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再次出現在花宅的時候,這裡已經是面目全非了。爛掉的匾額,殘破的大門,年久失修的圍牆,滿是塵土和蛛網的屋子。若不是他定力過人,沈浪真會以爲昨天晚上看到的富麗的屋舍是自己眼花所致。
只不過一個晚上,幾個時辰而已,這裡卻如此殘敗,似乎之前就是這樣子的。若仔細瞧瞧,卻不難發現,這裡的斷瓦的痕跡是新的,廚房的竈臺上還殘留着新鮮的灰燼,廚房的空氣中,還留有淡淡的幾不可聞的肉香味。
雖然知道這裡不可能會有人,但沈浪還是在宅子裡仔仔細細走了一遍。他一邊走一遍思索着,實在想不通這些人如此花力氣,到底在掩飾着什麼?更沒想到的是衡陽一行,竟發現鳳九是江家的三小姐,薛素衣的師妹,花無葉和花有容的親妹。而昨夜遇到的那個奇怪的鐵面人,會不會就是她們的首腦?可以確定的是,鳳九、薛素衣以及花影她們都是認識這個人的,那王雲夢在裡面又是什麼樣的角色?
沈浪想了一路,總覺得暗中佈局的人似乎有種貓戲老鼠的感覺,難道是多心了麼?嘆了口氣,沈浪打算出去了問一下這裡的鄰居。可路過後院,卻發現後院裡似乎有些不對勁。沈浪仔細看了看,終於看出了問題所在。
這座本來好好的宅子,經過夜裡幾個時辰之後,已經被弄得一片荒蕪,到處都是殘敗和灰塵。可後院裡有一口井,井壁上卻是異常的乾淨,似乎被人特意遮蓋了一番,沒有落下塵埃。
沈浪緩緩來到井邊,側耳去聽,卻沒聽到任何響聲。這時候一隻碩大的堪比小貓的老鼠在角落裡探頭探腦,沈浪瞧之微微一笑,無聲無息地滑了過去,伸手一抄,老鼠就被他隔空提了起來,緊接着一甩手,那隻大老鼠在空中畫了個弧度,直接掉進了井裡。
“啊啊啊……”
一聲刺耳的尖叫從井底傳了上來,響徹長空。
沈浪微微一動,便飛身跳了下去。他小心控制着速度緩緩往下落,卻見這井底並不是想象中那般黑暗,水裡反而折射着光亮。井底是個葫蘆形,除了井口直下方有一處水潭外,其餘地方皆是乾燥的,不但乾燥,而且還有桌椅之類的簡單傢俱。
沈浪停住身形大體掃了一便,便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卻原來是一個長髮披散的女人,全身赤*裸着蜷縮在角落裡一邊哆嗦一邊尖叫着,而那隻大老鼠並不懼人,正在明目張膽地四處狂奔。
沈浪揮手一道勁風射出,那隻老鼠便自井壁上掉落了下來,躺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姑娘……”沈浪站着沒動,只是關切地呼了一聲。
聽到呼聲,那女人慢慢擡起了頭,驚懼的眼眸中有些茫然,緊接着是欣喜,轉而卻盛滿了淚水。而這位姑娘也不是別人,卻正是沈浪認識的花有容。
“姑娘?”沈浪這一次脫掉了黑色長衫精準地扔了過去。
花有容接過沈浪的外衣迅速套上,衣服有些寬大,遮擋的並不嚴實,白生生的一雙腿還暴露在外面,儘管如此,花有容還是很滿足,這樣的她總比一絲不掛地暴露人前好得多,更何況還是暴露在沈浪面前。
花有容站了起來穩了下情緒,緩緩上前,啞着聲音悽然道:“不管在什麼時候,你都不能第一眼認出我來,而你一個聲音,乃至一個眼神,我卻都能辯的出來。”
沈浪心中微微一動,驚訝地轉身道:“你是……有容姑娘?”
“是我,認不出來了麼?”
花有容說着眼淚止不住的留了下來,她如此狼狽的模樣莫說是沈浪,就是她自己也快辯不出了。她人前強硬,就算受傷,就算遭人羞辱也不曾哭啼過。可如今,她卻滿心的委屈,好想放聲大哭一場。
沈浪剛纔倉促間只瞧了她一眼,確實沒有認出花有容。
花有容靜靜地站在沈浪面前,堅毅的目中蓄滿眼淚。她不明白老天爲何如此待她,是該感激還是該詛咒?每每在她最無助的,最思念他的時候,沈浪總是能夠相應召喚,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來拯救她。可是,這個時候也是她最狼狽倒黴,最不願讓人看到的時候。
嘶聲一呼,花有容徹底放棄了矜持,她撲上去抱住了沈浪,抱得很緊很緊,彷彿這一抱之後,就不會再有了。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在意,只要痛快哭一場就夠了。
沈浪身體微微一僵,最終只輕輕嘆息了聲。
良久良久,花有容哭聲漸小,沈浪才輕聲道:“姑娘怎麼會弄成這樣,不是應該和無葉兄回雲州麼?”
花有容慢慢直起了身體,伸手擦乾了眼淚,才恨聲道:“父親莫名去世,我總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大哥扶靈回鄉的時候我便悄悄留了下來。從岳陽一直追查到衡陽,果不其然,竟然在這裡誤打誤撞的遇到了二孃,卻原來是她把父親給氣死的。”
“而你也被他們給發現了?”
“不錯,二孃嫌我礙事,又不想殺了我,所以才把我這個樣子關了起來。縱然我有再高的武功,也是出不去的。”
花有容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她已經羞的無地自容了。也不知是誰想出這樣的法子,讓她空有一身武功,卻不敢離開這裡半步。
其實沈浪老早就發現了,這裡空間還蠻大的,有吃的有喝的,就是沒有一點可遮擋身體的東西。
見沈浪沉默,花有容稍稍一停頓,便又道:“上次……上次是我瞞了你,那次打傷我的其實就是鳳九,她也就是我的小妹花嬌容。”
沈浪微一沉吟,道:“不說這些了,我們先上去。”
說道上去,花有容遲疑了。她如今這副模樣,站着不動還好,若是一動,卻什麼也遮不住了,這還怎麼上去?
沈浪似有意會,微微一笑,道:“你等我一下!”說着飛身跳了出去,不一會兒又便從井口扔進來一套女人的衣服。
花有容套上了衣服,收拾整齊,頓覺自信又回來了。那隻老鼠又算得了什麼?她現在可以毫不費力地消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