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琴閣中,鸞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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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斷了。

桓因知道一定是那前去通稟的侍女已經到了曼吉諾的跟前,曼吉諾已經知道了“炎陽”前來拜訪一事。所以,哪怕她要拒絕,甚至是想也不用想的就要拒絕,可她至少要停下來聽侍女到底說了什麼事,她至少要隨便的編出一個理由交給侍女,好讓侍女把“炎陽”給打發了。

所以桓因也知道,琴聲恐怕很快就會續上。因爲曼吉諾只需要交代幾句,就可以做出決斷。然後她會當誰都沒有來過一般,繼續撫琴。

只是,琴聲卻並沒有桓因想象之中續得那般快,竟然是停了好一會兒。當然,最終還是續上了。

也許是多交代了幾句吧,結果應該不會有什麼差別。

至少桓因是這麼想的。

然後,那侍女過了一會兒終於迴轉,站到桓因的面前時,桓因雖說已經猜到了結果,可還是站得筆直,至少走也要走得禮數週全,不能拂袖而去。

更何況,畢竟桓因沒說“我來了”,不是嗎?曼吉諾又憑什麼要讓他進去呢?這不能怪她,桓因知道。只是這般的赴約,桓因不知道算不算是足夠了。我來了,你卻不知道,奈何?

“大人,公主請您到鸞亭一見。”侍女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桓因的目光之中竟然有些異彩。之前她也懷疑自己是聽錯主子的話了,可主子就是允了,難道是面前這位大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哦,那在下就告辭了。”桓因對着侍女一拱手,轉身就要走。可他剛轉過身,整個人頓時如同定格一般,僵住了。

半晌,桓因回過了頭,臉上滿是吃驚的表情,傻傻的問到:“剛纔你說什麼?”

“噗嗤”一聲,門口的幾個侍女都笑了起來。還是由那傳話的侍女說到:“大人,公主請你到鸞亭相見。”

桓因這才轉過了身來,他發現自己沒有聽錯,是鸞亭相見。曼吉諾不但答應了見他,而且還是在鸞亭。

鸞亭,是桓因第一次與曼吉諾相遇的地方。

桓因還記得那時候他仍在高位,接受羅睺的邀請到這琴閣赴宴。酒過三巡,他有些微醺,於是獨自走了出來,想要吹吹風,一賞琴閣美景。

不曾想,他走了幾步便聽到了美妙的琴音。於是,他一下被琴音吸引,不知不覺朝着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最後,他來到了一座亭前,第一次見到了這世間最美的女子,也見到了她撫琴的樣子。

那一刻,桓因本要消散的酒意瞬間又涌了上來。他又一次的醉了——醉琴,醉景,醉美人。

後來,桓因知道了那女子叫曼吉諾,那亭,叫鸞亭。自那時起,他時常來到琴閣,找尋那女子。而那女子總會在鸞亭等着他,爲他撫琴一曲。

“大人,何故發呆呢?”桓因的耳畔傳來了侍女的聲音,他清醒過來,對着侍女一拜,說到:“還請爲我引路。”

在侍女的牽引之下,桓因在經歷了數百年後,終於再一次的踏入了琴閣。而在他剛剛進入的瞬間,他聽到了身後侍女的交頭接耳。

“公主大人已經好久都不見外客了,怎麼今天會突然變了主意?”

“幾百年了,公主一直都在鸞亭獨奏,從未在那裡會客,就連帝君大人也不曾在那裡見過。怎麼今天公主大人選擇在鸞亭見客了?”

“看來這位大人身份不凡,不過許是公主大人不想移駕,見了客隨便說兩句就要打發他走了吧。”

……

細碎的聲音還在繼續,只是走得遠了,桓因已經聽不見了。

琴閣沒變,這一路走來,桓因見到的依舊是當年情景。看來,縱然天界大變,羅睺篡位,可這裡卻因爲曼吉諾的特殊,被完好的保留了下來。

看到舊時舊景,不禁讓桓因想起自己往昔與曼吉諾的種種,還有他與阮姝姝的種種。於是,他一路無言,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引路的侍女看出了桓因的異樣,卻並沒有說什麼。她是個懂規矩的下人,她也以爲自己身邊這位“炎陽大人”是心中緊張,所以有些魂不守舍。

末了,桓因跟着侍女來到了一座長長的廊橋前面。侍女站定,桓因也跟着停了下來。只聽侍女說到:“前面就是鸞亭了,公主一向不許我等下人踏入鸞亭,所以接下來這段路還請大人自己走。只要一直走,走到頭就是鸞亭了。”

回過神來的桓因點了點頭,下意識的說到:“嗯,我知道。”

侍女微微一愣,桓因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到:“我是說,謝謝你這一路的指引,既然接下來是直路,我想我應該不會迷路了。”

侍女輕輕一笑,說到:“這位大人,你可真有意思。我見過好多大人,像您這個樣子的,我一個也沒見過。”

桓因不置可否,辭別了侍女,獨自踏上廊橋。

這是一座很長很長的廊橋,廊橋的下面是一片仙湖。仙湖景緻絕倫,更有奇珍異獸來回往復,凡人間小說裡描述的最美景緻也不過如此。

不過,桓因的心卻不在這些地方。他的心在廊橋的另一頭,就像見過四周的景緻一樣,他也知道橋的那一頭有什麼。

桓因一直往前走,始終沒有間斷的琴音在他的耳中也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動聽。桓因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微醉的誤入廊橋之上,卻是越發深醉,再也回不了頭了。

只是這一刻,桓因沒有喝酒,讓他沉醉的也不再是琴音,而是過往。腦中的昔日舊景在不斷的重現,讓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頭頂飛過的仙鶴,沒有注意到四周爭豔的奇花,也沒有注意到盪漾的碧波。

琴音突然就斷了。

桓因猛的停下了腳步,腦中那些美妙的昔日場景也是瞬間煙消雲散。桓因如同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般,一下清醒了過來。於是,他雙目擡起朝前一看,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鸞亭,看到亭中此刻正有一名女子坐在琴前,一雙美眸望了過來。

記憶之中,阮姝姝是桓因見過最美的女子,東皇鈺兒在她的面前也要遜色一分。只是那是這一世的記憶了,在前世的記憶裡,有一段桓因怎麼翻也翻不出來,或許是因爲太美,他沒有辦法記住——那是曼吉諾的容顏。

曼吉諾纔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比阮姝姝更甚,更仙,更芳華絕代。因爲她是阮姝姝的真身,是真正的阿修羅道大公主,是當年真正吸引過釋提桓因的人。

桓因想要再一次的醉下去,醉進那美眸裡,就像往昔他醉在這鸞亭之中。只可惜,景未變,人未變,時間卻變了。

鸞亭,到了。

而在這鸞亭前,在這美景中,我是高級巡遊使炎陽,你是公主曼吉諾。

桓因將手中的錦盒捧了起來,不敢再多看曼吉諾半眼,低頭一拜,說到:“高級巡遊使炎陽拜見公主大人。屬下爲公主尋得寧神丹藥一枚,希望公主喜歡。”

曼吉諾沒有回話,桓因也不敢擡頭。所以桓因不知道曼吉諾爲什麼沒有回話,而且是半晌都沒有。

好一會兒,曼吉諾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說到:“請炎大人把丹藥拿過來吧。”

桓因擡起了頭,看向女子的時候,卻正好四目相接。原來女子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就彷彿想要把他的臉面給看穿。

二人同時發現了不妥,於是一個收回目光,一個微微低頭。然後,桓因走進了鸞亭之中,在琴前站定以後,恭恭敬敬的將錦盒捧到了曼吉諾的面前。

曼吉諾竟然也站了起來,桓因卻依舊不敢看她,只是說到:“希望公主喜歡此丹。”

桓因聽到曼吉諾微微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說到:“你是專門爲我而來的嗎?”

桓因擡頭,再次近距離的見到那美麗的容顏,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一句動情的話幾乎衝到了嘴邊,卻變了:“我是專程來爲公主獻上此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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