還反過來做這樣的事,當真太小氣!
再次望向纓絡的時候,桓因的表情變得平靜了下來。然後,他重新啓動了瞞天鬼衣之力,於是他的樣貌和身形都徹底變了回去,整個人的暴虐氣息也被完全蓋住。與之同時,天空在眨眼的功夫之間驟然晴朗起來,漫天的雷霆全都消失不見。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算了,看到你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或許,這對你而言也是一種新的開始。”桓因站直身軀,後退了幾步,開口說到。
然後,他猛的將青衣召喚了出來,直接讓青衣走到了纓絡的面前,又說到:“這具傀儡足有五源之力,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護法了。有他在,相信可以保你平安無事。纓絡,桓大哥在此,就真的與你別過了,希望你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爲自己而活。”
說完,桓因對着纓絡露出了一個極度溫柔的笑。然後他轉過了身,準備離開。
緣法,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桓因乃是修爲高深的修士,豈能不懂這個道理?不管是什麼原因導致如今的纓絡已然不認識他,那都是他與纓絡的緣分已盡。而桓因,是不會選擇去強求緣分的。
纓絡對他的付出也好,他對纓絡的付出也罷,哪怕是他養丹百年,只求爲與纓重逢,只求前緣再續,可或許從此以後都將會成爲他美好回憶的一部分。在這其中有不甘,也沒有。因爲道法自然,這一次的重逢他到底等來了。只是緣分已盡,恐怕難以再續,所以相見卻不相識,這就是自然。若是強求的話,桓因知道,那對自己和對纓絡,恐怕都不會有太多的好處。更何況,桓因如今身在天界,處處面臨兇險,他又何必把纓絡給強拉進來呢?
“緣分由天定,我輩修士,還是隨緣的好。更何況,一個有回憶的人跟一個沒有回憶的人,恐怕永遠也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心中暗歎,更帶着無奈,桓因知道,有的事情就是這樣。有的感情,就是知道你好,我便可轉身離去。
靈力一起,桓因再不猶豫,踏前一步,就要瞬移而走。可就在這時,他的背後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等等!”
桓因身形一頓,然後轉過了臉,看向了自己背後的女子。
女子的表情有些茫然,她的心中更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想法。可是不知怎的,剛纔桓因的那一笑,莫名讓得她的心中一陣劇痛。桓因作勢要離去,更讓她感覺似乎是要永遠的失去什麼極爲重要的東西一般。
呆了一陣,纓絡終於看到了桓因傳遞過來的詢問的目光。只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纔好,因爲她甚至都不知道剛纔自己爲什麼要突然叫桓因等等。剛纔那一句話,與其說是由她說出,不如說是由深藏在她身體之中的另一個靈魂在吶喊。
不過,話終究還是要說的。於是,纓絡再次說了一句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說的話:“你……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你跟……跟她的故事?”
桓因的眼神瞬間就變得無比明亮了起來,他轉過了身,彷彿有些失去的東西又開始朝他而去。然後,他坐到了纓絡的身邊,柔聲到:“你真的想聽嗎?”
纓絡極爲乖巧的點了點頭,對於坐到自己身邊幾乎貼住的男子竟沒有一絲的抗拒。要知道,自她出生以來,除了她的父親以外,是沒有任何一個男子距離她這般近過的。
然後,桓因開口了。而話匣子一旦打開,桓因才發現自己與纓絡之間的故事當真是太精彩、太豐富了。而在這其中,又沒有一絲一毫是他願意省略或者概括過去的,尤其因爲在聽他說這些故事的乃是身邊這個女子。
於是,桓因說了很久,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他彷彿就是帶着身邊的女子再次回到了地獄之中,去到了鬼域,經歷了其中種種,然後又闖了出去,去往了修魔海,去到了九鳳島,又帶着鳳舞九天丹溫養了整整百年,直至親手將丹藥交給了薛不平,投入到了輪迴之中……
等到桓因再次收聲的時候,竟已是整整三天以後了。三天之中,纓絡始終沒有打斷過桓因哪怕一次,她竟聽得全神貫注,彷彿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而三天以後,當桓因說完一切,轉身看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臉上早已滿是淚痕……
“你哭了。”桓因柔聲開口。
纓絡的眼神本有些呆滯,聽到桓因的話,她整個人頓時一顫,隨即下意識的把手放到臉上一擦,這纔有些詫異的說到:“是啊,我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