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無名之冢
周子華往萬安小區走着,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電梯壞掉了。他看了看邊上的樓梯,夜深了,燈壞了,只有踢腳線上方的應急燈亮着,綠色的光,像極了黑夜中食肉動物的眼。
他無奈地打開了手機的電筒光,向四樓爬去。
這麼巧,身後有個人跟了過來,看來是要和他一樣爬樓梯上去了。
周子華似乎覺得並沒有什麼,自顧自地爬着,然而身後的人比他着急,沒多一會兒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不許動,不許說話,跟我走。”一個陰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和聲音同時的,是一個尖銳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腰,沒有猜錯的話,是刀。
周子華很配合,安靜地被那個人帶下了樓梯。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到了一樓,又繼續下了一層去了地庫。地庫的口子,有輛麪包車已經等在那裡,一路都是監控的盲區。
車的移門在周子華的身後“砰”地一下關上了。
“你們是什麼人?!”周子華顫聲問着。
“先問問你自己是誰吧。”那人陰沉地說着,麻利地用膠帶封住了周子華的嘴。
車一路開,駛離了臨州市,朝着大和山的方向而去。
住宅越來越稀少,路的盡頭,黑色的山巒起伏,彷彿在靜靜地等待着,又一個永不會折返的乘客。
麪包車停在了安樂公墓的入口,路燈依舊發着慘白的光,照亮一隅角落。
這個公墓的監控攝像頭壞了修,修了壞,總不見長時間好。
今晚,攝像頭又壞了。
周子華被拽下了車,朝着公墓的深處走去。
經過那些整齊劃一的墓地,青石鋪就的階梯消失了。黃泥裸露的山路,只能靠着接近黎明的熹微天光隱約辨認。
周子華被封住的嘴,不停地發出嗚咽的聲音,反反覆覆,聽多了就明白,他在說:“你要帶我去哪裡?”
但那人沒有回答,而是四處看着,最後拽着他朝邊上的一處山坡走去。
這裡,是一些火葬沒有推行之前的舊墳,用土葬的方式,散落在山林中,圓形的墓冢,方形的墓碑,褪去的紅黑字跡。
通往它們的路,很難走,長滿了草木,孤寂深山,鮮有人來探望。
“自己選一個吧。”那人冷漠地說着。
周子華還在嗚咽着,這次,他嘴上的膠帶被用力撕開了,脣角被撕裂,鮮血在藍紫的晨靄中深如黑色。
“你想幹什麼?”周子華顯然害怕極了,但顯然也沒弄明白是什麼情況。
“怪就怪你在愛君堂工作過,自己選一個吧。”他用手裡的刀指了指視線所及可以看到的土墳,重複着剛纔的話。
“什麼意思?我只是在那裡當過會計,什麼都不知道。”
“不選嗎?很多人會認真選一下。你不選,我就幫你選了。”那人看不清的臉,只看到雙眼的寒光與他手裡的尖刀一樣滿是殺氣,“只可惜,你不會擁有自己的墓碑了。”說着他舉起了手中的刀,向周子華刺去……
“撲通”一聲,人倒下了。
周子華瞪大了眼睛,大口地呼吸着,此時才後知後覺真的害怕了。
在他的面前,一個精瘦的女人,正麻利地用繩索捆紮着倒在地上黑衣人,這會兒天又亮了些,晨光照在她的臉上,那白皙的臉毫無表情,彷彿手中在處理的只是一頭牲口。
收拾完畢,她拿出了手機打開照明朝着公墓的方向晃動着,不一會兒由遠至近,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林曉東舉着槍急匆匆趕來,卻看到葉蘼蘼一腳踩在黑衣人背上,淡定自若地站在山坡上。
“你把他殺了?!”林曉東一陣錯愕,趕忙上前查看黑衣人的情況,手摸了他的頸部動脈,還在跳動,還好,他和葉蘼蘼成不了敵人。
看來葉蘼蘼沒有騙他,因爲行動之前,葉蘼蘼說只有她可以無限接近目標而不被發現——野外捕獵習得的絕技。
“你們是怎麼跟上我的,老實說我真的以爲自己完了。”周子華驚魂未定,問這他們。
“你們上車的時候我就在後備箱了。”葉蘼蘼說到此處,悽然一笑,晨風之中乍然破碎的美。
藏在後備箱,是她“擅長”的事。
說完她衝着林曉東問:“司機你們搞定了?”
“健峰就在山下,人和車都控制住了,放心。”林曉東看着她,說,“那開車的傢伙醒了都不知道襲擊他的是誰。”
“單從身體機能而言,人類算得上最遲鈍的幾種生物之一吧,怎麼說我也是和其他物種奪食過,這點事情簡單。”葉蘼蘼隨意地撣了撣手裡枯草,看了看眼前的兩個男人,又瞥了眼趴在灌木堆裡的黑衣人:“把他擡下山的任務不需要我動手了吧?”
此刻的周子華,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怔怔地望着山野間的老墳出神。
林曉東看着他異樣的神情,上前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調侃道:“怎麼了?之前和我誇口不怕死,剛纔是真嚇傻了吧?”
周子華喃喃着:“剛纔,他說讓我選一個……”
“打算把你埋在其中一座墳裡?”林曉東撓了撓自己的雞窩頭,“這樣說不定還真不好被發現。”他吐槽着。
“不,他說,很多人會選……”周子華轉頭看着林曉東,眼中滿是恐懼。
他這話,這表情,讓林曉東汗毛都豎起來了:“你不是第一個被帶到這裡的人。”
“哼,看來當初錢英傑死命逃走是有原因的。”葉蘼蘼在一旁說道,“他肯定知道自己不跑會遭遇什麼。”
此時,山風吹過,山石樹木間發出如泣如訴的低吟,就好像這些舊墳裡無名無分的冤魂在向他們求救。
“等這個人醒了,審訊了就真相大白了,先把人擡下去再說。”說着他招呼着周子華幫忙。
而葉蘼蘼站在原地沒有動,叮囑着:“記住,人是你們制服的,這個計劃裡,從來沒有我。”
說完,她轉身朝着山林的深處走去,就好像那裡纔是她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