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七日夜,陰,烏雲遮月。
某處昏暗的地下室、
十二個身披黑袍的人圍着一個圓形祭壇安靜的祈禱着,祭壇之上,十二根點燃的蠟燭在一條蛇形虛影的串聯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儀式。
祭壇中央,是一個呈大字型躺着的強壯男人,此時男人眼中一片狂熱。五根長釘分別釘在男人的掌心,腳背及咽喉處。
幽幽的燭火只夠照亮祭壇中央,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祭壇把光亮牢牢的鎖住了。以至於祭壇周圍半跪的十二個黑袍人如渺然厭惡般看不真切。
向邪神祈禱的囈語已經在地下室內徘徊了半個多小時,祭壇中心的男人此時終於有了變化,全身上下青筋畢露,一條條血管如蟲子般蠕動着,股股血液全都朝着男子的額頭眉心涌去。
很快,一個血色的肉瘤從男子眉心股了起來。男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哈,哈,萬蛇在上,萬蛇在上。”就算到了現在,男子也沒有絲毫掙扎之色,而是儘自己最大的精力抑制着自己的本能。
終於,就在男子的全身只剩下皮包骨頭後,祈禱的囈語突然高亢起來,本是黑紅的肉瘤逐漸變的晶瑩剔透起來。但男子的身體也跟着變的岌岌可危起來,腐朽的皮囊與骨骼一看就彷彿要隨風飄散。
啵!
一聲輕微的響聲後,但見那紅黑肉瘤霎時化爲一個透明氣泡,被包裹在一層薄薄的淡紅皮膜之下。
呼!
祭壇周圍的十二黑袍人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五十七個蛇奴,只有一個成功,通知蛇奴營,今後加強蛇奴的篩選和訓練。”一個黑袍沙啞的聲音響起,語氣中有慶幸,也有惱怒。
“這些以後再說,意識空間的存在時間只有五分鐘,立即給貝爾大主教發信號。”又一個黑袍聲音響起。
旋即,十二黑袍人齊齊伸手,一枚萬蛇紋章在剛剛形成的意識空間中成形,隨後生根在意識空間中。
與此同時,生靈集體潛意識大海中。
這裡是多元宇宙生靈的靈與魂的最終歸宿之地,所有的靈魂,哪怕是各個神靈的信徒,在死亡後,都需要在這裡走一遭。信仰不夠虔誠,不夠堅定的信徒,只能無望的困死在這裡被生靈的集體潛意識大海同化。
通過靈界,是可以找到生靈集體潛意識大海的,不過主動投入集體潛意識大海,相當於在主動尋死,沒有哪個生物會這麼做。
但有的時候,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會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發生。
此時,一艘三桅帆船籠罩在一條盤旋着的蛇形虛影下,長風破浪的在集體潛意識大海中航行。
集體潛意識大海,雖有大海二字,但並不是真正的大海,而是有無窮無盡看不到邊際的混亂魂力海洋構成,魂力海洋中,各種詭譎特異之物數不勝數。小到各種魂力微生物,旦夕即成,旦夕即滅,大到有無邊龐大身影的魂力生物遨遊其中,這是連傳說級超凡者都要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索性,這樣的龐然生物也不會去關注腳邊下的螞蟻,只要不擋着其行進的前路,反而不會有太大危險。
集體潛意識大海中,更多的還是一些詭譎無名的魂力生物,這些魂力生物有自然誕生的,也有很多是生靈的靈魂被磨滅同化後的靈魂遺留,這纔是貿然進入集體潛意識大海中最大的兇險。
蛇靈號上,摩黛絲提·貝爾站在自己平常一直呆着的船頭,平靜的望着船外的一切。說起來,萬蛇之母教會的沃律大教堂是最特殊的存在,因爲摩黛絲提走的是靈界之蛇的道路,她常年在靈界中周遊,故而沃律大教堂實際上就設在蛇靈號上,更確切的說,蛇靈號就是沃律大教堂,沃律大教堂就是蛇靈號。
“大人,蛇靈號不能再支撐太久了。”蛇奴恭敬的在半跪在摩黛絲提身後。
摩黛絲提只淡淡吐出了四個字:“繼續等待。”
“是,大人。”沒有人敢質疑摩黛絲提,在蛇靈號上個,摩黛絲提就是絕對的唯一。
集體潛意識大海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摩黛絲提自然有手段感應到時間的真正流速。就在摩黛絲提亦通過蛇靈號感應到絲絲來自外界的壓力時,一道若有若有的信號突然被蛇靈號捕捉到,並迅速放大到了摩黛絲提心裡。
摩黛絲提赫然轉頭,看向蛇靈號下方的位置。集體潛意識大海中無上下左右前後之分,貿然進入,只會徹底迷失在裡面,只有提前準備好道標,才能以感應之術,離開集體潛意識大海,而如果想要進入某個人的意識空間,也需要有設定好的道標。
何爲意識空間,即生靈深層潛意識與集體潛意識大海的交界處,是隻有巫師及傳說級超凡者才能開闢的。
所以,理論上來說,通過集體潛意識大海,是能夠偷渡到一個生靈的意識空間中的。但這種偷渡卻太過苛刻了點。
首先就需要一個開闢了意識空間的人作爲道標,這一點就直接勸退了幾乎有所的超凡勢力,有這樣的人,培養成巫師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拿出來作爲一次性的道標,暴殄天物啊。
之後就是從集體潛意識大海偷渡的危險性了,沒有專職的靈界行走方面的超凡者,進入集體潛意識大海就是主動找死。
在集體潛意識大海中游蕩的蛇靈號,船帆漸漸鼓起,籠罩船身的蛇影咻然朝着船下射出一道蛇道,披荊斬浪的爲蛇靈號排開險阻。
轟隆隆,排開魂浪的蛇靈號倏而間如瞬移般在蛇道之上前行。
不及,遠方一點岌岌的微光出現在摩黛絲提眼中,那到微光如風中殘燭,只透過一個半紅色的透明氣泡照亮了魂力大海的一片指甲蓋大小的地方,若不是摩黛絲提有着特殊的感應,就算是在魂力大海中最幸運的魂力生物,都不一定看得到。
僅僅是一點微觀,卻讓摩黛絲提有一種望山跑死馬的感覺。
“快,再快!”摩黛絲提冷聲道,她非常清楚,物質界中,那個儀式存在的時間不會太過長久,一旦錯過這次,她必須逃出集體潛意識大海,重新再來過。
就在蛇靈號越來越接近微觀時,以傳說級的體質,摩黛絲提已經提早一步發現那透明的氣泡之上,已然佈滿了蛛網般的龜裂紋。
啵啵啵!氣泡中不時從細小的空洞中泄露出絲絲縷縷帶着煙霧般的顆粒,那是蛇奴在消耗靈魂本源之力在勉力維持着氣泡的存在。
“來不及了。”摩黛絲提喃喃了一句,身體已然有所動作,倏然間,風帆的中央,一個人形把風帆的張力踩到最底。
蹦的一聲,摩黛絲提藉助風帆的強勁彈力,直接爆射出了蛇靈號。
只留下嫋嫋的一句:“去外面等我。”
一出蛇靈號,摩黛絲提如離弦般的箭矢,周遭混亂的魂力般不知名的力場擾動,直接在摩黛絲提身後化爲旋渦般的助力,一次次的爲摩黛絲提加速。
另一邊,十二黑袍此時已經無心他顧,只能勉強維繫着祭壇中央蛇奴的存在。蛇奴脖頸以下早已化爲一杯塵土,不復存在。眉心的半透明血紅氣泡,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蛛網龜裂紋。
“不行了,啓動備用方案。”其中一黑袍道。
其他人沒有廢話,相繼一指點在眉心,一滴殷紅欲滴的鮮血被拉扯了出來,相繼滴在氣泡之上。龜裂氣泡得到十二滴氣泡的補充,蛛網的生長速度頓時一緩,沒過三十秒,蛛網的生長再次恢復原狀。
“再來!”
一次一次的鮮血補充下,氣泡崩潰的速度被黑袍足足延遲了三分鐘。
終於就算是補充鮮血,氣泡的崩潰也已經不能阻攔,汨汨的氣泡表面有部分化爲了煙霧,消散在空氣之中。
蹦蹦蹦!
一聲聲靈魂的脆響響徹十二黑袍的意念之中,這是蛇奴的靈魂不堪負重,全面瓦解的徵兆,這樣的情況也意味着這個蛇奴死亡後,在集體潛意識大海中會被直接同化,化爲詭譎,而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掙扎出集體潛意識大海的可能。
緊隨着靈魂的崩潰,氣泡亦不堪負重,嘭的一聲炸碎。
“失敗了。”所有人心頭慘然。
就在這時,一點金光從氣泡中躍出,在出現在物質界的過程中,緩緩長大,十二黑袍人再去看時,可不就是摩黛絲提無疑了。
十二黑袍齊齊半跪下來:“拜見貝爾大主教。”
摩黛絲提負手而立,斜撇了衆人一眼後,冷冷道:“都起來吧,這次你們做的很好。”
“謝貝爾大主教。”所有人心頭都不由慶幸,若是剛纔關鍵時刻失敗,等待她們的是什麼下場,幾乎可以想象得到。
摩黛絲提單手微拂,所有包括祭壇在內的東西全部被消弭,設在周圍的禁制被加固了一層,務必不讓內裡的氣息泄露出去。
“現在可以說一說了,奎因斯·多德最近幾天的動向,以及接下來的計劃,記住,在聖德累斯費斯,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是,貝爾大主教。”
與此時同,聖德累斯費斯郊外的一處莊園內,某個佝僂的老人坐在陽臺之上朝着市中心看去,一點猩紅光芒在老人眼中閃爍。
在老人眼中,此時市中心偏西的位置上,黑色與紅色的旋渦在天空上方旋轉不休。比之前幾天來,規模縮小了三分之二,但卻凝實了十分。
“喋喋碟,”老人怪笑一聲:“就算你隱藏的很好,不過沒想到還有人要對付你,到時候我就能看看你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勇氣來偷我的東西。”
“嗯,不如我再給你個驚喜吧,喋喋碟!”
在其他地方,似乎有人發現了這段時間來的不對勁,卻又找不到是哪裡不對勁,不過暗處的浪潮已經開始洶涌。
奎因斯這幾天來足不出戶,甚至還讓索爾茲伯裡直接搬到藥劑店去居住,四個學徒更是勒令他們在沒有完全掌握1階能力前來見他。
奎因斯已然通過命運之鏡隱約察覺到了某種不詳的徵兆,只是囧於命運之鏡的等階太低,只能察覺到自己身邊多出了不少命運暗流。
爲此,他還啓動過命運碎片捕捉的巫術,但連試了數次後,都彷彿有數股強大的阻力存在干擾,以至於他捕捉到的命運碎片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件,對現在的他於事無補。
一月八日,這一天忽然有林不加結社的社員上門,給奎因斯送來了一道手令。
送別來人後,奎因斯回到房中,仔細端看着手令,手令上烙印的紋章沒錯,但這上面的命令卻令奎因斯來回翻看了數遍。
這封手令赫然是一份強制任務的命令。
這就有趣了,半年之期未滿,更有蘭登·斯科特這位神秘防禦機關的人免掉了他第一年的強制任務。而現在,一份強制任務的手令卻詭異的出現在他手中,這當中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但任務就是任務,在林不加結社的社規中,你可以事後申訴,但手令一旦發出,任務就必須去完成,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強制任務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調查郊外一個養豬場是否隱藏着豬瘟的情況,豬瘟有自然豬瘟和神秘感染的豬瘟兩種,奎因斯要調查的就是第二種可能性。
因爲任務簡單,所以他的任務時間緊,只有半天時間,而且沒有隊友,只有他一個人。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奎因斯,那個郊外養豬場有問題了。
但奎因斯不得不去,如果他不去,即便他之後申訴成功,但是違抗強制任務的後果就是他會被追究責任,剝奪在成爲林不加社員期間得到的種種便利和好處,之後趕出新奧斯曼帝國,就是這麼霸道。
畢竟神秘防禦機關可是提前給了你好處的,若是人人都臨陣脫逃而沒有懲罰的話,神秘防禦機關還怎麼存在下去。
當然,爲了防止神秘防禦機關濫用這樣的權利,若是奎因斯申訴成功一次後,今後再遇到這樣不合理的情況,是能夠連續三次拒絕的。說起來,也算是雙方之間的一種制衡吧。
奎因斯翻手把手令收好,直接以傳訊術給索爾茲伯裡,讓他代自己去林不加結社申訴。而他,在整備完裝備後,叫上馬車徑自往郊外的養豬場而去。
這種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根本不可避免。
“就讓我看看,究竟是誰那麼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