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亭外下起了瓢潑大雨,這場雨過後,該是入秋時分!
嘩啦啦的雨聲,是透滿哀傷的聲音。
空氣中的泥土味,不是芬芳。
風中席捲的涼意,漸漸帶走一個人的溫度。
懶
那漸漸轉涼的手心,佈滿硬繭的手心,握緊了我的手。那放棄堅持的眼神,隱隱顫抖的喉結,發出略顯哽咽的聲音。
“……你答應與我走,我很開心,即使那是用……條件換來的交易!但至少……能說明,在你心裡,你沒有過分的討厭我!……我做過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我利用你,我對你的愛,……不乾淨!我沒資格給你幸福!讓你來……折柳亭等我,是想讓你……送我一程!沒想到……卻成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我剛欲說話,郝連硯宇捂住了我的嘴,“先聽我說!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郝連硯宇聲音顫抖而無力,可還是堅持的講着他想說的話!那好似生命中最後一次懺悔,用最後的時刻,將心裡想說的話一下子傾吐出來!
“上官景然……那麼恨你,全是我一手造成!在送你離開暗室之後,我以你的名義……擬造了一封信!說你是喜歡名利權勢……纔會離開他!我在他身邊埋伏多年,就是爲了……挑撥龍威國內亂。在關鍵時刻,我不能……讓他因你,有歸隱田園之意!減弱他的鬥志!所以,我編造了這個謊言!我心裡一直感覺愧疚……”蟲
我早便猜到,上官景然所說的信,是他所寫!看着亭外的瓢潑大雨,我想起了死在火海中的上官景然。上官景然!若你聽到郝連硯宇的話,你會怎麼想?你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若我沒那麼做,上官景然就不會處心積慮地……想找到你,他也不會……差點將你葬身火海,對……對不起!我……我沒有資格尋求你的原諒!我是個壞人!連老天都懲罰我,我這邊謀劃着吞併龍威,在我的國家,有人在策劃着……顛覆我父皇的王朝!諷刺!……天大的諷刺!現在,我才真正地體會到……竊取別人的東西,是這般的可恥!而我,就做了二十多年的……可恥之人!”
我感覺,郝連硯宇的這句“對不起”應說予上官景然,若不是郝連硯宇捏造了那封信,上官景然也不會輕易地被倩兒用感情控制,最後,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在玉華山……設下埋伏,我不知道,……依我國如今的形式,還有什麼資格吞併龍威!殺了龍少涵……又有何意義,可我又找不到……不殺他的理由。你用你自己與我做交易,我可以告訴自己,我是爲了你……纔會改變計劃,爲了你……我可以不殺他!爲了你,我可以幫龍少涵……剷除他的心患!還龍威國一份安定!”
我看着郝連硯宇那略顯歉意又迷茫的神情,我能做的就是一聲輕嘆。
郝連硯宇緩口氣,看着我的眼睛接着又道。
“看到你紅腫的眼睛,……我就知道,定是不忍離開龍少弘,你纔會傷心痛哭!若是……真的愛你,我又怎能捨得你傷心?!你大可不用來,我派去的馬車……只是在城西附近等你!若時辰一到,他們看不到你,就會自行離城!不過你能來,我很開心,……也很欣慰!”
我這才明白郝連硯宇與我約在折柳亭的真正用意,他的本就是未想帶我走,即使我不來,他也不會怪我!可我還是來了!在經過複雜的思想鬥爭後,我帶着不願離開的心情來了!郝連硯宇的話讓我的心裡難免一陣欣喜。嘴角處漾起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
郝連硯宇因心口的噬痛,身體蜷縮一團。
靜立在亭外雨中的侍衛,均是神色擔憂地看着郝連硯宇,可他們未敢向前一步。
我一邊扶住郝連硯宇,一邊問道“你怎麼會被人下毒都不知道?是你身邊的人?還是被人設計?”
我知道“噬心草”不易被人察覺,可這種埋怨的話還是脫口而出。
“……你也會……關心我?”郝連硯宇痛得已直不起身,卻還不忘記笑着打趣。接着,他退盡臉上的笑容,神色嚴肅的道。
“是上官景婉給……我下的毒!我不知道她是宮裡人,還是宮外人!首次見面是在宮外,她來找我,商議埋伏玉華山一事,那天我們一起……喝過茶,應是在那時被她下了毒!最後一次是今早,在宮裡!那時天還未亮!……她輕功很好!但我可以保證……她不會武功!”
“又是上官景婉!上官景婉是不是就是青青?”我驚訝地問道,那上官景婉怎麼會這般熟懂毒術?應是從小練起纔對!她手中的“噬心草”是從何而來?若說那“噬心草”是從四季閣而來,那她
會是四季閣什麼關係?何雅能與上官爲合作是爲了對付龍家這強大的敵人!上官爲曾背叛我爹,何雅那般地愛着我爹,會原諒上官爲?會讓上官景婉從小留在四季閣嗎?
“我沒見過……她的長相!兩次見面都蒙着面……”郝連硯宇因劇痛額際結滿汗珠,那大顆的汗珠砸在我的手上,讓我從沉思中驚醒。這些都不先去考慮,先救郝連硯宇再說!念及此,我抽出郝連硯宇身側的細劍。
亭外的侍衛見狀,忙抽出隨身的劍,向亭子圍來。
“退下!”郝連硯宇睨着亭外的侍衛,嚴聲喝道。接着,他不解地看着我。
我單手捂住劍刃,微一用力,劍刃便割入了我的掌心。
“你做什麼——!”郝連硯宇憋足一口氣怒吼道,伸出想阻止我的舉動,他的手因心口噬痛而無力地垂下。
“我的血可以幫你解毒,你再吃些補心的湯藥,就會康復!”我丟下劍,將流着血的手放到郝連硯宇的脣邊。
郝連硯宇嘴角輕揚,他看着那蜿蜒而下的鮮紅“西良國……有個傳說,若喝了深愛之人的血,便將來生許給了深愛的人!你是想,讓我來生……陪着你嗎?”
郝連硯宇好似在開着玩笑,也好似是認真地看着我。
我僵在原地,我和大冰山曾約好,我們來生也會在一起,又怎能讓郝連硯宇陪着我!
郝連硯宇輕笑,笑中略帶自嘲“你和龍少弘一定是約好,假若有來生,……你們也會在一起!沒關係!若真的有來生,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好,我一定會毫無瑕疵的愛你!補償今生的過失!”
“你快喝呀!”我將自己的手塞到郝連硯宇的口中。我不想聽到他說這些,他的話讓我感覺好累。我已經有了大冰山!別人的愛只會是我的負擔。
郝連硯宇含住我的手,恍若是在品嚐着那滿口的腥甜,久久不曾下嚥。他的脣溫柔而火熱,含住的不是傷口,好像是他落下的一吻。
這讓我愈加慌亂,對於不自己不愛的人,我無力去施捨太多,可我又不忍去傷害他。我卡主他的咽喉,迫使他將口中的血嚥下。
我看着他,誠聲道“我們可以做朋友!”
郝連硯宇的神色略顯失落,隨即笑道“好!”
我抽回自己的手,郝連硯宇將我的手抓住,從他的衣袍上扯下一塊碎布,悉心地幫我包紮傷口。他沒有再說什麼,將所有的感情融入在他的舉動中。
滂沱的雨毫無倦怠的下着,沒有停歇的痕跡。
亭外的侍衛站在雨中,看着郝連硯宇的臉色漸漸好轉,衆人的面色亦跟着舒緩開來。
這時,隱約傳來馬蹄的奔跑聲。遁聲望去,雨中閃現一抹模糊的黑影。
黑色的高頭駿馬,黑色的暗紋錦袍。大雨淋透了他的衣衫,烏黑的長髮粘連在他那冷峻的臉頰上。
黑馬奔進,他旋身而起,踩在馬背上借力,向折柳亭飛身而來。這一連套的動作,僅在眨眼之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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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激動得渾身僵住,眼睛鎖住他的動作。
他跳進亭內,扯住我的衣領後退一步。大手一揚,將我丟到亭子一角。
郝連硯宇正在爲我包紮傷口的手,頓在半空,半晌才愣愣地放下。
亭外的人見有人氣勢不善地闖進來,紛紛揚劍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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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