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嵐到了。”那位女警察提醒遲瑞。
遲瑞表情忽然有了變化，眼神複雜，他頓了頓說：“把攝像頭關掉，我和她要聊一下。”
她起身出去，半晌後便又進來了。這時攝像頭的燈閃了幾下，便滅了。
“好了，都按你說的做了，但你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後希望你還能配合我們的工作，把你該交待的都交待了。”
遲瑞點點頭。
那位女警察出去沒多久，便有人推門進來了，遲瑞猛地坐直了身體，一改剛纔那般頹廢無力的模樣。
貝嵐帶着口罩帽子，審問室裡的光線很暗，遲瑞其實是看不太清的，儘管如此，他還是面朝着她進來的方向，默不作聲地等到她坐在自己面前。
“攝像機關掉了，你可以把口罩摘了。”遲瑞看着她說。
貝嵐愣了一下，緩緩擡起手，拉開了口罩，露出她精緻的臉。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貝嵐說話間不自覺地打量了他一下。
許久不見，他竟然消瘦了那麼多，感覺臉上沒有半點脂肪，下巴尖細得只剩下骨頭了，像一個重症患者，但他的眼睛還是那麼好看，亮亮的，有種能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遲瑞拉開一個不鹹不淡的笑，“你還是那麼冷漠呢。”
“我覺得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做這樣的事究竟還有什麼意義？”貝嵐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望着他的眼睛。
“意義？意義對你來說重要嗎？你爲什麼要把我送你的裙子給了別人？”
“我送給誰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若是你心疼那點錢，我還給你。”
遲瑞忽然有些嘲諷地動了動嘴角，說：“貝嵐，你覺得我是心疼那點錢嗎？你是這樣認爲的嗎？”
他眼眶泛着紅，他握緊了拳頭，像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頓了頓說：“我是心疼我自己的感情！”
貝嵐真慶幸自己是個優秀的演員，在這種時候，她還能強裝鎮定，心裡其實疼得要命，但臉上卻看不出半點情緒。
“遲瑞，你看看你現在活成了什麼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拿什麼資本來和我談感情？”
“是！我是沒有資格！你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一個連名字都沒能被人記住的過氣
演員，我這樣的人的感情你又如何看得上？！”
“是你自甘墮落，不思進取，能怪得了誰？”
遲瑞忽然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趴在桌子上，不能自控，貝嵐依舊靜靜地看着他，看着他發出那種比哭還難聽的笑聲。
良久，遲瑞才停住了笑聲，緩緩地重新將身體拉得挺直，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平靜。
“究竟是我自甘墮落還是你，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他一字一句地說。
貝嵐的臉色猛地一變，瞬間沒了血色。
“怎麼，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事到如今，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貝嵐忽地側過頭去，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用逃避，我們就在這裡把話都說開了吧。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因爲和導演製片鬧了矛盾，所以才被封殺的，也確實如此，我把他們揍了一頓，他們對我懷恨在心，理所應當地想要把我的演藝事業給弄垮了。那時你要我去給他們低頭認錯，我不肯，你就說我心高氣傲，可是，你連我爲什麼打他們都不知道。我是因爲你，因爲我無意中聽到他們在談論我的女朋友，說她爲了一個主角做了哪些骯髒的事，我一時氣不過，便衝上去和他們扭打。至於那些事，我不說，你也清楚。”
審問室裡昏暗的燈光映在貝嵐臉上，她毫無血色的臉現在變得越發蒼白，她咬緊下脣，身體難以控制一樣微微發抖。
許久，她強穩住心神，緩緩開口：“你想要什麼？幫你脫罪？還是爲了錢？”
“貝嵐，你爲什麼還不懂呢？我這樣做只是因爲我愛你。”
“愛？”她瞪大了眼，“如果你愛我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還來打攪我！不錯，我是爲了一個機會而出賣了自己，但也僅有那一次，起碼我現在成功了，我那麼多的光環難道還不足以掩蓋我那個小小的錯誤嗎？難道我要和你一樣，做幾年默默無聞的跑龍套然後在熒幕上消聲滅跡嗎？我不同你，我是女人，我的青春沒有幾年，我要是不能趁容貌最好的時候紅起來，等我年老色衰了就算你演技再好又有什麼用？誰會願意花錢來看你一個皺紋橫生的老人？”
遲瑞露出悲哀的神色，“貝嵐，你爲什麼變成這樣了？我還記得當初的你是滿懷熱情
，充滿夢想的，僅僅爲了一個角色，你要淪落至此，這是一輩子的污點啊，就算你現在無比成功，但在某些人面前你還是擡不起頭來的，你懂不懂！”
貝嵐方纔說得激動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換上了那副平靜的臉。
“你別說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有用，你找我來說那麼多究竟是爲了什麼？”
遲瑞低頭苦笑一聲，心裡的寒意蔓延開來，一夜未睡的疲憊讓他隱隱覺得有些頭痛，他皺了皺眉，重新擡頭的時候卻恢復了平靜，他眼裡的溫柔像那三月的陽光，不冷，卻沒有暖意。
他說：“我能爲了什麼？我只是想見見你，僅此而已。”
貝嵐沉默了一下，忽而問道：“那些白紙紅字的信是你寄的吧？”
遲瑞一愣，“什麼信？”
“你不知道？”
遲瑞搖搖頭。
難道不是他嗎？確實是那些瘋狂的粉絲寄來的嗎？這個疑團她以爲能在他這裡解決的，現在看來還是不行。
“算了，沒事了。你話也說完了，我你也見着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要走了。”
“你呆在我的身邊就那麼難受嗎？”
貝嵐站了起來，重新將口罩戴上，她俯視着他，說：“念着舊情，我希望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而我和你，就此當個陌生人吧。”
貝嵐一直等到他緩緩點了頭才從那間昏暗的房間大步離開了，室外的燈光一下子照在她的臉上，她難以適應地緊緊閉了眼，而那時，心裡的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裡，像是有些東西碎裂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陽光落在皮膚上那麼輕盈，若不是那隱隱約約的疼痛，幾乎難以察覺。
許久，她睜開了眼睛，清澈透亮的眼眸裡無波無瀾，默默這時迎了上來，關心地問：“怎樣？他說了什麼了？沒有爲難你吧？”
貝嵐搖了搖頭，將帽沿拉低了一點，陰影掩蓋住眼睛，她輕聲說：“走吧，我們回去。”
警察局外的人潮依舊未曾消減，這個喧鬧的場面也不知要維持多久，貝嵐從後門偷偷出去了，車子離開的時候經過警察局門口，有某個記者不經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心裡有些疑惑地望了許久，最終因爲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警察局門口出入的人員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