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邪!”
風吹來,將這句話刻進了霍青魚的腦海裡。
霍青魚爬起來,順手飛揚着掌心裡的泥沙,他粗粗的喘着氣,目光總忍不住要瞟向身後,他道:“那,我們回去吧!”
夫子點點頭,拉着小孩轉過身去。隨着夜風悠揚,一路朝着村子的方向返回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霍青魚艱難的踏步跟隨在他們身後,他努力將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可饒是如此,內心還是止不住的狂跳。
怪不得,夫子木訥刻板,經常重複一句話。
怪不得,學堂偶爾總會有新的學童節加入,不知哪個村子來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霍青魚緊握着雙拳,他此刻看着前方村落燈火升起處,心裡卻隱約有其他的擔憂。
邪假裝成人,混雜在村民之中,久而久之他們逐漸被邪所取代……而今,他們又再度重返村子了。那裡有霍青魚最熟悉最可愛的村民夥伴們,也有自己最親的親人。
他不可以讓身邊的人,忽然有一日全部悄無聲息的消失,換成機械一樣的內在活在自己身邊。
絕對不可以。
霍青魚的手探進自己的懷裡,摸到了葉輕馳留給自己的那面飛輿。
飛輿放在掌心裡,冰冷溫潤,用指腹摩挲着,還能依稀感受到刻在上面乾坎艮震的字樣刻痕。
霍青魚緊咬着牙,默默將這飛輿握在掌心中,心裡有某處一直在搖擺的地方,豁然在這一瞬間就堅定了下來。
到村口處,土匪們的狂歡似乎無休無止,划拳還得配酒,吃酒還得加肉,毫無節制。可現在霍青魚反而覺得這些人並不是多大的威脅,最起碼他們暫時不會傷害村民。
這時,母親從外頭回來了。
霍翎怎麼都信不過這些土匪在這裡守村,她將短刀一直收在手後,保持時刻戒備的模樣。
只是,饒是霍翎年歲上去,但到底美人風華猶在。從村子裡往外走的時候,仍舊有不開眼的土匪朝她吹口哨,一接觸到霍翎的那冰冷的眼光時,又不自覺的閉上嘴。
霍大當家的,到底威嚴凜凜。
“大當家,我這帶來了個孩子,只是不好安排去處,還有勞霍大當家的。”夫子帶着那孩子朝霍翎走了過去。
“夫子屋裡說話。”霍翎見這周邊人多,於是帶着夫子往自己家裡走去。
霍青魚就停在那裡,沒有跟上去,看着母親帶着夫子和孩童一起走去的背影。那孩子被夫子牽着手往前走,還不時回過頭來衝霍青魚做個鬼臉。
古靈精怪。
霍青魚想像往常那樣笑,可是卻笑不出來。他攥了攥手裡那塊棱鏡,側眼看向了漆黑巷子那邊的方向去。
那邊,是糧倉的方向。
霍青魚想知道,夫子到底去裡面做什麼了?他想着,轉身撥開拎着酒捱過來的曹猛,徑自往糧倉的方向跑去。
糧倉那邊依舊漆黑一片,門被霍青魚推開,他孤身走進糧倉裡去。偌大的糧倉裡寂靜無聲,這回連老鼠的身影都沒見着,只有霍青魚的一襲孤影被外頭夜色拖得老長。
裡頭的糧食被隴成圓錐形,不多,今冬村民們可能得熬着點過了。
這裡頭爲了保持乾燥,除了上頭的通風口,其餘的牆面上連窗子都沒開。
爲防起火,就連油燈都專門放在牆上砌起來的陶碗狀燈臺,安全是安全了,可就是點起來的時候稍微黯了些。
霍青魚循着昏暗的燈光看了一遍這糧倉,也沒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哪裡不妥啊!”霍青魚委實想不通,夫子半夜特地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伸出手去摸着這些被蓋起來的糧食,一包包的堆放在原地,唯有挨着牆面的那一塊爲防潮,在牆角邊上留出了一道縫隙。
那道縫隙,許是常年有老鼠出沒,那地磚都被鑽得翹了一邊起來。
霍青魚沒有去在意,繼續往前巡察。可沒走兩步,心裡忽然閃過什麼,一下子抓不住,霍青魚又回頭看向了那塊翹起的地磚方向。
“我記得,這塊磚,以前沒有壘得這麼高的。”霍青魚心下一沉,又返回那裡去,蹲下身將那塊磚敲了幾遍。
空心的!
霍青魚愣了下,猛地將那塊磚一掀,但只見地面上有一個四方形的入口,入口下疊放着木梯,往底下延伸過去,見不着底。
霍青魚趕緊將牆上的燈給提了過來,踏着木梯往下走去。
微微燈光,在往下走動的時候都搖晃得身影輕輕發顫,這一道樓梯霍青魚走得緩慢而謹慎。
隨着前方燈光照映出來的光輝,目之所及處,霍青魚整個人都愣住了,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難以往前挪動一步。
這就像是個地下倉庫,甚至修建得比上面糧倉都要大得許多。
正面看過去的那面牆,掛着他張開手抱不下的巨型鋼鐵齒輪,邊上是大大小小的其他齒輪和軸承,挨着疊放在一起。
齒輪旁邊,是用大小不一的鋼鐵架構起的四方鐵盒模樣的東西,一幢挨着一幢,鱗次櫛比,猶如高樓拔地而起。這些鐵盒子模樣的“高樓”就這麼密密麻麻,和齒輪一起佈滿整面牆,看上去儼然的破舊古老,又別有一番霍青魚從沒見過的光景。
整個牆體看上去,連同那些齒輪都顏色黃銅陳舊,怕是有不少年頭了。
再看另一面牆,牆上塗塗寫寫的許多程式符號,那是霍青魚看不懂的東西。
唯一相同的,則是這些牆的頂端上都分佈着一排排白色的管道。管道像是透明的,上面一面的塵埃鄴已開始泛黃,可即便如此,管道依舊透着堪比白晝的光。裡面沒有燈芯,也沒有油,不知道是怎麼亮起來的。
霍青魚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一瞬間他手上的燈都乍然失色。
然而,真正令霍青魚心中震驚的不是這個倉庫的幾面牆,而是這倉庫裡面擺放着的……斷臂,殘肢!
倉庫的中間是一面白色的圓臺,圓臺上堆放着的沒有頭顱的屍體,屍體下面一半用白布蓋着的。旁邊是各種手和腳,再旁邊,是堆放着的鋼材零件。
這分明,是個製造“邪”的地方!
當霍青魚看到這些殘肢斷臂的時候,乍的一眼,胃裡忽然有種想吐的衝動,他扶着牆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努力的讓自己心緒平復下來。
他下來之前,幻想着這裡面藏着各種各樣他能想到的或者見過的東西。但是,就是怎麼都沒想過,這裡會堆放這些身體殘肢。
視覺衝擊太大,霍青魚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走。
他走到圓臺那邊去,有些遲疑的伸出手,翻開臺面上放着的一截手臂。拿起來看時才確認了一件事,這些肢體都是假的。
卻是不知道這些用什麼樣的手法技巧,表皮做得居然與真人的皮膚一模一樣,而表皮下的肌肉,則更像是一種不知名有韌勁的膠質物狀。
中間骨骼成分,則是那些鋼鐵器材,磨合成精密無比的零件組裝而成。一骨骼、一關節,全都像是模仿着人類的關節而做成的。
這些東西,霍青魚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碰了。
他將目光停留在那具沒有頭的身體上,身體的旁邊,放着一顆泛着銀光的鋼鐵骷髏頭,有眼耳口鼻洞,就是還沒上仿生皮膚,看不出面容。
霍青魚想了想,嚥了下口水,壯着膽子將圓臺上那具身體給立起來。
立起來的同一刻,蓋在它身上的白布也順勢落了下去,將這整個半成品身體全部裸露了出來。
霍青魚瞳孔逐漸放大,再度被震驚了。
他呆呆的看着這具身體,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兀自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一直停留在這上面。
只見這具身體,自脖子根到胸腔處,都已經用硅膠與仿生皮做好,磨合程度幾近天衣無縫。細到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汗毛,就是將手觸碰在那肌膚上面,都感覺不到是假的。
但自胸腔以下,就大不一樣了。
那是由精鋼鍛造而成的細微零件,如同之前在紅崖底下看到的那個鼠妖的零件一模一樣,心肺處有彈簧繃着,骨骼是由鋼架組成,關節由各種螺絲與鋼鐵滾珠結合,實現關節靈活轉動。
而圍繞着鋼鐵骨骼的,是細微的線路,這些線路將那些容易裸露的骨架關節更好的連接起來,看上去,彷如貼合着骨骼而生的脈絡紋路。
惟妙惟肖。
霍青魚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精湛與細密的這東西。就是村子裡最好的能工巧匠,也組裝不出這樣的東西出來。
就這麼放眼看,這具半成品的身體,便如此真真切切的擺放在自己跟前。而在這圓臺的後面,則是林立着十數具這樣的半成品,大小不一。
這些,都不是夢!
霍青魚朝着後面這些林立的半成品走過去的那一刻,在靠近這些機械的時候,他只覺得手心裡攥着的那面飛輿,忽然顫抖得厲害,抖得手腕都開始有些發麻了。
霍青魚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飛輿。
飛輿由遠古堪輿演變而來,誅邪司爲了更好的追蹤邪的去向,在這上面做了許多的改變,但唯一沒有改變的則是這上面的指針。
指針每轉一圈,便顫抖數下,最終指針所指的方向則是這些半成品扎堆的地方。
原來,飛輿的真正作用,是這樣。
然而,霍青魚還不知道的一件事是,誅邪司的飛輿,一個出現端倪,方圓十里之內的飛輿便會出現同樣的狀況。
譬如,這會在祭祀臺那邊的葉家兄妹,他們身上的飛輿也同樣響動。
譬如,這會埋伏在霍家村附近的誅邪師,他們依照着計劃,只要飛輿一動,便按照指針方向前進,開始誅邪!
寂寂夜色中,忽然從四方涌動的誅邪師竄入村子中,殺意頓起,一時驚動了村口的土匪們。喊殺聲一起,村中百姓紛紛被驚擾起來,有年輕精壯已然操起了傢伙,一開始還以爲是土匪又開始殺人了,於是紛紛與這些人抵抗。
誅邪師出動,也驚動了在屋子裡和夫子商談的霍翎。
霍翎站在門口,看着這彷彿早就埋伏好了的誅邪師一個個地在夜色中現身,刀光劍影,頓時將這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村子又掀起了腥風血雨。
霍翎心中大驚,“誅邪司的人,爲什麼會忽然襲村?”
是葉輕馳有所懷疑嗎?
可是,即便有所懷疑,不荒山這裡地勢和磁場奇特,除非特定場景,或者太多的邪聚集在一塊纔會被他們發現,現在怎麼回事?
“不好,地下的東西!”霍翎忽然反應過來,她抽出腰間的長刀,轉身吩咐夫子,“夫子,你先帶着孩子躲起來吧,霍家村有我在,絕不會出事。”
說罷,霍翎一人一刀朝着糧倉那邊快步跑去,身影沒入黑暗中,只餘身後偶爾寒閃的刀鋒,到了糧倉門口的時候,誅邪司的人早到了。
在他們衝進去的時候,霍翎從脖子上取出一根銀哨,驀地吹響,在這周圍守村的後生們紛紛朝此地響應,圍了過來。
一時之間的,糧倉面前成了戰場。
但見誅邪師手中一顆滾石落下,憑空炸開,紛紛火花落在周邊的屋子上,落在糧倉的屋頂上,火苗逐漸的在夜色中竄起,燃起妖嬈而又邪惡的焰火來。
地下倉庫裡,在霍青魚怔忡的盯着手上的飛輿時,忽然從外面傳來滾石炸開的聲音,霍青魚腳下跟着一顫,就連坐在圓臺上的那具身體也倒了下去。
“這聲音,是誅邪司的人來了?”
霍青魚看了一眼手裡的飛輿,轉身朝着木梯往上走。回到上面糧倉的時候,卻見到頂上起火了,甚至有火花落在下面糧食袋上。
“那可是今冬的食糧。”霍青魚大急,趕緊轉身拿起身旁的掃帚拍打着火苗。
外頭,霍翎帶領人抵抗誅邪司已然吃力,面對從黑暗中源源不斷過來的誅邪師,壓根低擋不住。她被打飛進糧倉裡面,倒在地上的時候,正好對上了霍青魚。
霍青魚一驚,“娘?”
霍翎也吃驚,“你在這裡做什麼?”
但話語纔出,霍翎卻瞥見了霍青魚手上拿着的那枚飛輿,霍翎當即臉色鐵青,從震驚轉爲震怒,“居然是你將他們引到這裡來的。”
霍青魚不明白母親的震怒從何而來,“娘,你聽我說,我發現咱們村子裡有邪,夫子他……”
“小畜生!”霍翎不等霍青魚將話說完,起身來飛起一腳,便是朝霍青魚的胸口踢去。
這一腳飛去,霍青魚被踢出丈遠。
霍翎這一腳的力道,霍青魚始料未及,也招架不住,渾然只能用怪力來形容,如同心口被震碎似的,痛得發麻了。
未及霍青魚爬起身來,他猛地只覺得胸口一堵,喉頭一甜,一道血劍從口裡噴了出來,“娘,爲什麼?”
霍翎沒開口,村頭那邊也有殺聲四起。
霍翎此刻臉色尤爲難看,她拿刀指着霍青魚,“霍青魚,你最好去將村口守住,不然的話我一定親手殺了你爲霍家村謝罪。”
霍青魚瞠大了雙眼,被母親的話震驚得難以開口了,只得怔怔的看着霍翎。
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霍翎到底不忍,垂下眸子別開了臉,恨恨的道了一句,“小畜生,你惹大禍了。”
霍青魚渾渾的,但從母親眼裡看到這痛苦神色的時候,他不懂。可……他卻也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娘,你放心,我不會容許誅邪司傷害村子,也不會容許邪,傷害村子!”
說罷,霍青魚用手背抹了一把脣角,將血色擦去,兀自提起長刀朝着從村口的方向跑去。
和來時一片漆黑冰冷不一樣,這會誅邪司的滾石炸開的火花,將不少房屋的給燃燒了起來。霍青魚在跑動的時候,跟隨着凜凜火光的照影,就連他的身影也變得凜然了起來。
夜風吹來,在他跑動的時候冷靜了幾分,霍青魚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面。
葉輕馳的,夫子的,母親的,最後是……玄機的!
他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原本好端端的一切,忽然就全變了?
及至村口的時候,遠遠的只見到夫子拉着那個孩子,顫顫巍巍的躲在那口枯井的旁邊,而周邊還有其他老幼婦孺,都是霍青魚在村子裡最最親、最最熟悉的人了。
誅邪司的人如此大規模的襲村,且不分男女老少皆殺的行事風格,都遠遠超出了霍青魚的意料,村子裡阻礙到他們誅邪的,格殺勿論。
然而,更加出乎霍青魚意料的,則是那幫一開始在村口大吵大鬧的土匪們。
在誅邪司襲村的時候,曹猛和白花花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可那會是霍翎帶着人在糧倉那邊駐守,曹猛一副局外人的模樣,抱着他的大刀在那裡眺望。
白花花則是跳上來,有些猶豫不決,“二哥,有人襲村,咱們幫是不幫?”
曹猛想也不想的回:“機姐只叫我們守村子,沒叫我們幫忙打人。再說了,這些人好像是上陽京畿那邊過來誅邪的,別惹事。”
曹猛一邊說着,一邊跳下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咱們是土匪,又不是來做善事的。”
白花花想來,也是有道理,但她又道:“可,機姐不是說,這村子裡有寶藏嗎?二哥,你說這些人會不會是來……”
白花花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曹猛的身影一頓,轉過身來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他奶奶的,原來這幫人真正的目的,是搶寶藏,誅邪他孃的都是藉口啊!”
說罷,曹猛抽出自己那把大砍刀,帶着身後那幫小弟,“敢從老子嘴裡搶肉,還愣着做什麼,乾死這幫搶寶的!”
不荒山上的土匪,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就加入了戰鬥中,將從村口這邊的誅邪師們盡數攔擋在此地。
霍青魚趕到的時候,正是看到這樣曹猛這樣一副“正義凜然”的畫面。土匪出手,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之間,跟誅邪司的人堪稱惡人對上惡人。
一時之間,霍青魚竟不知該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愣着做什麼,這不你村子啊?”曹猛見霍青魚跑過反而愣在了那裡,不禁吐了一口唾沫,粗糙的喊了一句。
霍青魚反應過來,也提刀加入戰鬥,將村子裡的老弱婦孺護在身後。
“謝謝你們啊!”霍青魚邊打,邊衝這曹猛喊了一句,先前對他們的成見,此刻煙消雲散,“多虧有你們了。”
不然等他趕來,肯定晚了。
白花花一雙短刀在手,橫切豎挑,身手竟也颯然。一身紅衣在夜色中十分的亮眼,在聽到霍青魚這話的時候,一挑下巴,頗爲得意,“我們機姐吩咐了,看好村子。”
機姐!
玄機!
霍青魚的心中一凜,又想起母親剛纔的話,他惹大禍了!
霍青魚奮力揚起手裡的刀,心裡忽然有股難以言喻的擔心愧疚油然而生。他將跟前這些誅邪司的人擊退,靠近了曹猛那邊。
霍青魚問曹猛,“這裡交給你們守,能不能守得住?”
“怎麼?”曹猛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霍青魚神檄一口氣,緊握着手裡的道:“我得去找你們大當家。”
霍青魚說着,緊咬着牙,忽然將方向一轉,他從馬廄處取來一匹馬,駕聲催起,徑直朝着祭祀臺那邊的方向跑去。
遠遠的,只對曹猛他們拋下一句,“幫我保護好大家。”
霍青魚策馬遠去,不再敢有半點稍殆,就連身上原本帶着的那枚飛輿也在駿馬飛奔顛簸的時候,跌落在了地上,被馬蹄踏碎。
迎着夜風,霍青魚只有一個請求,一定……一定,要等我,玄機!
……
懸崖底下,祭祀臺!
玄機此際,在葉氏兄妹的夾擊之中,用寒槍的頂尖杵着祭祀臺的檯面,用力一頂,她無法在祭祀臺上久站,只能將自己挑上半空。
趁着凌空一起的翻躍,玄機想在祭祀臺外頭落地。
可祭祀臺外面,誅邪司的人早佈下天羅地網。
在玄機朝外面躍去的時候,自前方懸崖壁上,葉輕馳早早佈下的銀絲網凌空而下,當頭罩來。玄機想要突破眼前困境,只有將手中寒槍一橫,雙手緊握。
她的一雙手纖細素白,可那裡面的骨架乃是鋼鐵的,她用力將這寒槍一折。
鋼鐵折鋼鐵。
寒槍斷開的裂口也剌開了她掌心的皮肉,有鮮紅色類似血液的東西滴淌了下來,那柄被她折斷的寒槍如同斷開的利刃,她一手各握一半,當空飛起。
她手裡的鮮紅隨着斷槍,如刀劍交叉,一劈一砍。在這濃夜下,寒槍的光芒閃過蒼穹,劃開銀絲網之際,鮮紅的血液也凌空飛過。
在這鮮血飛濺下,她從銀絲網中間劈砍開了一條生路。
玄機落地的那一刻,左右忽然有利爪飛來,在她的雙腳剛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利爪擒住了她的腳踝,在下面駐守的誅邪師一左一右牽扯。
玄機岔開雙腿,豁呈一字馬伏倒在地。
緊接着,身後利爪被用力一拖,將玄機雙腳往後拖去。一路被拖着直去,玄機毫無招架之力,緊急之際,她只得用手中斷槍插在地上,止住了他們拖去的速度,可葉輕馳從祭祀臺上翻身下來。
落在她面前。
“你逃不掉的。”葉輕馳橫劍道。
玄機擡眸起來,看到葉輕馳的這一刻,忽然閃過當初在這祭祀臺下,被黑衣人擒獲的時候也是這般場景。
一模一樣的誅邪手段。
她就是被這麼壓制在這裡,難以抵抗。
玄機啐了一口血出來,心中對葉輕馳再有憤恨,都不及此刻一句怒喊出聲。
“霍青魚,你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