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姐姐也來了?”武媚迎了上去,她現在貴爲昭儀,在這樣的場合,老夫人和賀蘭夫人向她行禮是應該的,武媚心疼自己的家人,哪裡會捨得讓她們真的跪下,早在她們屈膝的一剎那就已經伸手扶了她們起來。
“昭儀似乎有些失了分寸了,尊卑有別,這裡皇上皇后和本宮都在,老太太她們見禮,如何有你說話的餘地?”蕭淑妃已經失去了理智,只要能在口舌上佔一佔武媚的上風,她就不會放過。
老夫人楊氏和賀蘭夫人武氏都是一愣,的確是她們太大意了,纔會讓媚娘陷入這樣的尷尬境地,兩人卻不知,這些小風雨在武媚的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淑妃娘娘也太性急了,家母與姐姐這才一到,匆忙行禮難免對皇上皇后不敬,更何況皇上天威,皇后鳳儀,母親和姐姐都是凡人,難免緊張,臣妾不過是安撫她們一下,怎的就有淑妃娘娘說的這般嚴重了?”刻意的只說皇上皇后,獨獨就是不提她淑妃,在她的眼裡,你小小一個淑妃着實的不在她的眼裡。
楊老夫人到底是隋皇宮裡出來的,這些東西一看便明白了,當下心裡也有數了,忙朝李治跪下:“還請皇上恕罪,老身年邁,眼睛看不清楚了,想着宮裡頭的必然都是貴人,只見這皇上和皇后娘娘金光燦燦的,老身一時間以爲見着的神仙,這才失了禮,還請皇上恕罪。”
在場聽着這話的人,位分低的想笑不敢笑,都憋着。位分高一點的都面帶笑意的看着,楊老夫人這話說得真真好,放眼整個御花園裡,除了淑妃,哪個不是打扮的極盡精緻?這話在說皇后金光耀眼的時候,不就是變相的說淑妃的衣着太素淨了些麼,這一通暗諷着實是高明,怪不得武昭儀這麼有手段。
蕭慎兒氣結,武媚看着舒心,王皇后看着皺眉,李治覺得丟臉:“武夫人塊請起,不過是遊園,不必如此多禮的,大家本就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這些?”說完,喝了蕭淑妃一聲“怎麼?朕在這裡,又哪裡輪得到你叫囂?退下吧,別在這兒丟人!”
蕭淑妃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皇上眼裡的嫌惡深深的刺痛了她,從前充滿了愛意的雙眼怎麼能這麼快就變成了嫌惡呢?都是武媚這個狐狸精:“武媚,你別得意的太早,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的。”說完也不行禮,帶着踏雪便回了棲霞宮。
相比較武媚在御花園裡衆星捧月一般的倍受奉承,棲霞宮裡卻是一片愁雲遮頂。蕭淑妃回宮之後便大發脾氣,不僅是將正殿內的所有古玩奇珍砸了粉碎,更是將錯誤都歸結到了踏雪的身上:“都是你這個小蹄子,攛掇着本宮去御花園,讓本宮丟臉!”邊罵邊揮着荊條抽打着踏雪,踏雪的身上已經滿是鞭痕了,蕭淑妃尤不解氣。
“說,你是不是武媚的人,是不是她指使你的,讓本宮去這個什麼狗屁的御花園丟人現眼,是不是,是不是?”問一遍爲什麼,就是一鞭子抽在踏雪的身上。
踏雪縮在地上,咬着下脣不敢大哭,蕭淑妃的性子她很清楚,越是哭,越是會捱打:“娘娘,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啊。”
巧兒跟着蕭淑妃一起回來,見着蕭淑妃又揚起了荊條準備抽下去,忙攔了下來:“娘娘息怒,一個宮女而已,不喜歡就打發去掖庭就好了,何必氣壞了身子?” 說着巧兒瞪了跪在地上的踏雪,使了個眼色。
“娘娘,饒命,饒命啊”邊說邊磕頭,光潔的額頭撞擊在地上,不多會便鮮血淋淋的。
“來人,把這個賤人送去浣衣局,本宮再也不要看到她!”
“是!”巧兒看着被外面守着的粗使太監給推出去的踏雪深深的吁了口氣,可算是把命給保住了,否則依照蕭淑妃的習慣,她今天不被折磨死了蕭淑妃是不會放手的。只要保住命了就好,回頭只要讓武昭儀想個辦法給救出來就好了。踏雪雖然有些仗勢欺人,但是到底也是當初和自己最好的姐妹,她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她死了。
“娘娘,您可不能氣壞了自己,不過只是一個老太太和一個沒見識的女人進宮了,娘娘犯不着上心,以後只要尋着錯,打發了就是了,到底娘娘您纔是這宮裡頭的主子,她們,便是有武昭儀罩着又如何,到底只是平頭百姓罷了,難不成還能威脅了娘娘去?”巧兒勸解道。
蕭淑妃聽着,鄙視的看了巧兒一眼,到底是個宮女出生的,就是目光短淺:“若不是知道你對本宮忠心耿耿,本宮就要懷疑你是武媚放到本宮身邊來的了,”說着瞥了巧兒一眼,續言道:“你沒看到今日的情形麼?皇上親自引路,這是何等的榮耀?再說了,那個老太太說話,話裡有話的,又活了這把年紀了,恐怕是臉頭髮絲兒都是空心的吧。”
“再看那個小的,雖說年歲瞧着不小,但是卻真真是和武媚一樣,生的一副狐媚的樣子,妖妖嬈嬈的在那裡一站,皇上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樣的兩個人進宮來了,你還覺得沒什麼麼?只怕是要對付武媚越發的難了。”
巧兒幾不可見的笑了笑,很快便將這笑隱去,在一旁小宮女一般謹慎的開口道:“既然如此,看武媚她們姐妹兩個爭寵,自相殘殺不是很好麼?”
“哼,恐怕不會這麼簡單,”蕭淑妃坐在位子上攪着手帕,“起碼短期內不會,隨本宮去鳳棲宮走一趟吧。”
因爲武老夫人和賀蘭夫人的加入,後宮的風雲又將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沁芳殿裡,母女三人圍坐在一塊,嬉笑間便制定了後宮稱霸的方案。
“今天發難的是蕭淑妃吧?”武老夫人吃着宮女已經剝好的瓜子仁,閒閒的開口問道。
“是。”
“略有幾分姿色,能有這樣的地位,憑藉的便是她的容貌與你有幾分相似,不過是個替代品,怎麼你還沒有解決了?”老夫人雖然信佛,但是卻絕不是一個慈悲的人,面對吃人的宮廷鬥爭,她知道仁慈便是送命。
“娘,她背後的蕭家不好動。”
“有什麼不好動的,不過是前朝的皇裔,你要知道,現在是李家天下,蕭家不過是臣子,要處理她難道還要大動干戈?只要羅織幾條罪證,朝堂上就可以直接解決了。”
武媚挑了挑眉,的確是,當初是想過要朝堂上拔了他,但是皇上卻沒動的意思,所以她也就一直沒有動手,如今,也該是時候動手了,前朝皇裔又如何,便是這身份纔是最好利用的,從古至今,帝王枕邊哪能容他人酣睡?武媚無聲的笑了笑,這事恐怕要交給學明去做了。
“媚娘,聽說你將弘兒給王皇后了?” 賀蘭夫人很是喜歡孩子,她自己就有一兒一女,如今聽到武媚將孩子送給別人,有些心痛。
“當時我剛剛回宮,根本沒有任何的勢力,只是依附在王皇后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宮女,弘兒抱回宮的時候我也不過還是個修儀而已,根本沒有能力給他庇護,跟在我身邊或者他根本活不到現在,倒不如給皇后了,她不能生養,對待孩子會特別的上心,那時候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現在你有能力了,爲什麼不接回來?”賀蘭夫人武順着急的問道:“孩子在別人手裡養大的,到時候怎麼會和你親近?”
武老夫人看了武順一眼,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媚娘,這後宮中,子嗣是最大的籌碼,你現在雖然又有了身孕,但是卻不一定是男孩,所以有個孩子傍身會好一點,母憑子貴這話不假。如今你雖然位分不如王皇后和蕭淑妃,但是卻是在後宮有絕對的威信,保護弘兒不是問題了,不如找個機會把孩子接回來。”
武老夫人眼光閃了閃,續言道:“得到了再失去,這種痛苦不是人人能忍受的,尤其是對於王皇后這種不能生育的女人來說,一旦她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就會做出許多讓你始料未及的事情,也就能抓到足夠的把柄。”
武媚和武順在一旁,聽着母親如是說,無不瞠目結舌,這是她們那個時時都吃齋唸佛不論世事的母親?這般的手段和心機,當初面對元慶元爽的時候,硬是沒有泄露半分,爲的是平平安安的將自己養大麼?武順和武約心裡開始琢磨。
“我這會子有了身孕,找回來了,這孩子我也沒時間管教啊,不如還是放在皇后哪裡,等我生下這孩子之後再提吧?”
“你有了身孕,你姐姐沒有,她可以幫你帶弘兒,總好過讓一個外人來吧?”
武媚沉吟了片刻,的確,如今姐姐已經進了宮,自己不是一個人了,凡事都有人和她商量着辦了,的確是不會太累,弘兒回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怎麼和李治呢?當初也是求着李治才讓他同意將弘兒給王皇后的,這會子要孩子回來,恐怕李治哪裡不好說。
“女兒想想吧,就是要累着姐姐了。”武媚拉着武順的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