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之上帶着雖然不穩定,卻依舊熾烈如陽的白色光芒刺入到了柔軟的嬌軀之中,隨之而來的則是大量的鮮血不斷灑落,讓得桓因的一顆心頓時糾緊了起來。
美麗的女子凌空漂浮,靜靜的處在原地,哪怕被長劍刺中,卻都沒有後退半步。而桓因能感覺出來,女子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啓多少的防禦力量,所以此刻她所受的傷之重,難以想象。而至於那傷痛的厲害程度,就連桓因自己想想也感到心驚,因爲那不僅僅有刺痛,還有灼燒之痛。
若不是桓因這一擊是計劃好了要削減不少威力的,若不是阮姝姝體外有着一層輕微的防護,恐怕現在阮姝姝已經被桓因當場擊殺了。因爲那看似強大的大光明白蓮城,竟然只是虛張聲勢而已,阮姝姝根本就沒有藉助其上一絲一毫的力量來對抗桓因。
此刻,女子的臉上依舊帶着笑意,她整個人也是依舊平靜,如同以往。可是,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的微笑因爲強烈的刺痛而顯得有些不自然。還有,她那一身如雪的裙袍此刻被大片的染紅,雖然依舊美麗,卻多出了幾分悽然。
驚慌之後,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陣不忍。桓因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極爲欣賞眼前的女子,所以在親手將之刺傷以後,內心之中涌出了無盡的後悔。再然後,桓因的一顆心便是完全沉入了谷底。因爲他覺得自己這一劍彷彿是刺在了修羅城中每一名老人的心上一般,奪走了他們的生機。
情緒複雜,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對眼前的女子說。可到了最後,這一切一切都化作了一個簡單的問題:“爲什麼?”
桓因的聲音略微嘶啞,彷彿問出這個問題需要窮盡他一生的力量。
只可惜,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對面的女子只是再次微笑,然後二人周遭的大光明白蓮城終於是失去了靈力的支撐,在空中轟然崩潰瓦解。而兩人的身形也終於是又一次的展露在了所有觀戰修士的眼中。
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長劍,刺在了對方的心口,可他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獲勝的喜悅,唯有迷茫和慌亂。女的靜靜漂浮,雖然身受重傷,連傷口處都因爲被強熱炙烤而變得焦黑,可臉上卻平靜如水,甚至微帶笑意,彷彿她纔是這一場戰鬥的勝利者。
到底什麼纔是勝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所有人來說被對手擊敗的輸,成爲了二人心中的贏?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了,甚至都沒有誰去關心此刻二人臉上的怪異表情。下方所有修士看到的,只有比斗的結果,只有那一劍和那片鮮紅的血液。
“認輸!”下方,修羅教宗主全身大震,不顧一切的飛身而上,朝着阮姝姝飛掠而去。而在到達阮姝姝旁邊的瞬間,她單手一推,一股震擊之力將桓因直接逼開。然後,她憐惜的扶着自己年輕一輩中最強的弟子,也是教中的聖女,喊出了剛纔那兩個字。
“哈哈哈哈哈!”地面之上,段天長狂笑,其中所蘊含的囂張與跋扈之意已然明顯到了極致。而後,他根本不管從修羅教那一方弟子之中傳來的怨毒眼神,大喊到:“修羅教,既然今日之戰我無量門三戰勝二,那礦脈就歸我們了!”
修羅教的一衆弟子沉默,就連那教主也是一言不發。然後,在所有無量門人戲謔的目光之中,一干修羅教弟子從鹽湖旁邊飛了起來,帶着已經受傷昏迷的阮姝姝疾馳而去了。
接下來,無數的溢美言辭開始朝着桓因撲上。諸如“不愧是揚州後輩第一強者”、“不愧是我無量門未來的最大希望”、“桓師兄真是我宗門英雄”云云。
這些源自下方觀戰無量門弟子,乃至段天長口中的話語,其中都是蘊含着根本不加掩飾的欣喜與興奮之意。顯然,他們覬覦那礦脈太久,而今終於得到,心中的激動不言而喻,桓因也因此成爲了他們的英雄。
然而,處於興奮與激動之中的他們,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此刻自己這一方的“英雄”根本就沒有半點兒欣喜的意思。他只是依舊立於空中,就像是根本不願與下方的人羣融合到一塊兒一般。而他的一雙眼,也是始終朝着遠方凝望,似欲看穿千里,尋到那被自己所傷女子的身影……
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整個無量門雍州分宗陷入了一片歡愉的氣氛之中。宗門內大擺宴席,大肆慶功,一個個無量門雍州分宗的弟子都在這三天可以絲毫不受約束的放肆一把。
當然,作爲雍州分宗的負責人,段天長自然沒有忘記將好消息傳回揚州宗門,也沒有忘記爲此戰的第一功臣桓因請功,更沒有忘記派人去佔領那終於歸屬到自己這一方的礦脈。
不過,與整個無量門雍州分宗的歡愉不同,桓因這三天是一步都沒有踏出過房門。他找了一個藉口,把自己關了起來,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擾。
他很清楚自己的勝利代表着什麼,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興奮,也不可能高興。他只覺得這幾天的歡慶乃是一種對正道的侮辱,是一種褻瀆。
三天中,桓因一直頹廢的處在屋內,時而腦中空白,時而也會想起那道白色的美麗身影。不過每每當那白色身影出現的時候,他那一劍將之刺穿的一幕也會隨之浮現,讓得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心中刺痛。
“她叫阮姝姝……”這一句話,是桓因這三天之中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在此之前,桓因口中都沒有出現過“阮姝姝”三個字。而這三天,這三個字成爲了他口中的唯一。
一直到了三天過去以後,某一刻,頭髮散亂,渾身狼狽不堪的桓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於是,他猛的擡起了頭來,自語到:“還有三天,三天之後是我的大婚之期。在這以前,我要去找她,要去問一個爲什麼。”
話到這裡,桓因突然來了幾分精神,於是他站了起來,三兩步間走到了門口,推門而出。
穿過熱鬧的宗門內部,從一個個已經高興得不成樣子的同門身旁走過,桓因最終是從宗門之外飛身而起,毫不猶豫的朝着修羅城掠而去。
不久以後,當桓因來到修羅城前的時候,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依舊一襲白裙,面帶迷笑意的阮姝姝已經站在城門口等他了。
此刻的阮姝姝顯露出重傷尚未痊癒的傷病神態,她美麗的容顏之上依舊沒有多少血色。然而,她無論何時都是桓因見過的最美麗的人兒。
二人沒有進入城中,而是在阮姝姝的要求之下,桓因陪着她去往了修羅城附近的一座鹽湖。二人在鹽湖旁邊漫步,都是一身白衣,形影相交。
桓因感覺自己有很多話要跟阮姝姝說,要向阮姝姝問。可是,當他真正與阮姝姝走在一起的時候,心中卻是莫名的緊張了起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
不過,在二人走了一陣以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把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桓因向阮姝姝問爲什麼,還問了好多。可是,此刻的阮姝姝卻是一臉恬靜,只靜靜的與桓因並肩而行,卻沒有回答桓因的任何一個問題。
彷彿此刻美麗的女子只是在盡情享受與桓因並肩而行一般,沒有其它。
末了,桓因的千言萬語都被那一臉恬靜女子的溫柔笑意和安靜給擋了回去。於是,他也陷入了沉默,不過他的一顆心中,卻是依舊不能平靜絲毫。
兩人就這麼沿着偌大的鹽湖一直走,他們兩人的的身影在如同鏡面一般的白色鹽湖之上倒影,看起來夢幻而美麗。
一直到了不知何時,沒有開過口的阮姝姝終於停下了腳步。於是,桓因也停下了。
女子停頓了片刻,然後突然一踮腳,轉過了身來,讓她的裙袍在鹽湖之旁劃出了一個美麗的弧度。她開口說到:“你覺得虧欠我,是不是?”
沒有絲毫猶豫,桓因點了點頭。
“你覺得虧欠雍州的人民,是不是?”阮姝姝臉上逐漸揚起俏皮的笑意,如同一個美麗的精靈,再次開口。
這樣的阮姝姝,是桓因此生見過最讓人着迷的女子。他的目光有些癡癡的,又點了點頭。
阮姝姝見到桓因又點頭,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孩童般的狡黠,開口到:“你欠我們的,是一座靈石礦,所以你便還我們一座靈石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