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葉蘼蘼帶着陸隱抵達了羅薩酒店的地庫。
“葉總,我是臨州公安分局局長鍾棋。”鍾棋主動伸出了手和葉蘼蘼握手。
葉蘼蘼握住鍾棋手的那一刻,湊到鍾棋耳邊說道:“別來無恙,小棋阿姨。”
這句話只有她們兩個人聽見,鍾棋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當她再度看向葉蘼蘼的時候,彷彿從她的臉上才隱約看到了陳愚的影子。
許多年前,在警校,那個小小的女孩跟着陳愚,紅撲撲的臉蛋與大大的眼睛,漂亮得像個洋娃娃,陳愚讓她叫鍾棋“小棋阿姨”,被鍾棋嗔怪着,說自己還沒到二十歲,就被叫了阿姨。
陳愚憨笑的模樣,似猶在眼前。
這一聲“別來無恙”,讓一向理智的鐘棋眼含熱淚。
而她面前的葉蘼蘼,只是淺淺笑着,眼中只有遇見故人的喜悅,哀傷,已經不見了。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敘舊的場合。
“沈盼和林曉東失蹤了,我可以找到他們。”葉蘼蘼切入了正題。
“這不是你的工作,小……”鍾棋差點脫口而出,隨即打住了,換了稱呼:“葉總。”
“我不是來幫警方的,林曉東失蹤前給我打過電話,沈盼想要炸燬整個臨州主城區,如果不盡快找到他們,包括江南醫藥在內的一切都會被毀掉。就算是我爲了自己的企業和員工吧。”葉蘼蘼說着,目光堅定。
這神情,鍾棋見過,露出了苦澀而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們家的人,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但是,我的人必須跟你一起,不是爲了保護你,是爲了確保任務順利。”
葉蘼蘼向鍾棋微微點頭。
此時陸隱走了上來,焦急說道:“葉蘼蘼,你答應過我的,我也要一起去找Paula。”
葉蘼蘼轉頭看向他,笑道:“放心,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她說完面向電梯,喃喃道,“沈盼年紀太大了,這肯定不是一個複雜的入口。”
她隨即帶着人走入了林曉東失蹤的電梯,這其中,包括了嶽健峰和小許。
那一抹沾着玉米湯手指印,她也看到了。
何況,那來自的通道內味道,她異於常人的靈敏嗅覺,已經覺察到了。
她的手放在那個印記之上,用力之下,鏡面開始下陷,電梯的門忽然關了,電梯開始下墜,幾秒鐘之後驟然停住了。等電梯門再開的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漆黑一片的無盡通道,一股類似於硫磺的味道襲來,還有不知道從何處漏進來的風聲,在通道中反覆迴響,聽起來彷彿是怪物的低吼,這一切,都看起來,太像地獄的入口。
站在電梯裡的人,無一不是經歷過危險的事,但看到眼前這個情形,大多還是心頭凜然了。
一個身影率先走入了這個通道,背影纖瘦,果然是葉蘼蘼。
今天她是有備而來,沒有穿日常黑色的長裙,換成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緊身衣,長髮挽在腦後,一絲不苟。
嶽健峰帶上陸隱緊隨其後,然而,當其他人準備跟上的時候,門轟然合上了,怎麼也打不開。
緊接着是電梯上升的聲音,沒有跟上的那些人的呼喚漸漸遠去,通道里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我找一下開關!”嶽健峰說着用手電照着四周。
“我猜,你會白費力氣。”葉蘼蘼的聲音傳來,“如果有開關,林曉東早就出來找你們救援了。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沈盼爲自己設計的。”說着,她看向了陸隱。
手電的餘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在急促地呼吸着,不知道是擔憂還是害怕,亦或者兩者兼有。
“走吧,在一切無可挽回之前,我得把你帶到她面前。”葉蘼蘼對着陸隱說道。
“可是,我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陸隱不自信地說道。
“你比你想象得要重要。”葉蘼蘼說完,已經面向通道深處,毫不猶豫地走去。
嶽健峰見了只好放棄尋找開關,兩三步跟了上去。
“葉蘼蘼,我很好奇,你不害怕嗎?”嶽健峰忍不住問,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和葉蘼蘼一起行動,他從來都算不上對葉蘼蘼有好感,他始終覺得,林曉東受她的影響,偏離了正道,然而,這次,他看到了葉蘼蘼遠勝於其他人的果決與無畏,是他從前未曾見過的,竟然開始想要試着理解林曉東對於葉蘼蘼的認可。
“害怕有用嗎?”葉蘼蘼反問着,“我想,人或者動物最初會有害怕的情緒,是爲了保護自己。但是,你我走到這裡,肯定不是爲了保護自己,人,會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無用的,我都會拋棄。”
嶽健峰努了努嘴,不甚理解葉蘼蘼在說什麼,畢竟現在也不是什麼坐而論道的好時候,只能邁開步子要走到葉蘼蘼前面:“就算你不害怕,還是我帶路吧,天曉得前面是什麼情況?”
“不用,我在野外生活的時候,習慣了晚上沒有光,我在這裡的視線比你們好。”葉蘼蘼說得有理有據,讓嶽健峰無法反駁,只好回頭看了下行動不算利索的陸隱,放緩了腳步說道:“行,那我就墊後。”
隱約,前方傳來“嘀嗒、嘀嗒”水珠落下的聲音,一如當時林曉東聽到的一樣。
葉蘼蘼忽然關掉了手電,轉頭小聲對身後兩個人說道:“有情況,手電關了。”
說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陸隱的手,在這黑暗潮溼的通道里,她的手冰涼,讓陸隱握到的瞬間,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另外兩個人的手電光也滅了。
一切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這是嶽健峰與陸隱沒有經歷過的黑暗。
城市的夜,其實從來都不是真正的黑,而這個通道里,才真的叫伸手不見五指。
三個人摸索着朝前走去,除了葉蘼蘼,另外兩個人很快感到了不適,這種不適不僅僅是緊張,還有身處徹底的黑暗帶來的迷失感——彷彿陷入了混沌的時空,一切都變得無所適從。
不知道過了多久,帶頭的葉蘼蘼忽然停住了。
“怎麼了?”嶽健峰壓低了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