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腳尖輕輕幾點,已然到了城外的北島。
而他手中的李羣南更像一個螞蟻,這金絲手削鐵如泥。血肉之體更難堪一擊了。
若不是李羣南有些利用的價值。恐怕早已身手異處。
石金沒有走多遠,因爲他並不想走太遠。他還要等一人。
這個人已經在身後。他確實來了。因爲石金胸有成竹。
無奈啊!爲什麼一個壞人做任何事自信都會比一個好人高?
“看來你還是會來,還是會選擇相信我”石金道。臉上一絲得意。
這沒什麼。單憑這一點他就已經必勝無疑。
“我似乎也別無選擇。”金頂回道。
金頂此時卻是沒有其他的選擇。若是有也不會追上來了。可是追上來又有什麼用。
“其實你早該相信我。”石金道。
“我想現在也不會太遲”金頂道。
“現在固然不算太遲,也算不得太早。”石金臉上的得意並沒有消失半分。
“我既然已經來了,你可以放開他了麼”金頂問道。
“放了?”石金蔑視的笑道。
“你覺得我會放麼”他自然不會放,此時的他自信滿滿,勝券在握。根本就沒有與他人討價還價的必要。
金頂道“你要的東西既然在我身上,那又與他何干。爲什麼不放了他”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是個海盜。海盜是不會聽什麼道理的。”
是啊,強盜若是聽進去道理。那就不是強盜了。因爲這種人的想法很單一。沒什麼大義道理。他們想要什麼,就會去搶去偷絕不會去拿。如果得不到,就會殺人放火。根本就沒有講道理這一說。
金頂此時也是說不出什麼話了,李羣南的命只在須臾。而這須臾之間。金頂卻不能做什麼。也許金頂的出手很快招式很猛,但此時也只是個鎖在籠子中的老虎。發不出威了。
李羣南此刻一定認爲自己必死無疑,可有時候必然的事卻不會太絕對。而他似乎就遇到了。
海面上響起了踏水之聲。兩個黑影由遠方而來。聲音漸漸清晰。那刀環碰擊的聲音已經能夠聽到。他們身上別的就是九環刀。而他們永遠是兩個黑影。因爲他們穿的就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他們不是別人,就是李門少身旁的四個刀客。
金頂,石金四目對峙也難免會被這被水聲吸引,眼角餘光望着湖面。望着那漸行漸近的兩個人。
正午烈陽,本就刺眼。
一陣白晃晃的光閃過,三人頓覺失明,白光反覆,眩目極致。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幕出現。強光刺眼,也莫要看清什麼東西了。
他們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到了一個只有白光沒有人的世界。
這陣白光從哪來,他們自然是沒有注意。金頂是這樣,石金是這樣,李羣南也是這樣。
短暫致盲的一瞬間,三人似已經有些無措。
石金感覺到有東西制住自己的雙手。應該是刀,冰冷的刀。這刀不止一把。而且這些刀都很有力。
另一把刀劈向了石金的右手手腕。金絲手刀槍不入,水火無傷。雖然沒有斬斷右手。可石金的右手已然失力。不自主的鬆開。
他若鬆開,李羣南自然就自由了。
等他們恢復視力時,北島上的人只剩下金頂,石金。而石金手中的李羣南也沒了身影。
海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茫茫一片,沒有水花聲。連個人影也沒有。黑衣人也不見了身影。一切似乎就沒有發生過。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沒了李羣南,石金手中的的勝算自然少了一分。
兩個黑衣人帶着李羣南一路狂奔。但李羣南身上的穴道卻並沒有被解開。
令他奇怪的是這兩個黑衣人就沒有說出一句話。除了他們的呼吸聲。李羣南連第二種聲音都沒有聽到。
李羣南曾試着問過他們,可是他們卻沒有回答。在他們眼裡,做事就真的只是做事。沒有其他可言。
即使沒了李羣南,石金也是自信滿滿的。他的自信源自於自己的右手——金絲手。
任何擁有了金絲手的人,自信也會增加七八倍。而石金就是這樣。
海面早已恢復寧靜,石金看着愈漸平靜的海面惋惜道“金先生,看來你找了個好幫手。可是爲什麼你不跟着一起走?”
金頂看着海面“走,我不需要走,因爲我知道我走了只會連累其他人”
不錯,他走就會有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你說得很對,因爲我不是什麼恩怨分明的人。也不懂什麼叫濫殺無辜”石金回道。
“所以,我更不能走。只能一戰”金頂雙手持棍,已經擺開了架勢。
“我早聽聞先生棍法是北派一絕,只可惜先生棍法絕不是我的對手”說完這話,石金的右手一指,一根金絲線已經飛了出去,直直的指向了金頂的咽喉。
出手狠毒,一絲奪命。看來石金並沒有久戰的的打算。有了金絲手石金的招式也凌厲了許多。
金頂一展鏈棍,空中一轉。第一節鐵棍在空中轉了幾圈。金絲已經被牢牢纏住。當此時,金頂鏈棍後撤,一個馬步向前。左拳已經打向石金的左手肘。
他已經認定,石金的破綻一定是在左手。石金出手均是右手,只有左手一直未動,即使不是破綻。也必是他最脆弱的地方。只要石金有一絲異動。這左手就一定有問題。
果不其然,石金身形後撤。右手發力,只聽得幾聲清脆的聲響。金頂的第一節鐵棍已經被割成幾段。散落在地上。石金輕點腳尖。已經往後退了幾丈。
他的左手果然有問題。而他的金絲手更讓人害怕。
金絲手削金斷鐵,這千錘百煉的精鐵也會被生生割斷。若不是金頂先以鐵棍相擊。血肉早以橫飛。
“金先生果然好眼力,只可惜啊”石金不禁驚歎道。
“可惜什麼?”金頂道。
“我殺過的人少有像你這樣的人”石金道。
“你就是爲這個而嗟嘆,爲這個而可惜?”金頂問道。
“是”
“可是你們這種人有什麼可惜可言,又何必惺惺作態”金頂怒斥道。
若是旁人聽到這話,說不定已經面紅耳赤。可這偏偏不是旁人。卻是一個奪財害命不知廉恥的強盜,這種人又怎麼會有羞恥之心呢?他的臉又怎麼會紅呢。因爲他們就是沒臉的人。
石金聽到這話卻大笑了起來,笑得很自如。換了平常人絕不會笑得如此灑脫!
“金先生,你說的對。所以我覺得可惜還是會非動手不可”石金道。
金頂並不會感到奇怪,如果石金表達的有些許憾意。那倒是真的奇怪了。
“你既是動手,我能否問清一些事。”金頂看着石金道。
“你不用問,因爲我不會回答”石金肯定的回道。
“你既然敢來,已經說明你有必成的把握。如此讓我知道多一些對你並沒有什麼壞處。在你眼中我豈非就是個已死之人。對一個死人又有什麼好隱瞞的!”金頂慢慢的說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覺得很有趣”石金道。
“有趣,一個死人的話有趣?”金頂道。
“當然不是,你既然想知道很多,說明你並不覺得自己一定會死。你既是不問,自然也會知道。”石金道。
“那你是不會說了”金頂道。
“我不說是因爲你遲早會知道又或是你沒有必要知道,你明白麼”話說完,石金左手一拳已經打向金頂右胸,金頂雖然看見卻是動也不動。
石金的左拳就像是打到了石頭上一樣,又或是比石頭還要硬三分。
“金先生的鐵布衫當真已經到了一體的境界。全身完璧,無懈可擊”
“看來你的左手要比你的右手更有力”
石金笑道“你出手是覺得我的軟肋在左手。而你現在不還手無非就是想證明這一點。是麼”
金頂道“你說的對可惜不是,我怎麼會這麼冒險的去試你一擊。如此豈非太愚蠢了”
石金臉上的笑容斂去“你說什麼”
“我的鐵布衫全身完璧。更反克及物。你那一拳的味道此時必是自身感受”
石金只覺肩頭一麻。那一拳之力自己卻以吃的通透。左手直震的發酸。左肩至手腕已經無法使出力了。
當此時,金頂手中的鏈棍兩節化六尺,橫空就砍了下去。這一擊之下。石金的左手絕不會保住。
石金左手雖不能動,雙腳還是在的,腳尖一點。右手食指的金絲已經射出。直將那鐵棍纏住。地上的楓葉被中指的金絲裹上一層又一層,直對着金頂扔了過去。
石金雖只有右手能動,可這金絲手瞬間的速度已非凡手可比。這金絲手套卻是將這凡手變得不平凡。石金這一隻手卻勝過十幾只。
楓葉飛到眼前。金頂手中一展。那六尺長棍又以鐵鏈相接。一招虎虎生風直將落葉掃的七零八落。
楓葉散淨時,鏈棍已經到了石金跟前。石金雖躲了過去,還是被打中左手。原本受傷的左手。恐怕永遠也用不上了
可是金頂也無法再前進一步。金絲不知何時已經纏住了他的左膝。裹了一層又一層。
就算石金不動手,金頂的左腿也必因爲血液不通而壞死。
也不知這金頂的銅壁鐵肩是否比精鐵還要硬。可是金絲連精鐵都能割斷。
馬上的李羣南一路奔馳來到了一個小鎮,兩個黑衣人在前走着。
小鎮雖小但也是個鎮子。既然是鎮子,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
這種小鎮,李門少一定來過。因爲黑衣人對此處表現的很熟。哪邊是岔路哪邊是死路,他們卻是很清楚。
前面有個小酒樓,右手拐彎處有個小藥鋪。他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僅他們的熟,李羣南也覺得很熟。這個地方他也來過。因爲走着走着他便有了熟悉的感覺。他突然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去。往前再走個百十步。就能走到南運鏢局的一個分舵 而這個地方,曾是搭建許大爺靈堂的地方。而鏢局裡的管家趙叔他也是是認得的。
果然那門就是上次來時的門,而門口就是一臉慈眉的趙叔。
白布未曾撤去,因爲死者的哀憐還在。只不過堂內再無他人,也許已經被遣散。
不曾想當時通達四海,六路相連的南運鏢局,如今已殘殘不忍睹。
他們確實將他帶了過來。
到了這他身上的穴道才被解開。黑衣人到此停下了腳步只站在門外。
趙叔領着李羣南走進去。院內早有一人在等候。這個人一席綠衣,正是幾天前出現在北海的李門少,只不過不同的是,他的右手緊緊握着一把春秋大刀。
握得那麼緊生怕被別人搶了。
“大老爺”趙叔稱呼道。
李門少轉過身來,他的眼中已經佈滿血絲。微髯斑白。幾天的功夫,他似乎憔悴了許多。
只有極度傷心的人才會有如此憔悴的面容。因爲傷心是把無形的利劍。普通的劍只能刺人肌骨。而這把無行的劍卻能刺痛人心。他所帶來的痛足以讓人生不如死。
“你叫李羣南?”這個憔悴的人問道。
“是”李羣南迴道
“你父親是李羣北?”憔悴的人又問道。
“是,家父正是李羣北”李羣南迴道。
“你可認識我”李門少問道。
“不識尊駕”
李門少沒有在意他的回答,頭不回的向屋內走去。他的背影似乎就像說了很多話,做了很多事。此時倦了怠了。
他的身材高大,走起來很穩 可偏偏看起來是那種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這顯然是一種錯覺,可看起來又是那麼的真實。
屋外是兩個黑衣人,大門外也是兩個黑衣人。這個鏢局除了他,趙叔,李門少外已經沒有第八個人了。
這本該是個熱鬧的地方,現在看起來卻像李門少一樣憔悴。果然什麼樣的人才會有什麼樣的事。
鏢局雖然淒涼,卻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秋冬無落葉,一層不染。只有忠心的老僕纔會永遠一絲不苟的看着這個沒人的院子。就算別人都走了,他也絕不會走。這種人是把這當作家的。有了家就有了情感,又怎麼會走呢?
“少爺,今天你就別走了。大老爺回來我們南運鏢局復興有望了。許大爺雖然走了。我們跟着大老爺,一定還能重振當年。二老爺雖然死了,可大老爺還活着。這是好事好事”趙叔說着說着已經語無倫次了。他也經歷了許多。看到了太多。李羣南看了看趙叔臉上的皺紋,溝壑更深,而他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秋風悲落葉,輾轉往返。興衰無人定,一朝陌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