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看了看武媚篤定的臉,心知皇后和淑妃的這個計劃其實她早就算計到了,今日讓巧兒這麼來說,無非是想讓自己知道罷了。素來她在後宮的事情都是無需自己知道的,也不願意讓自己插手的,這一次卻是讓自己親耳聽到這個事情,李治搖了搖頭,看來自己在武媚的心裡始終還只是一個可以被利用的人罷了。
認識這麼多年了,他覺得他始終看不透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曾經一度認爲她是愛過自己的,或者起碼說是在意過自己的,可是現在,他不敢這麼肯定了,從太平死了之後她就變了,的確是自己做的很多事情讓她失望了吧。
“媚娘,朕不敢讓你去冒着險,如此,不如還是朕去吧。這麼些年,朕也知道,是朕讓你站在了後宮爭鬥的風口浪尖之上,朕知道,你從前就是隻想要好好的過日子,是朕讓你過的這麼艱辛,這次朕不忍心你犯險。”
武媚迷惑的看着李治,仿若是不知道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內心卻嗤笑不已。當初自己帶着少女的愛入宮,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先帝,但是先帝呢?一次又一次的毀了自己的愛,後來她感受到了李治對她的愛,所以決定再試一次,卻沒想到最後他只是眼睜睜的看着王氏欺侮自己,看着先帝將自己送去感業寺而沒有任何的動作。
是,後來是來感業寺接回了自己,可是那又怎麼樣?她已經因爲所謂的相信愛情而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了。回宮之後,見到的就是三宮六院的妃嬪,呵呵,她自嘲,這就是所謂的鐘情麼?她纔不會相信呢。這會子,有來自己面前做這樣子,難道他都不覺得噁心麼?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臣妾便是死也不能讓您受半點兒的傷害啊。翠竹,去取了本宮的頭髮給巧才人帶回去吧。”轉而對巧兒說:“你且說是悄悄從本宮的梳子上偷來的。蕭淑妃疑心重,你這麼說,你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倒不是真的在乎這個,而是隻有這樣才能取信於蕭慎兒,計劃才能真的走下去。
“既如此,小福子,安排好人盯着鳳棲宮和棲霞宮的動作,任何事情,事無鉅細的都要報告給朕知道!”
今年的初夏,特別的熱,就像這皇宮裡平靜的外表之下,掩蓋着的是滾滾的岩漿,就等待着爆發的那一刻。
三天,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但是足夠準備好所有厭勝需要的東西了。比如說貼身之物,比如說神婆需要的場地和火盆。東西一應俱全,獨獨就是缺了勇氣,雖說決定了做這事兒,但是王皇后與蕭淑妃兩個人真正的到了這個時候,卻有些害怕了。這厭勝有些與巫蠱接近,便是用了那紙人紙馬的東西,寫上所害之人的生辰八字,並貼身之物做法,或被詛咒致死,或達到其他的目的。
雖說兩人都是恨毒了武媚,但是真真是害怕這東西。兩人都是大家閨秀,從前也都是足不出戶的高門小姐,何曾接觸過這些,即便是宮鬥,也不過就是陷害,栽贓之類的,便是讓人小產的事情都很少做。這會子卻要被逼到用厭勝之術,之前是因爲氣頭上,便也就豁出去了,可是三天之後,兩人卻又有些害怕了。
柳老夫人辦好了事情之後,發現兩人都有些退縮的意思,不由得怒其不爭:“這種事情做事忌諱這猶猶豫豫,心不誠則不靈。這人已經請來了,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巧才人也已經將那邊的東西拿到了,這時候,你們兩個卻說不做了?”
“母親,女兒還是覺得這事兒太過於冒險,其實要打壓武媚也不是沒有辦法的,我們可以栽贓嫁禍啊......”王皇后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柳老夫人打斷了。
“不必和我解釋,若是那些手段有用,爲何之前你們都不用?爲何武媚能做大?依照皇上對武媚的信任,你覺得,你們能有勝算麼?我不過是臣婦,你們是主子,你們決定就是了。”柳老夫人的口氣有些失望,是,她是一個不服輸的性子,在府裡,向來都是她說一沒有人說二,整個後院都是服服帖帖的。
現在倒好了,自己的女兒在宮裡頭處處被人壓一等,便是府裡的那些小妾不說,但是那眼神也是看得出來的,她也是有氣不能發。厭勝之術雖然兇險,但是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連兄長都因爲那個武媚而左遷了,她不得不重視這個對手。對於特別的人,只能用特別的法子。
“老夫人說的有道理,皇后娘娘,一不做二不休,我們沒有機會猶豫了,說不定武媚那邊早就知道咱們有這個打算了,做不做的都在等着我們呢,與其到時候被她栽贓還不如先下手爲強的讓她吃點苦頭。”蕭淑妃未施粉黛的臉上呈現出不自然的笑,在燈火的掩映下詭異的很,連身邊的巧兒見了都覺得瘮的慌。
王皇后聽蕭淑妃這麼說,皺了皺眉,咬咬牙點了點頭,“走吧,就在御花園的後面,假山的山洞裡,那裡平日裡都不會有人去。”
帶着對武媚的恨意,四人帶着神婆就往預定的地點走去。今天是十五了,月兒很圓很遠的掛在天上,聽那個神婆說,月亮最圓的時候,陰氣最重,最是好用厭勝的時候,可是......
十五啊,這是每個月祖制上留給她的日子啊,帝后沒逢初一、十五都是要同牀的啊,可是多久了?多久皇上都沒有來過鳳棲宮了,多久皇上都沒有召自己去南薰殿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會在這個本該屬於她的夜晚,去做這個曾經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以開始了,把你們準備的東西拿出來吧。”神婆到了地方,點燃了火盆,閉着眼,嘴裡唸唸有詞一番之後,伸手問站在一邊的四人要那些事先準備好的紙人紙馬之類的。
王皇后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之後,還是從袖子裡將寫着武媚生辰八字的紙人拿了出來,隨手拿出來的還有兩個拿着刀劍的夜叉也一併交給了神婆。
“貼身之物!”神婆低頭一看,少了東西,便又叫道。巧兒一聽,忙不迭就把之前得來的頭髮交給了神婆。
都這個時候了,不是說皇上都盯着了麼?怎麼還不來?若是再不來,這頭髮燒下去了,武才人可就真的......巧兒心裡着急,但是卻又沒有辦法,只能強壓下心裡不安,保佑千萬不能出事,否則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這裡的人,一個都別想逃得過了。
“神婆,把這個也一併做了吧。”柳老夫人從自己袖子裡也拿出了一個寫着生辰八字的紙人,一併幾個手拿刀劍的夜叉和一塊帕子交到了神婆的手裡。
藉着月光,王皇后和蕭淑妃看到了那上面寫的字,那分明就是皇上的生辰八字,柳老夫人是!王皇后和蕭淑妃驚訝的看着這個老太太,她們便是想要得寵,卻萬萬沒有想要害死李治啊。
“母親,您這是......”王皇后驚訝的問道,她身在想不出來,爲何自己的母親要這麼做。
“一不做二不休,與其害死了武媚等着他來問罪,不如一起出了事,到時候忠兒便是太子了,你就是皇太后了,再也不會有人能動得了你分毫了。”柳老夫人的眼神暗了暗,在這個初夏的夜晚,生生的讓王皇后和蕭淑妃背脊發涼。
這是怎麼樣的心機啊,才能算計到這樣的地步。蕭淑妃心裡想着,若是她做了皇太后,那自己呢?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和她抗衡了,而之前兩人勢同水火,到時候王皇后得勢了,豈不是再沒有自己生存的餘地了?說什麼她都不能讓這個事情發生啊。
王皇后也一樣,雖然如此做自己是百利而無害,但是她卻從心裡不能接受殺夫弒君這樣的事情,她對於李治雖說這麼多年,那些愛早就磨滅了,可是畢竟曾經也在一起過,畢竟是自己的夫君。
兩人思及此,都忙不迭的伸手想要從火盆中將李治的那個紙人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