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江邊
還是穿雲江邊,只是已經接近入海的地方,這一段江岸沒有水泥澆築的堤岸,也沒有碎石,而是稀少的沙灘。
江水拍岸,潮汐起伏的聲音,彷彿身處海邊。
江風無遮無攔地橫着吹拂過來,下班的徐斌勇換下了制服,穿着墨綠色的體恤衫,走在江灘上,腳步有些不穩,一如他的心緒。
那家魚生店,門口一盞白色節能燈的光,照亮了一隅的地,徐斌勇擡頭看看破舊的招牌。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這樣的蒼蠅館子了。
那時,他一無所有,拿着微薄的工資,沒來由的相信着“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但那一切,都如這江風吹過的風景,幾十年下來,早已經模糊了。
黃金屋、顏如玉,他擁有了嗎?或許吧。但他快樂嗎?並沒有。
人生,真是一個謎。
求仁得仁,也不過如此。
一屋子打工人,光着膀子,叼着煙,吹着啤酒瓶,髒話滿天飛,竟然讓他覺得有種莫名的暢快。
他壓抑太久了。
這些人中間,葉蘼蘼坐在角落一張小方桌邊,整潔、優雅,和這個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不像其他場面上的人,見到徐斌勇的時候總是掛起浮誇諂媚的笑容,起身把他迎到位子上,葉蘼蘼只是伸手示意他在對面坐下。
他的心裡涌起一股不悅,儘管他尋常總是表現出一副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樣子,但說到底,他比誰都在乎被尊重這件事。
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葉蘼蘼代表的,不是江南醫藥,而是導師,這麼想着,她確實沒有理由對他熱情什麼。
“讓徐局屈尊來這個地方吃飯,真是不好意思。”葉蘼蘼總算客套了一下,不過這話聽起來,可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徐斌勇坐在了葉蘼蘼對面一把已經包漿的木凳子上。
桌上放着的,一盤魚生,徐斌勇並不習慣吃。
葉蘼蘼似乎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歡吃,自己端起面前的清水,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徐局?”
“第二次。”徐斌勇糾正着。
“嗯?上一次是?”葉蘼蘼看着他,不知道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
徐斌勇之前雖然一直聽說葉蘼蘼這個人,但從來沒有直接和她對接過,但是這一來一去的對話,讓他知道,導師器重她,不是沒有原因。
她彷彿什麼都沒說,卻莫名把他放到了對話的弱勢上。
“我們不用揣着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徐斌勇的不悅快要按捺不住了。
葉蘼蘼卻不急,望向他的眼神甚至帶着無辜:“是我們集團有什麼問題需要徐局關照嗎?”
“呵,我想見導師,我知道你可以。如果你幫忙,我一定會回報你。”徐斌勇不願意,但沒有辦法,誰叫有求於人的是他。
葉蘼蘼一挑眉:“徐局,我奉公守法的,想不到有什麼地方需要麻煩你。”
“哼,他們都等着找你的麻煩,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們?”
徐斌勇看了看左右,隨即小聲說:“花嶺會。”
葉蘼蘼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卻笑了:“你不用這麼小心,你看看周圍這些人,他們只要能有錢買魚生吃已經很開心了,你們那些東西,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
“我已經被他們排擠了,如果你幫了我,我可以站在你這邊。”徐斌勇拋出了橄欖枝,儘管這橄欖枝拋得不情不願的。
“徐局,這不是求人的態度。如果需要我幫忙,或許,今天,應該帶了禮物過來。”葉蘼蘼定定地看着他,說得風輕雲淡的。
徐斌勇深吸了一口氣,爲了掩飾自己的生氣,拿起筷子夾了一筷他並不喜歡的魚生,塞進嘴裡,一股不適應的魚腥味充斥着口腔,他強忍着反胃,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葉蘼蘼就這樣看着他,彷彿這樣在她面前吃過魚生的人已經有很多了。
也許是那股味蕾的刺激,讓徐斌勇更加清醒了一些,他平復着情緒,問:“那麼葉總,你說的禮物是什麼?”
“我想幫一個人在你這裡謀一份工作。”葉蘼蘼微笑說着。
聽到這個提議的徐斌勇緊繃的臉有些鬆弛了,因爲在他腦海中,利用他的職權要擺平的事裡面,解決一個人的工作問題,並不是最難的那個。
“可以。”他答應了,帶着作爲一把手的自負。
葉蘼蘼卻嘴角一揚,追問着:“你都不問下幫誰解決這個工作嗎?”
徐斌勇覺得自己這點自信總是有的:“我只是不能保證有編制而已,在臨州,解決一份工作,我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葉蘼蘼一邊聽着,一邊又拿起清水杯抿了一口,低頭輕笑了一下:“我想也是,這個人,你認識,你只要把他放回原來的崗位就行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徐斌勇纔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一皺眉,警惕道:“這個人是誰?”
葉蘼蘼清澈無比的雙眸盯着徐斌勇,口齒清晰地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林曉東。”
徐斌勇聽完就冷笑了一聲:“他?哦我想起來了,如果不是他的證詞,你已經因爲謀殺江萬潮被抓起來了,不能和我在這裡談笑風生了。”
葉蘼蘼不爲所動,繼續看着徐斌勇:“你不應該謝謝他?如果沒有林曉東,你冤枉了我的話,我想導師好像也不會很高興。”
徐斌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立刻反應過來:“他是導師的人?”
葉蘼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你怎麼理解了。”
“我沒問題,但他是自己要辭職的,就算我同意他回來,也要看他願不願意。”徐斌勇說着,追問了一句,“難道說他自己和你提了想回警局?”
沒想到葉蘼蘼微微搖了搖頭:“我的意思,你得想辦法讓他回到警局,這裡包括說服他本人。”
“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徐斌勇隱隱覺得這個提議有哪裡不對勁,卻看不出葉蘼蘼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