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閣的閣主對弟子的管理是比較放鬆的,尤其是在輩分和所謂身份地位的區分上面,琴閣更是幾乎做到了人人平等。所以琴閣的每一名弟子都能夠在閣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大方的待客,甚至還不用帶客人去拜見閣中長輩。於是琴閣的衆女弟子們便在琴閣附近搭建了不少雅緻的休憩之處,聽音亭便是其中之一。
聽音亭位於琴閣正中心那三座宮殿的正對面,是一座很小巧的石亭,最多也就同時能容納四個人。
聽音亭之所以以“聽音”命名,就是因爲它的位置很好,不但離琴閣閣主所在的宮殿很近,而且還恰好正對,所以在亭中能夠很好的欣賞到琴閣閣主的絕妙琴音。
桓因到聽音亭中喝茶小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與薛馨熟識了以後,只要薛馨看到桓因,都會邀請他到聽音亭中喝茶。因爲她知道,桓因喜歡聽閣主的琴聲。
當桓因跨過虹橋,走過琴閣的三座金色宮殿,再拐出一道彎兒以後,一個秀氣而美麗的小亭子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漫漫仙路甜憩處,
清茶一杯慢聽音。
這是聽音亭上刻着的句子。聽音亭無論是建築風格還是其上所題詞句,都是女兒家的風格盡顯,這與琴閣中個個絕美的女修是極爲相稱的。
“桓師叔公稍後,弟子去爲你泡茶。”薛馨將桓因帶入亭中以後,對他欠身一拜,就走了出去。
琴聲依舊還在繼續,桓因在這個位置聽琴,不自覺的就會有些沉醉,他轉頭看了看不遠處處在正中間的那一座金色宮殿,他知道琴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而彈琴的人也在其中。
“她一定比羽兒還要美麗吧。”桓因已經不是第一次誕生出這種想法了,只是他對琴閣閣主的仰慕決然沒有半點其它的意思,有的只是對她琴音的鐘愛。所謂愛屋及烏,所以桓因偶爾也會產生想要更加了解琴閣閣主的衝動。
不過,桓因一直都是抑制住了這種衝動的,因爲他知道這種做法不妥,而且他已經不再年幼,對於所謂女色,能夠很好的自控。他的心中,只有藍羽。
“師叔公,茶來了。”薛馨的聲音在桓因的耳畔響起,桓因轉頭看去,只見薛馨正端着一副熱氣蒸騰的茶具朝着他走了過來。
人還未攏,茶香先至。薛馨爲桓因所泡的茶名爲女兒心,乃是琴閣獨有的好茶。女兒心茶香清幽,但入口卻是濃郁甜美,就像是女兒家一樣,外表矜持,但內心卻是甜蜜而美好的。
“勞煩你了。”桓因站起來對着薛馨很客氣的一拜,他自幼就養成的書生文氣也在這一刻完全顯露,讓薛馨不由得是臉紅了一下。
“桓師叔公的禮數,當真是最全的了。”薛馨迴應到。
“勞煩你多次了,禮數自然是應該的。”桓因已經端起了一杯“女兒心”,對薛馨笑了一笑。
“桓師叔依然是覺得我們閣主的琴音是哀傷的麼?”薛馨也端起了一杯茶,向桓因問到。
好茶入口,沁人心脾。桓因一邊回味,一邊聽着琴音,一邊慢慢的答到:“我依然是這麼認爲的,不過多半是我會錯了意。”
“桓師叔公,弟子是可以爲你引薦閣主的,你這麼愛聽她的琴音,她是肯定會見你的。”薛馨看着桓因有些出神的樣子,開口說到。
桓因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不懂音律,還聽不明她的琴意,何必叨擾呢?”
“其實……其實桓師叔公是聽懂了閣主琴意的。”薛馨幽幽的到。
桓因有些詫異,開口問到:“怎麼今天突然這麼說了?”
“桓師叔公你總說閣主的琴音有些哀傷,但其他人卻都聽不出來。開始我自然是不以爲意的,不過當我發現你對閣主的琴音極爲鍾愛以後,便有了新的想法。所以上次你聽完琴離開以後,我便找機會去問過了閣主。”薛馨說到。
“哦?那貴閣主怎麼說?”桓因問到。
薛馨露出了回憶的神色:“當時我把你對琴意的看法轉告給她以後,她先是驚了一下,甚至連她正在彈奏的曲子都出了一個錯音,這是以往從來都沒有過的。不過等她心情平復以後,卻只是說了一句:‘能懂我琴的人,是凡人。’薛馨能感覺出來,桓師叔公恐怕是唯一一個聽懂了閣主琴意的人,只是不知爲何,閣主的心是放在凡人身上的。”
桓因又抿了一口茶,笑到:“貴閣主行事,自有她的深意。我只是一名聽琴者,不能算作是知音。我來此,能聽一聽就好了。”桓因並不在意薛馨說的事情,因爲他在聽琴的時候,一直都是心靜如水。
“李軍,快過來,仙子該問問題了!”突然,一個聲音從聽音亭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將桓因和薛馨對話的氣氛打散了開去。
薛馨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笑到:“又該問問題了啊。”
桓因也轉過了頭,便看到有六七十名凡人此刻都站在了一名琴閣女弟子的面前,等着琴閣女弟子問話。
琴閣的問話女弟子開口了:“如果你是皇帝,你的願望是什麼?”
“問題的答案,你是知道的吧。”桓因看着那邊,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
薛馨聽到桓因問話,開口答到:“弟子是知道的,只是弟子和師姐師妹們問了這麼多凡人,卻沒有一人給出過閣主想要的答案。我想,閣主一定是在找一個人,找一個能回答出他問題的人。而那個人,只能是個凡人。”
桓因點了點頭,他來過琴閣中這麼多次,早就看出來琴閣閣主的意圖了。當然,琴閣閣主要找那個人是做什麼,他就不清楚了,不過他也不在意。
“桓師叔公,要不你也來回答一次閣主的問題吧?”薛馨突然來了興趣,甜美的笑容出現在了她的臉上,讓她這一刻格外美麗。
桓因尷尬一笑:“算了吧,我也不是凡人。更何況,我肯定不會是貴閣主要找的人。”
薛馨卻毫不在意:“我知道師叔公肯定不是那個人的,不過我也想知道師叔公的答案是怎樣的。”
桓因看出來了,薛馨是女兒家的心性起來了,他在琴閣作客這麼多次,都是薛馨招待的,此刻自然是不好拒絕薛馨。最終只能說到:“好吧,你問吧。”
薛馨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的說到:“師叔公,這問題一共有三個,如果有哪一個答不對,就不用繼續答下去了。至於問題的答案,師叔公在聽到問題的時候,將心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告訴弟子就好。”
桓因一笑:“怎麼突然就變得正經了。”
薛馨吐了吐舌頭:“這是閣主示下的任務,弟子自然是要嚴肅對待的。”
“好,那你問吧,對你的問題,我自然不會多想就是。”桓因爽快的說到。
“好,那第一個問題:如果你是皇帝,你的願望是什麼?”薛馨開口問了出來。
這個問題桓因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在琴閣中作客多次,從那些琴閣女弟子的口中已經將這個問題聽過了很多遍。不過,桓因從來沒有直面過這個問題,甚至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所以也根本沒有思考過它。
不過這一次,終於是輪到他思考了。
也正是從他有了思考這個問題的意圖那一刻開始,他的神色突然就變了。桓因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蕭索的神色,甚至在他的眼中還有一絲很明顯的悲哀,只是這些桓因自己根本就沒感覺出來,彷彿在這一刻他已經失了神,心中只剩下了剛纔薛馨的問題。
“我想,我是會要安定的吧。”桓因的聲音有些飄忽,彷彿不是來自他的口中,而是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薛馨在聽到桓因回答的瞬間,她的第一感覺就是桓因現在的聲音很陌生。
薛馨把桓因回答問題整個過程中的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桓因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她終究還是輕輕的答了一句:“哦,原來是安定啊。”說完,她還拿起了茶杯,想要小抿一口。
“當!”突然,一個清脆的響聲打破了桓因和薛馨之間怪異的氣氛,桓因頓時驚醒,臉上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剛纔怎麼了。
薛馨根本沒在意從自己手中滑落的茶杯,她的神色已經變得極爲震驚,急聲開口問到:“桓師叔公,剛纔你說什麼?”
桓因被她問得是愣了一下,然後他才一臉不確定的說到:“剛纔……剛纔我說什麼了?”
薛馨提醒到:“師叔公你剛纔是不是說安定了?是不是?”
桓因努力的想了想,他覺得好像薛馨說得沒錯,於是點了點頭到:“恩,我好像是這麼回答你的。”
薛馨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桓因,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從來都沒見過的大人物。
“桓師叔公,你可以回答第二個問題了。”薛馨過了半晌才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