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一定非常冷。
因爲缺少山川的阻隔,北方草原上的寒風總是可以順勢南下,攜帶着冰冷的寒意瞬間席捲。彷彿只是一夜之間,就從寒霜遍地的初冬進入到了天寒地凍的隆冬時節。
佛門弟子一日只有兩餐,用過早飯之後已經是辰時中刻了。
密佈的彤雲低低的壓在頭頂,似乎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冷冽的空氣讓慧心忍不住的想起他的老家——塞外的北胡草原。這個時候的草原上肯定已經是一派忙碌景象,部落裡的人們會抓緊時間將牛羊牲畜趕到背風的圈舍當中,還要儘可能的儲藏更多草料。要不然的話,一場大雪過後,會有無數牛羊凍餓而死,那是災難,白色的災難……
只有這個時候,慧心小和尚纔會想起自己的家鄉,感受到寒風中的家鄉氣息:粗獷、寒冷,卻又帶着天地自然固有的意志和韻味。
凜冽呼嘯的寒風中,慧心的靈魂似乎已經完全融入到這片天地當中。當第一片雪花打着旋兒輕輕的落在他的鼻尖上的時候,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在體溫的作用下,雪花飛速融化,化爲一滴小小的水珠順着鼻尖緩緩滴落……
隨着一陣更加威猛狂野的寒風,緩緩落下的雪花瞬間連綿成團,飛舞着簌簌而下,天地之間頓時一片蒼茫。
雪花落在身上,慧心連動都沒有動過一下,細密綿長的呼吸早已和這個風狂雪盛的天地擁有一樣的節奏,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凝望着山門之外……
一個細小到幾乎難以覺察的黑點兒正在前進,朝着化生寺的山門飛速而來。
在這麼遙遠的距離上,最多隻能看到那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卻不可能看清楚樣貌五官,但慧心小和尚卻知道那是誰。
“林飛……”
慧心的聲音剛剛從喉嚨裡吐出,就淹沒在呼嘯的風雪之中。
遠方的那個身影似乎真的聽到了這一聲幾乎完全不可能聽到的呼喚,擡頭看了他一眼,前進的速度瞬間成倍加快。
“阿塔!”
慧心小和尚已經很久沒有聽過自己的俗名了,竟然
有些激動起來,快步迎上前去。
兩個少年相對而立,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片刻的凝視之後,俗名阿塔法名慧心的小和尚終於首先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用淡淡的語氣說了一句:“都到齊了,就在等你呢。”
“慧岸方丈讓你在這裡等我?”
“方丈師兄沒有讓我等你,但我覺得你應該是這個時候到來,纔出來迎一迎……”
看着阿塔身上的積雪,顯然已經等了很久。林飛想說點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並肩走進化生寺的山門……
“林飛,你是最後一個到來的,好在沒有耽誤了什麼。”說話的這個中年男子穿了一件薄薄的夾袍,滿面斯文之氣,若是手中再捧起一卷書冊的話,儼然就是一位飽學的宿儒。
但他絕對不是儒生,甚至和儒門沒有任何關係,因爲這是張天師張正信。
雖然身爲龍虎山天師,是舉世公認的道門領袖,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張天師都是一身便裝,根本就看不到天師應有的氣度和威嚴。除非是在特定的場合或者是因爲需要,纔會身披太極法袍頭戴九陽芙蓉高冠。
林飛始終認爲,穿着便裝的張天師才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和藹可親的人,一旦穿上天師的那身行頭,就變成了一尊雕塑,被世人供奉起來的雕塑。
林飛躬身爲禮:“見過天師。”
張天師很隨意的擺了擺手,神態舉止儼然就是一位不拘小節的摯友:“繁文縟節還是免去的好,直接說正事吧。”
“乾元宗、崑崙山和神機門已經先期出發了,就在終南山北,等着和咱們匯合。”張天師用最簡單明瞭的幾句話說明了眼下的情形:“眼下的情形,就是五大門派合圍終南山,與那天外邪魔決戰一場。此戰事關重大,已不必多言了……”
“你曾和天外邪魔幾度交鋒,應該最清楚邪魔的厲害。”
“是,弟子很清楚的戰鬥天外邪魔的強悍,尤其是那股無孔不入的混沌煞氣,簡直不可抵擋,好在弟子曾經吞食……”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所以這一戰,你是主力。”
我?我是這一戰的主力?
“我們已經仔細的商議過,制定出了最佳的戰術,這個戰術……總的來說,就是用你抵擋住邪魔的混沌煞氣,然後我們這些人伺機主攻……”
因爲林飛曾經吞食過天珠,不懼邪魔的混沌煞氣,所以才由他負責抵擋,其他衆人則找機會攻擊。
雖然林飛的實力實在太弱小了一些,但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戰術安排。
“因爲吞食天珠的緣故,你雖不懼邪魔的混沌煞氣,但此戰畢竟事關重大,不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你體內的混沌氣息之上,還得再加一些保險措施,我才能放心……”
作爲道門領袖,張天師已經是這次剿滅邪魔大戰中的總指揮,當然不會孤注一擲的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一顆小小的天珠之上,他還有別的安排。
“天華,把守神鎮宮符給林飛吧。”
張天師身後的一個小道士應聲而出,手捧着三張靈符。
是文天華,竟然是文天華!
真的是文天華!
若不是因爲張天師喊出他的名字,林飛幾乎認不出他了。
眼前的文天華穿着一身青佈道袍,挽了個朝天髻,儼然就一個是侍奉三清的道門中人。
自行細柳灣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文天華,原以爲他跟着項破軍楚大哥等人去了崑崙山,想不到卻成了一個道士。
“林師兄,好久不見。”面帶微笑的文天華主動和林飛打着招呼:“天師說我是命中註定的有道之人,就應該是道門弟子,去年的時候已經拜在龍虎山門下,現爲天師的關門弟子……”
雖然早就知道文天華就是傳說中的有道之人,是信仰虔誠心志堅定的誠部神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成爲天師的弟子。
難道說這就是天道使然命運糾葛的結果?
和以前的那個文天華相比,眼前的這個小道士已經沒有了壯懷激烈的慷慨與一心報效朝廷的意氣,反而舉止自然沉靜如水。
“請林師兄袒胸……”
有些符籙需要附着在肌膚之上,林飛也是知道的。
解開紐襻袒露前胸。
文天華取出一管硃筆,在林飛胸前的肌膚上描繪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