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虛擬地圖上的路線紅點,玄機穿過密林之後重新回到交易市場,很快就鎖定了方位。
臨街的燈籠格外地幽暗,將整條街都映得格外的陰森的。
籠鋪和機樞鋪子挨在一起。
玄機跟隨着紅點,先進了機樞鋪子裡,葫蘆和花花正在裡面,花花被那些精緻的鉑金雕花給吸引了去。
那些聽說是富貴的人家從這裡買了械人奴隸回去,又不能明面違背天子誅邪令,但又忍不住想炫耀自己得了這麼一架昂貴的東西。
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風行起來,給械人貼鉑花,既美觀,又隱晦告訴別人,此乃高價之物。
上陽京畿裡的人對此,心照不宣,懂的都懂。
當玄機到這裡的時候,花花戴在頭上的鉑花足以將她半邊小臉都給遮沒了,她看到玄機過來,手上還拿着一半,“機姐,這個好漂亮……”
“葫蘆呢?”
花花看到玄機沉着一張臉,指着裡面,“說是零件部位不合理,和店家吵起來,進去切磋好一會了。”她的話還沒說完,玄機已經看不見影了。
“他們的機樞要件這麼做不合理,關節打磨也不到位,還好意思說是全上陽京畿最好的手工店呢……”
葫蘆被拎出來的時候,嘴裡還在嘟喃着,手上也還拿着他們這裡的零件。
“你們都在這裡幹了什麼?”
玄機想起進去的時候,葫蘆在裡面已經和他們的老師傅打起來了,忍住了怒意將手插在腰間,“探花他們呢?”
“在隔壁。”花花目瞪口呆,指着隔壁一家籠鋪。
說是籠鋪,其實就是囚奴,那些等待着被販賣的械人,沒有芯片的則擺放在鋪子裡,有思想指令的則像是野獸一樣關在籠子中,以防逃跑大亂。
“總算有個幹事的,”玄機長舒了一口氣,想要找霍青魚,來到籠鋪這種地方也算一個法子。
探花不會武功,是小小跟在他身邊。
“二當家呢?”葫蘆將手裡的零件還回去,看着一個個被玄機重新召集出來的夥伴,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兩人,“還有寇占星。”
“寇占星去找他爹的線索了。”玄機說了一句,但一想起曹猛的時候,她忍住了扶額的動作。
“二當家可就厲害了,我找到半路的時候,他的紅點居然消失了。定然是在哪裡喝蒙圈了,或者喝短路了,暫時休眠了。”
玄機看着自己帶來的這些人,真是沒有一個能讓她安心的。
“先不管他們兩個了。”玄機乾脆重新下任務,“咱們兵分兩路。一路由探花制定一套計劃,你們想法子打入地下城的核心,找到他們背後叫做“愚者”的人,他知道霍青魚的下落。記住,不要輕舉妄動,這裡有許多制械的東西。”
玄機頓了一下,強調了一句,“手段不亞誅邪司。”
這纔是最終要的。
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所有人的臉色忽然沉凝了一下。
探花率先開口,“大當家你呢?”
玄機沉吟了一瞬,知道說事關宣姬的話,他們可能會擔心自己,但最終開始開口,“我在這裡找到了宣姬留給我信息,青魚的失蹤和她有脫不開的關係,我必須親自去查一下。”
玄機說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們這幾個人,“探花和葫蘆身手不行,花花你靈敏,你和小小兩人分別保護,另外……將老二找回來。”
她說着,退步往後走去,嘴裡還是忍不住嫌棄,“回頭我饒不了他。”
玄機沒走兩步,步履卻停了下來。她發現在這家籠鋪外面放置着的一個蒙着黑布的四方形籠子裡,一隻小孩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小孩?
玄機詫疑,乾脆將那條黑布一掀。
卻見黑布蒙罩的籠子裡,關着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衣衫襤褸,臉上也帶着污漬。但偏偏就是這樣狼藉的模樣,都沒能掩蓋去這孩子臉蛋的瑩潤,以及那雙眼眸裡透出的純淨和天真。
真是個漂亮的小人兒。
玄機看着這個小女孩,本能的低下頭,扯回了自己的衣角,卻發現小女孩死死地不肯放手。
“你是誰?”玄機終於開口了。
“大姐姐,”小女孩糯糯地開口,聲音彷如灌滿了蜜糖。隨後,這個小女孩鬆開了手,指了指身旁的葫蘆,“他的脊柱裡面,有機卸蟲!”
“什麼?”
玄機不解,葫蘆更是繞了兩圈都看不到自己的後背。
然而,這個小女孩則更加鄭重地點了點頭,“外面來的械人,你們要主意,這裡好多人盯着,等着拆卸掉你們賣錢,可值老鼻子錢了。”
玄機半帶狐疑,“轉過身來。”她說道,伸出手拉着同樣狐疑的葫蘆,讓他的背對向自己,順手取出一把匕首,順着他的脊背一剌!
嘶!
葫蘆一陣刺痛。
但玄機確實從他的關節結節上,看到了一條尾指大小,扁平的銀色鐵蟲子。
玄機用匕首將這鐵蟲子一挑,丟在了地上,然後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剛纔葫蘆進去的那家機樞店。
葫蘆旋即也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大叫了起來,“這家黑店,我砸了他。”
卸蟲!
別人或許不懂,葫蘆不會不懂。
如果本領到位的話,是能製造出一種專門用於拆卸的“械”出來的,只不過這家店是專門販賣零件的,他們更狠,偷偷在別人的械上面放置這種寄生械。
慢慢地一點點將整個械的關節零件在不被察覺的時候,鬆動並拆卸,最後葫蘆意識到的時候,說不定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整個人散架了。
店家一本萬利。
玄機拉住了他,“先別惹事,正事要緊。”她越是覺得這件事和宣姬扯上關係,就越有種不妙的感覺。
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寄生械挖出來就是了。
玄機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對她說了句,“謝謝!”然後就要走去。
“我叫南意,”那小女孩忽然卻又衝着玄機開口,臉上盡是期許的神情,就連雙手都緊張地抓着那個鐵籠子,想站起來卻又礙於籠子的高度。
這個叫做南意的小女孩,她怕玄機跑地太快,聽不到她的話,於是着急大喊:“你買下我好不好?”
玄機再次停頓下腳步,回頭看着這個對自己露出善意的小女孩,頗爲無奈,“抱歉,我這會沒法顧及到你。”
說着,她便轉身匆匆離開,這一次再沒有停留。
小女孩南意清澈的大眼裡,有止不住的失望,以及悲傷,她慢慢地重新蹲下,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只露出一雙好看的大眼睛。
“買下我,好不好?”她小聲地乞求着,說完將最後那雙眼也全埋在膝蓋間了。
籠鋪裡的老闆走出來,嘟喃着“不買起開”,然後再次將那條黑布罩在鐵籠子上。
探花帶着大家,一邊往前面走去,一邊商量着玄機吩咐的事。
只有葫蘆,他摸着背後被劃開的那一小道傷口,傷口不大,但是還沒重新癒合。
葫蘆越想越氣,同伴們在前面邊走邊商量,他則將腳步停頓了下來,又忿忿地回首看着那家機樞店。
“老子可是土匪,有仇必報的,憑什麼忍氣吞聲?”
這口鳥氣,他可吞不下。
不就是一家小小的店嘛,怕他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