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非常正式的信奉被雷恩拿在了手上。
雷恩翻過來覆過去的翻轉着手中所謂的“女皇密令”,這玩意恐怕在它離開帕爾斯女皇書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被保密了吧?他拿起銀質的信紙刀挑開了信封,連封泥都沒有檢查,讓一旁負責送信的韋德多少有些尷尬。
是的,韋德,曾經帕爾斯女皇的第一男寵,如今已經成爲了跑腿送信的人選。就像許多男性帝王那樣,帕爾斯女皇對韋德的興趣衰減的很快,她突然間改變了自己的口味,似乎是覺得娘娘腔的男人比不上那些雄壯威武的男人,所以她一腳把韋德給踹了。現在韋德的身份是帕爾斯女皇的弄臣,也可以說是近臣,他的任務就是讓帕爾斯女皇在情緒低落的時候扮醜裝傻,讓她重新高興起來。
皇家小丑,這就是人們對韋德的新稱呼。
“您還沒有確認封泥是否……”,雷恩只是瞥了他一眼,後面的話就讓韋德咽回到肚子裡。這位可是經常不給帕爾斯女皇面子的雷恩伯爵,他一個皇家小丑,又如何敢硬抗這樣的人物?委委屈屈的韋德女性化的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姑娘,低着頭,噘着嘴,眼眶發紅。
帶有皇家徽章燙金的信紙很少有人會僞造,因爲僞造這個東西不僅不能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利潤,反而會被定位謀逆的大罪,就連陰謀家都不願意折騰這種東西。
密令並不長,帕爾斯女皇在信中簡單的闡述了一下對邊境走私的憤怒,把問題的嚴重性寫了出來,並且希望雷恩伯爵能盡到一個黃金貴族的義務,維護神聖盟約和彼此的利益,以帝國國家安全部的名義,去把這件事搞定。爲此,帕爾斯女皇簽署了一張特別委任令,任命雷恩爲德馬拉古行省特別巡查大臣,可以調動當地駐軍,必要時可以臨機決斷。
這是要把我踢出帝都啊!
雷恩咂咂嘴,他也知道他回到帝都這半年時間裡把帝都折騰的不成樣子,還給國家的體制動了一次大手術,作爲帝國的女皇帝,帕爾斯女皇肯定已經厭煩了隔三差五的投訴和詆譭,她需要冷靜一段時間,至少讓自己有個假期。
信的末尾,帕爾斯女皇還非常親切的告訴雷恩,當他從德馬拉古回來的時候,將會爲他舉行盛大的成人禮,會邀請整個帝都所有有名望的貴族和民間人士,讓他的成年禮成爲舉世矚目的盛會。
他猶豫了一下,在考慮要不要推辭這個任務。留在帝都固然有好處,政治中心的一切動態都能隨時隨地的被他掌握。但是離開,也有離開的好處,至少在短時間裡,他會暫時的離開大衆的視野。帝國議會改制的確非常的成功,那些一直奢望進入帝國議會的貴族們對雷恩推動議會改制感恩戴德。民間的民權鬥士們也對雷恩有些好感,認爲他此舉讓國家從獨【】裁走向了一個更加公平的社會。
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黑暗,有人喜歡你的同時,也會有人在憎恨着你。
加上剛剛停歇的輿論戰,朝野中已經有人對雷恩回到帝都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頗有微詞。政治這個東西是偉大、正義而神聖的,因爲政治能解決一切困難,能讓人民生活的更加美好,能讓官員和機關的辦事速度得到顯著的提升。但是政治也是骯髒的,因爲站在政治的漩渦中,永遠都充滿了背叛,永遠會有箭矢從黑暗中射來。
改變自己的立場,對政客而言就像呼吸那樣簡單。前一刻他們還認爲雷恩是個好人,下一刻他們就能從後腰抽出刀來。
他已經得罪了一批人,那麼此時的離開,也能讓一些事情得以冷卻。
他想清楚之後將信紙丟到一旁的火盆裡,火光瞬間吞噬了信紙,“回去告訴帕爾斯,這件事我答應了。”,他雙手食指交叉,手肘架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揚着下巴,看向韋德的眼神既不親近,也不疏遠,有些森冷,但卻也不瘮人,“我不是被她逼離帝都,而是我身爲黃金貴族的一支,擔負起了我本來應該挑起的責任,僅此而已。原話轉達給她。”
他一揮手,韋德值得欠身離開,望着這個娘娘腔扭動着的屁股,雷恩哆嗦了一下,他家裡還有一個娘炮——馮科斯。
真是可怕的生物!
哪怕他已經習慣了馮科斯的“嫵媚”,但是面對第二個更加女性化的韋德,還是生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雷恩要離開的消息很快就瘋傳了整個帝都,作爲最近一系列大事件的主要推手,這件事的確有着非同凡響的意義。有人認爲這是帕爾斯女皇在用完雷恩之後就要將他無情的拋棄,也有人認爲這是帕爾斯女皇爲了保護雷恩的一種手段。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場,就能解讀出不同的東西來。
但不管怎麼說,雷恩都要離開了,這就是事實。無論是恨他還是愛他,在這一刻,都暫時告一段落。
離開之前,雷恩仗着自己要爲帕爾斯女皇奔走身負重要使命,見到了波文的家人。波文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家人依然要爲他在西流城放的那一把火付出一定的代價。他們被流放到西線邊境上,要在那裡至少爲國家奉獻十年的光陰,才能得到寬恕。
一家人對雷恩伸以援手都十分的感激,其實他們本來的目的地就在德馬拉古,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如果不是波文甘願以死來坑一下帕爾斯女皇,並且讓帕爾斯女皇不得不捏着鼻子背上這個黑鍋,可能他們會和雷恩一起上路。自從極北冰原上的野蠻人開始躁動以來,德馬拉古的形勢就變得緊張起來。
在甘文和格雷斯的要求下,德馬拉古新建了兩座城市,如果他們去了,必然要成爲最苦最累的勞工之一。在極爲惡劣的環境中爲國家建造城市,並且有可能還要面對野蠻人的入侵。
給了他們一點錢——波文的錢有一部分支付給了西流城慘案的倖存者作爲補償,還有一部分被凍結了起來,等十年後這筆錢自然會解封。所以說他們現在身上沒有多少金幣可以揮霍,雷恩給了他們一千金幣,如果省着點花,足夠他們在西線那種地方過着富足的生活堅持十年了。
到此,也算是仁至義盡,算是爲了波文的犧牲做了最後一點補償。
這個價格可比平民的價格高了無數倍,他們也應該滿足了。
坐在馬車中,撩開掛着金穗的車窗簾,最後望了一眼帝都,馬車快速的奔馳在官道上,朝着正北方疾馳而去。
十八年後……
然而並沒有。
此時在德馬拉古,一件不起眼的農家院子裡,一些穿着麻布衣服的人們或坐或站,面色嚴肅的正在討論着什麼。偶爾驚鴻一瞥,能看見在那嚴實的麻布之下,有着極爲昂貴的布料,以及奢華的裝飾品。這些人穿着平民的衣服,但是每個人的氣質和派頭,和平民有着天壤之別。他們眉眼中的自信和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度,完全不是平民可以擁有的。
“南邊傳來的消息,雷恩伯爵奉了皇帝陛下的密令,要來調查走私的情況。”,說話的人一頭銀灰色的短髮,每一根頭髮都像是一根銀針一樣,他的眉毛也是花白的,眼睛卻格外的有神。高挺的鼻樑讓他的眼窩看上去有些深邃,薄薄的嘴脣使他整個相貌變得有些陰沉、刻薄。他坐在院子的正中間,其他人都分散在他的周圍,隱隱以他爲尊。
他翹着腿,雙手抱着膝蓋,眼睛裡流露着一種睥睨的神光,“我一直都聽說東邊的商人被雷恩伯爵整治的就像聽話的狗,連神蹟商人薩爾科莫都聽他的話。但是這裡不是東邊,這裡是我們的地盤。”
這些商人,就是活躍在邊境線上最臭名昭著的走私商。他們不斷的將冰原上的特產用低價收購,運送到內地再以高價拋售賺取巨大的差價。同時也將一些被定位爲戰略物資和敏感物資的商品光明正大的拉到冰原上販賣。在這個世界上,或者說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星球上,所有被管制控制的物資,往往都意味着巨大的利潤。
這些利潤足以讓他們無視法律,更何況在他們的背後,還有一羣貴族在支持他們,這就讓他們有恃無恐。得罪了他們中的一個,就等於得罪了他們全部,也等於得罪了一大批貴族。即使德馬拉古的總督知道他們在走私管制類物資,可依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爲什麼?並不是懼怕他們,而是懼怕他們背後的勢力。
這位的話引起了商人們的共鳴,他們和那些遊走於全國各地的商人不同,他們只做走私的買賣。
當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越過了法律和道德的界線,法律與道德對他們就無法形成有效的約束力,就變得蒼白無力。
有人嬉笑着嚷嚷起來,“如果雷恩伯爵不識相,那我們就把他送回去!”
其他人紛紛張狂的大笑起來,綁起來送回去,這可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了。他們不敢謀害一名黃金貴族,但是其他的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爲首那人輕笑着擺了擺手,院子裡的笑聲停了下來,“我聽說雷恩伯爵是一個聰明人,或許他來這裡之後會變得更加聰明呢?”,頓了頓,他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銀山部落要的東西,儘快組織人送過去。聖山的訂單,也要在雷恩來之前全部結束掉。雖然我們不怕他,但也沒有必要故意的和他起衝突。讓他高高興興的來,再讓他高高興興的回去,這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