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重大的政治事件發生之初,其實早就已經有跡象,只是很多人並不清楚而已。比如說報紙上稍微提點了一下,新出的工商報上有一篇對目前拜倫帝國內半獸人事件點評中出現了一句話“在雷恩侯爵援助半獸人領袖色雷斯的物資中,有一部分來自於工商黨的黨魁薩爾科莫男爵。”
只有這麼一句話,而且還是在一個段落的末尾,但是這句話的出現對於整個政壇包括了民間,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它是一種試探,是一種嘗試,同時也是一面旗幟。這句話在測試平民階級以及特權階級對薩爾科莫的看法,對他的認可程度,順便也在爲他洗白。
如果報道出來之後反響很激烈,那就意味着薩爾科莫暫時不太適合從稅務總局中出來。如果大家反應的很平淡,則意味着之前輿論報道中對薩爾科莫的抹黑已經成爲了過去式,他可以出來了。
有限度的控制了民意,加上掌控了貴族階級,雷恩羽翼已經豐滿。
(其實這裡有一段真相我真的很想寫出來,但是寫出來之後肯定要去喝茶,強忍着最終決定還是放棄了。)
他之所以現在沒有發動起來,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戰爭還沒有結束,拜倫帝國還沒有被半獸人打的不得不放棄對外戰爭,轉爲內戰。一旦奧蘭多帝國國內發生了戰爭,很有可能拜倫皇帝會咬牙將侵略戰爭堅持下去。那麼滿月方面也不會撤退,他們會繼續給西線施壓,只要格雷斯被帕爾斯女皇召回,很有可能滿月真的能夠一口氣突破七座邊城要塞所組成的防線。
雷恩的目的是自己當皇帝,不是將這個帝國拱手讓人,所以他必須等待拜倫帝國先一步從戰場上離開之後,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開始產生,才能發動。
其次,他也需要給貴族們一個接受的過程,讓貴族們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他會做什麼,他能做到什麼。並不是所有的貴族就真的那麼願意站起來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跟在雷恩的身後去推翻奧蘭多家族的統治。要知道他們現在是奧蘭多家族的貴族,就算推翻了奧蘭多家族,他們的身份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無非就是變成了阿爾卡尼亞家族統治下的貴族。
貴族依舊是貴族,可以說沒有多少改變。雷恩需要在這個過程中,儘可能的將自己的理念傳達給這些貴族,讓他們明白,只有跟在自己的身後,才能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以及更多的利益。
利益是貴族們之間永恆的話題,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剛剛成爲男爵的暴發戶,他們都在圍繞着利益打轉。
“在我看來,目前的帝國就像一個到處都是腐朽殘渣的宏偉建築,從表面上可能還足以讓人滿意,因爲她足夠光鮮。”,雷恩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穿透力很強,明亮的聲音讓整個房子裡互相擠在一起的貴族們都笑了起來。這是一個隱喻的調侃,他在論述帝國時用的是女性的“她”。
帕爾斯女皇也是一名女性,說她光鮮並沒有錯,加上雷恩並非是以讚揚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境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在調侃帕爾斯女皇也就剩下外表光鮮了,裡面都是腐朽的殘渣。
雷恩自己也輕笑了幾聲,略微等待了有七、八秒的時間,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他繼續說道:“首先我覺得需要改革的,就是稅收問題。各地的稅收中有百分之九十左右,是上交國庫的,各地的貴族只能夠截留下來百分之十左右,再多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可能就要生氣了。”
“我在這裡問一句,在座的各位先生們女士們,你們覺得這百分之十,足夠一座城市的日常開銷嗎?”,很多人都搖着頭,爲了避免領地上的平民因爲過於沉重的稅收而逃離本土,貴族們幾乎都不敢繼續在領地上徵收其他稅收,還要在某些時候儘可能的給予平民經濟上的幫助,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百分之十,或是百分之二十,無非就是一個安慰,一個回頭錢。貴族們的真正收入還是來自於貿易,以及明裡暗裡的走私,甚至是對其他地方的劫掠。
雷恩說到了這個問題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變得認真起來,因爲這關係到了他們最核心的利益之一,也就是財富。
“所以我認爲目前的徵稅方式是絕對不合理的,稅收來自於平民,而稅收使用的地方,卻往往和平民們沒有直接的關係。儘管我知道很多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起平民階級,但是這個階級,纔是帝國數量最龐大,潛在力量最強大的一羣人。有一句話說得好,你不可能搶走了別人的東西還要那人朝着你笑!”
“在這三四年裡,奧爾特倫堡每年上交的稅金最多的時候,都沒有超過五個金幣。”,雷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個空當中交頭接耳,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的望着他,“有人可能會非常的奇怪,每年交這麼少的稅金,爲什麼稅務總局和皇室沒有找過奧爾特倫堡方面的麻煩?”
“因爲我佔據了道理,所以他們挑不出錯,也找不到我的麻煩。發展城市經濟需要錢,擴建城市需要錢,修建馬路需要錢,僱傭那些民夫更需要錢。這些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是從平民頭上抽稅抽出來的,但是我把這些錢又用在了他們的身上,用於改善了奧爾特倫堡的生活環境上。”
“他們有怨言嗎?”,雷恩晃了晃手指,“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怨言,甚至他們希望我能多抽一點稅金,好讓城市發展的更快速。而這,我稱爲‘從民衆中取,再還於民衆’。”,說着他愜意的舒了一口氣,“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拿走了別人數個月的收入還想要他們對你笑?這本身就是一個玩笑。”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本質上,是誰從平民身上拿走了這些錢?”,雷恩的語氣漸漸高揚起來,他聳着肩膀,“是我們拿了他們辛苦的血汗錢嗎?並不是,因爲這筆錢到現在都躺在帝國的國庫中,或者說是奧蘭多家族的錢袋子裡。但是我們卻要因此去替奧蘭多家族承擔領地內來自各個階級的怒氣。”
他調子更高了一些,用力一拳錘在了扶手上,發出碰的一聲巨響,“憑什麼?”
在這一刻,貴族們紛紛點頭,認可了雷恩的說法。不錯,每年最困難的事情不是戰爭,不是政治上的傾軋,而是從領地上徵稅。儘管稅務總局到地方的稅務官是垂直管理,但是出了問題最終去爲他們擦屁股的,還是各地的領主、城主。他們只能從稅金中分潤到很小一部分的甜頭,卻要承擔遠遠超過這部分的罪責,這是不公平的。
憑什麼奧蘭多家族可以盡情的“掠奪”財富,卻讓他們去背黑鍋?
“所以說,在稅收方面,需要改革,而這也是整個帝國目前最需要改變的一項。不過我很堅信一點,那就是帕爾斯陛下絕對不會讓步,哪怕開戰她都不會讓步。她不可能把這部分錢留在我們的手裡,然後讓我們去壯大自己的勢力和實力,所以她即使明確的知道稅務制度存在種種弊端,她也不會改變。”
有小貴族站了起來,向四周欠身行禮,非常禮帽的問道:“很冒昧打斷了閣下您的發言,也阻擾了諸位先生的雅興,我想請問雷恩侯爵閣下,您有沒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呢?有問題總要解決,對嗎?”
雷恩指了指他,這個傢伙其實是他安排的,當然他不會表現出來,而那個傢伙的演技也不會太差。
“說到點子上了,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的容易。”,面對着滿屋子的貴族,雷恩侃侃而談,沒有絲毫的緊張。
但是另外一個人,比雷恩可緊張的多。
“你是說……長老會突然倒向雷恩,和他們家族繼承人的變動有關係?”,帕爾斯女皇最近越來越坐不住了,特別是雷恩回到了帝都之後,她坐一小會就會感覺到心亂如麻,腦子裡如同翻滾的漿糊一樣,連思考能力都變弱了許多。只有站起來,到處走一走的時候,才能減緩她內心的焦躁不安。
看着從書桌後站起來的帕爾斯女皇,維託點了點頭,“您沒有讓我去調查此事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半年時間裡帝都的貴族圈子中發生了不少類似的事情。很多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失去了繼承的權力,從而使得那些原本沒有繼承可能的順位繼承人紛紛上臺。”
“我讓人調查了一下這些人,發現他們彼此間的關係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會在同一時間,去一個叫做極樂主義沙龍的地方參加私人派對。後來我又讓人調查了一下這個極樂主義沙龍,具反饋回來的情報,裡面的主人是艾勒女士,陛下。”,維託此時心態也是很複雜的。
他以爲自己抱着大腿上了一艘永遠都不會沉沒的鉅艦,沒想到的是着一艘鉅艦還沒有行走多久,就已經開始漏水了,這讓他陷入到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中。
繼續支持奧蘭多家族,當然他從內心深處來說也願意這麼做,卻不一定能夠得到什麼好的回報。可如果不支持奧蘭多家族……,他可能要揹負一些罵名。自從他被雷恩潑了好幾次狗血之後,他已經開始變得愛惜羽毛了。很多荒唐的事情都已經不再做,也開始注重個人在輿論價值中的地位。
所以他現在自己也很糾結,特別是前方一片迷霧,他根本看不清方向,更談不上選擇。來吧、來吧、一千章啊。來吧,來吧,要寫千章。相約在下午的時光裡,相約在午夜的更新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