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靜兒嫁給我吧!我發誓,一生一世,絕不負她!”
當我對爹說出這話的時候,絕非衝動。
我要她,我想要她,也只要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認定便早已深深地紮在我心裡。我不能讓別人搶走她,絕對不能!
書桌前,一向沉穩的爹仔細地看着堅定不移地說出這話的我,半晌,他才淺淺地嘆了一口氣。
“我霍悟及風光一世,到頭來卻只剩一個女兒。”
低啞的聲音裡,沒有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氣勢,有的,不過是一個遲暮老人的無奈,“我只要她幸福平安,成全我吧。”
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相信霍子鳴不會負她,我信得過他,”爹微駝的背在單薄的紈衣下顯得特別明顯,“可我信不過齊熠,信不過北齊的帝王!”
“我霍家,有一個明妃,就夠了!”
爹的話,像一道無形的軟鞭,狠狠地抽到了我的身上,錐心之痛瞬時散遍全身。
我是齊熠,無論我還可以做多久的霍子鳴,我終究是齊熠,是北齊的七皇子,爲了母妃,爲了雅兒,爲了我,爲了好好活下去,我必須要做北齊的帝王!
我知道,憑靜兒的聰穎,她能夠跟我一起走過那些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日子,我們一定會成功。可然後呢?我可以看她執掌鳳印,穩坐中宮,一步一步變成母妃那樣的人嗎?
爭寵也好,爭權也罷,爭,沒日沒夜的爭!自己的哥哥可以利用,自己的兒子可以送走,自己的女兒也可以下毒,那樣的人,還是我要的嗎?
明妃,的確一個就夠了!
“鳴兒,你累了。皇餉的事情朝廷最近查得緊,只要把那東西取了出來,皇餉該怎樣你就去桐城看着辦了吧,順便好好休息一下。我昨天已經和王太傅把靜兒和王世侄的事定下來了,她的事,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從書房裡離開時,我就像一具被掏空了魂魄的走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陽室,又怎樣待了一下午,最後,又笑着和她說,靜兒,哥要去桐城查案了,你這段時間,要聽爹的話,不要忤逆爹的決定。
身爲一個北齊人,他卻能在皓月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爹的眼光,我從不質疑。王適熙,的確是靜兒最好的選擇,他有多深的城府,連我的暗衛都查不清楚,無論以後霍家要掀起多大的浪濤,護靜兒周全,他是沒有問題的。
我要她,我想要她,也只要她,這個認定仍沒有變,只是,我不能要她!所以,我只能遠遠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但願我給不了她的,王適熙會毫不吝嗇的給她!
可王適熙卻把靜兒推到了桐城,推到了楚絡身邊。
我冷眼,卻不能旁觀。
我給不了的,楚絡更給不了。
當然,和皓月皇室扯着千絲萬縷聯繫的皇甫家皇也給不了。
於是我一面千里傳書把留在雅兒身邊的阿星叫來桐城,又一面派人去解決掉在我的指引下闖入後山暗門的皇甫勳。
那枝箭,卻讓靜兒承了。
雖然知道箭上的毒傷不到她,可我仍讓那個暗衛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上,哪怕他已隨了我八年。
但後來的事情,卻越來越脫離我的掌控,於是我不惜讓人把爹滅了楚家滿門的事讓阿星查到,可楚絡竟然再一次背離了我的原意,他放棄了一切,帶走了靜兒,還讓鐵鷹絆住了我的暗衛。
天不從人願,既不從我的,卻也沒有從楚絡的。
半路上殺出個壽王,他那個終日戴着銀色面具的斷袖情人把楚絡和靜兒逼下了山崖。呵,現在就已經護不住靜兒安全,他日又豈能做到?
他比我,更不堪負。
所以阿星迴來偷蝕心草時,我撤下了所有的暗衛,任她取走。
而壽王和皇甫若冰,有人比我的人先一步料理了,不留痕跡。
暗衛回來稟報的時候,我只是淡然一笑。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我知道爹已經告訴他了,我也知道,做完這件事,他已經帶她走了。
桐城一別,終成永隔!
我沒有再過回京城,心被剜掉一塊,不是不疼,而是早已疼到沒有知覺,只要她能平安幸福,比什麼都好。
哪怕是後來我站在北齊的最高點,再想起那張甜笑的容顏,雖然落寞,卻絲毫沒有後悔,這個世上,少了一個明妃,她永遠都是那個快樂的禍水。
天元九年,監察御史霍子鳴因,因返京途中遭遇盜匪,爲護皇餉,身負重傷,後不治而亡。
《皓月實錄.臣本章》
寶定十三年九月,憲宗皇帝崩,皇七子熠溫仁明德,謙恭謹重,能兼天下,繼任大寶,國號安平。
《北齊帝志.仁宗記》